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是明白的。” 他的声音沙哑,紧涩,仿佛压抑着无法言说的痛楚,稍有不慎,就会悉数爆发。 白三秀却瞬间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心头一挛,只觉胸口丝丝缕缕地痛了起来。 她眼眶一热,慌张地想要解释安抚,男人却已然倾身压过来,头埋在她的肩窝中,下一刻,一股湿热便沾湿了她的颈侧。 她心神大震,下意识想抱紧他,李琭却动作更快,双臂一拥,避开她的伤口,紧紧环住她。 “都是我的错。”他说,“是我一时气急,口不择言,你没做错什麽。 你不是怪物,也不是余孽,长生教的事,我会彻底解决。” 他抬起头来,眼睛还是红的,完全不介意将自己的狼狈、後悔、自责和心痛,统统展露给她。 白三秀哪里舍得见他如此,摇摇头,低喃:“我从来没有怪你。 如果身份对换,我不会做得比你更好。” 李琭又很坚定地说:“我的心意没有变。 不许走。” 白三秀当即明了。 上元节那晚,她曾说过如果等一切真相大白,他还是心意不改……这是他的回答。 如今他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却还是要她留下,她还有什麽可犹豫的呢? 於是,眼泪扑簌而落,她的唇角却是含着笑的:“好。” 胸中溢满了柔情,一时之间,似有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她还想说些什麽,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不过她也仅只说出这一个字,就没机会再多想了,因为李琭已经牢牢覆住了她,从一开始的温柔抚触,到深情吮吻,毫无保留地倾诉他的思念,他的後怕,他的怜惜,他一往无悔的最真挚的爱恋。 白三秀揪紧了他後腰的衣裳,全心全意回应着他。 身上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但是她的心却无比安定,那是百年来的漫长漂泊,终於找到了归处。
第218章 瞒天过海 互诉衷肠後,二人才转而谈起长生教。 关於李家之事,白三秀说了从乌金谷那得到的全部答案。 这个结果,李琭早有预料,也没有太过沉溺於悲伤之中。 但是关於长生教,仍然还有许多疑惑。 “你是不是认识假灵芝?” 白三秀道:“一开始我不知道她到底是谁,为什麽要扮成我的样子,也不确定麻老太是不是她易容的。 直到徐朝宗暴露,你调来长生教的卷宗,慕容恪提到一件事……” “当年豫王攻破长生教,救了一个险被献祭的民女,可是,”她顿了顿,才缓缓说出心底最深的痛,“我的朋友,就是那个被抓来献祭的姑娘。 二十年前,她就死了。” 李琭一怔,旋即揽住她的肩头,给与无声的安慰。 “看到卷宗我就明白了,扮成我的人,就是顶替我朋友身份逃过一劫的圣女乌金谷!她应该是来到长安以後偶然看见我,才出於戏弄的心态,易容成我。 所以你不用自责,我本就打算去找她的。” 明白她的心意,李琭心头一软,又忍不住俯首轻轻吻她。 二人耳鬓厮磨好一会儿,白三秀脸红地推推他,才得以继续。 “至於乌金谷来长安的目的……”她眉头一皱,有些紧张地抓着李琭的手,“乌金谷说,她还有神树分株,我记得乐游原那棵树苗,就有枝条被砍的痕迹。 所以我猜是大月山那棵神树本体出了什麽状况,她才来长安找箱子。” “别担心,你射中她的眼睛,这下无论她的易容术有多高明,也掩盖不了眼伤。 我会派人追查。 那麽,当年你就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什麽了?” 白三秀摇摇头,“不知道。 我只是看到莫连,又和你问到他要提取庄州送来的箱子,直觉那里面肯定不是什麽好东西。 所以我就偷偷溜进广源舍,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麽。” “看不出你那麽厉害,能开那密钥。” “我哪会啊!我只是闻到箱子里有熟悉的清香,以为和神水有关,就想着保险起见,毁掉为好。” 李琭想起当年莫连的惊诧,和大火过後烧剩的残骸,忽然明白了:“所以你根本没有打开箱子,只是使计骗了莫连,趁他心神大乱时杀了他。” 白三秀狡黠一笑:“嗯,我在外面