谢辞君说,“我们两个最大的不同,是你总没有本事,还非要斗气。你师父我,从来都是凭本事把别人欺负的屁都不敢放一个的。” 杜陆离用力抽了一口气。 “所以你啊,以后要勤练功法,少惹事。没事多听晏暖的话。记住了么?” 杜陆离带着哭腔说,“师父,我都记住了。从今往后,我都听二师姐的,再不倔强了。” 谢辞君转向凌恒,“你这个孩子话少,但性格最为纯粹质朴,是天生的剑修苗子。只是往后遇事不要都闷在心理,多跟同门商量,你们要成为彼此的家人,互相守望相助才是。” 凌恒重重点头。 “最后,师父要你记住一件事。过刚易折,善柔不败,无论什么事,都要学会先保全自己,其他的事情再徐徐谋之。以后,你多跟大师兄学习学习。” 说起苏子越,谢辞君深深叹息一声,“你们的大师兄,哎,这些年,也多亏了这个孩子,里里外外操劳。苏子越胆大心细,且多谋善断。既然刚刚你们说他被 共生玉盘挟持而走,那么可以放心,多半是没事的。” 香茅子最为记挂的就是大师兄,她有些担心的说,“可,可是,龙渊整个被地火覆盖,根本没有出路。” 谢辞君此刻几乎快要跟天道融合到一起,他能瞬时感知到很多微妙的法则。 但这些东西也没办法简单的几句话跟小徒弟们说清楚。 所以他只能挑最重要的叮嘱,“那个共生玉盘本就是通灵宗的宗门至宝,这种天灵宝物自带趋吉避利的天赋。如果你大师兄真跟它在一起,多半不会有事。” 顿了顿,谢辞君想了一下,“不过他要想脱身,怕也没那么容易。所以九成是有得耗了。换成其他人兴许会束手无措,但苏子越啊,为师还是相信他的韧性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师父这几句话,香茅子的心忽然就定住了。 师父说大师兄没事,那就一定没事。 香茅子对谢辞君的信任,从无保留。 “哦,还有晏暖。你们以后要多心疼二师姐,晏暖这个孩子心思细腻,却最容易多思伤神。所以你们要多听二师姐的话,不要让她操心。” “为师去后,最担心的,就是晏暖。你们记得要告诉她,别太累,学会放下。” 杜陆离已经开始抽泣了,“好的,师父。” 说了一圈后,谢辞君把目光放在了香茅子的身上。 这个小徒弟,真是最大的变数。 以谢辞君现在的状态和境界,他发现自己居然无法一眼看清楚小徒弟现在的修为。 而且香茅子身上有三种奇怪的法则之力相互缠绕,亦正亦邪,亦法亦魔。 看来这世上除了容与,还有第二个开始道魔双修的修士了。 已经知道香茅子身世的谢辞君,忽然有一种感喟——这才是天道啊。 贼老天,你真该死啊。 原来自己早在不知不觉中,就踏上了天道的圈套。 但哪怕知道了这是天道的算计,谢辞君却依然不后悔。因为他也同样想知道,自己这个小徒弟,未来会走出怎样的路,修出一个什么样的道来! “香茅子,师父教授你的时日是最短的。但说来奇怪,这五个弟子中,其实你的性格,最像为师。” 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因为谢辞君的张狂、桀骜还有跳脱,那别说是昆仑,哪怕是整个修真界都大名鼎鼎。 可熟悉香茅子的人都知道,这丫头虽然耿直倔强,却并不跳脱,甚至有…… 点沉闷。 所以在场所有人,都不明白谢辞君这句话的意思。 倘若晏暖能在这里,听到这句话,一定非常有认同感。晏暖一直觉得,小师妹跟自家师父的性格极为神似。 这里说的像,不是指性格活泼或者沉静,而是说两个人在孤注一掷和大胆妄为上,有着莫名其妙的相同…… 还有一点,就是缺乏敬畏之心。 是的,敬畏。 修士,多多少少都会对天道和无名法则有一种敬畏之心。 因为无论修士怎么挣脱,最终还是要被束缚在天道的意志下,去探索它的边界。 可谢辞君就不是,他就一直试图掀翻天道,甚至大言不惭的觉得,自己才应该是天道。 谢辞君不是因为后来修为高了才有这种狂妄的态度,他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性格。 而香茅子,也是这样。 无论是晏暖还是苏子越,最头痛的就是给香茅子讲解一些高深的道统论。 小师妹的态度非常端正,学习认真,勤奋思考。 但是她总是会问出好多让人无法解答的「为什么」。 比如,她会问,“为何当灵气逆厄后,要立刻停止修炼?” 这个问题倒也正常,晏暖会细细解答。因为这样很危险,会毁损道基,伤害到身体。 平常的弟子听到这里,也就乖乖记住了。 但香茅子会继续问,“为什么灵气逆厄就一定会毁损道基呢,道基为什么只能正向运转呢?如果有人一开始就逆向运转,那他是只能逆向行功,还是可以正逆…… 都可以。为何天道规定灵气只能有一种运转方式,我们波动行不行,快慢变化行不行,或者分成几条细丝去尝试行不行……” 这些问题,晏暖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她只能告诉香茅子,是典籍里这样记载的,是无数前辈和大修士们总结出来的经验。 偏偏那时候香茅子还会睁大眼睛,认真的说,“嗯,可是师姐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不行啊?” 如果不是知道香茅子是真心实意的求学,而不是故意捣乱,连第一等好脾气的晏暖都想按住小师妹胖揍一顿了。 最后晏暖只能让她攒着问题去问师父。 谢辞君听了香茅子的问题,就很高兴。他会细细的告诉香茅子,有哪些是他亲自尝试过,确实不行的。有那些是他也没想到的,不如有时间可以去试试。 每到这个时候,晏暖就会在旁边气得跳脚,“师父你不要乱教,小师妹还小,正在打基础,你这样会害死她的!” 最后落华峰在一片鸡飞狗跳,谢辞君找借口溜之大吉的情况下,结束这次教学。 也就是这样一次次的闹剧中,谢辞君断定,香茅子跟自己骨子里才是一种人,对任何的权威典籍都不会盲从。 对天道也没有谦卑的屈服。 谢辞君是高傲的不屑,而香茅子这是懵懂的好奇——哦,这样么,为什么? 两者殊途同归,都把自己和天道放在天秤的两端,而不是将其高高在上的供奉起来。 所以谢辞君才说,香茅子是诸位弟子中,最像自己的那个。 香茅子是个极致的务实派,她追求一切事情的真相。不会轻易相信道听途说,也不会盲从典籍权威。 这样的人容易走上歧路,惹出天大的祸端。因为他们往往不懂敬畏,就会突破底线。 但也同样是这样的人,才能跳出常规,给世界带来契机,带来最大的意外惊喜。 “师父现在也来不及再教你什么了,只能多送你一样礼物。你们做师兄师姐的,不要责怪师父偏心。”谢辞君说。 无缝无影,一柄漆黑的二尺长、两指宽的短剑,凭空出现在谢辞君的身侧。 他伸手摘了下来,抖动两下。 黑色铁剑无声无影,灵活纤巧。 谢辞君正容的说道,“这是为师的本命佩剑,尓思。剑虽小薄,却是我一生剑道所托。为师之道,名曰信,信所至,万法破。” “今后,这柄剑就送给你吧。希望你日后修行中,也能找到自己的信念所在。记住了,信念才是你道法归终之处。不然一味追求力量,怕是要惹出大乱来。” 香茅子其实现在还听不懂谢辞君说的话。 但这不妨碍她认真的把每一个字都牢牢的记住。 香茅子手里原本捧着剑丸,现在谢辞君要绶剑给她,香茅子连忙揣好剑丸,这才双手向上,接受了这柄漆黑的小剑。 尓思剑在放入香茅子手中的时候,似乎还想要弹动一下。 被谢辞君轻轻在剑脊上弹了一指,发出了震颤的轻响,就好像剑在呜咽一般。 但它终归是顺从的躺在了香茅子的小小手掌上。 周围的诸人都在围观这一幕,包括此事暗暗靠近,却没有上前的其他高阶修士们,也都看清了这一幕。 自从巨像把香茅子等人接了过来,它故意隔离的威压就已经打开了。所以很多高阶修士,已经慢慢的飞到了附近。 但现场的情况又让他们在远处停了下来,没有进一步靠近。 当授剑这一幕发生时,很多人不由涌起了这样的想法——昆仑之托委与他人,师承衣钵传承予你。 ——原来这毛丫头,居然是谢辞君看中的传承人么? ——怎么会是她?难道不应该是苏子越吗? ——你还没听说啊,有人说苏子越在龙渊被人给害了。 ——这才是旧历了,你刚来晚了一步,谢辞君说苏子越肯定没事。 ——啊,没事?!那为啥衣钵传承不给大徒弟,那可是骐骥之子,这丫头能看出什么特异之处么? ——哇,那等苏子越回来,可又有热闹看了吧…… 不理外界的纷纷扰扰,谢辞君身上的气息开始慢慢淡化,连带巨像也逐渐开始虚化起来。 “为师的时间,就要到了。”谢辞君淡然的说。 “师父,你真的不能想出什么办法,留下来么?”杜陆离哽咽的说。 “傻孩子,就如同花开花落,月圆月缺。修士一道,早就应该看到生死啊。” 谢辞君挥手,巨像托着几个人的手掌,慢慢下降,稳稳的将他们放在了地上。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怕是最后的时刻了。 巨大的悲伤和绝望,紧紧的包裹着香茅子,她甚至不敢呼吸。香茅子咬紧牙齿,双手用力握紧尓思剑。 尓思剑的剑锋其实不算锋利,甚至算得上是一柄钝剑,谢辞君用剑,哪里需要用剑锋,更多的是磨炼自己的道统和…… 尝试法则之力。 所以这柄剑从外观上看,也没有比烧火棍好到哪里去。 但香茅子太用力了,手指不断握紧,硬生生在掌心压出了两条伤口,鲜血缓慢的渗出,擦到了尓思剑的身上。 尓思剑似乎也在悲鸣。 杜陆离不管不顾的扯着谢辞君的袖子,“不要,不要,师父,不要走,求你了,师父,不要啊。” 但谢辞君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周围不知不觉中,好多人都逐渐围拢了过来。 可此刻最大的变化,则是就在谢辞君头顶,出现了一个不断扩散的漩涡,而且这个漩涡正在快速的膨胀,仿佛要吞噬半边的天幕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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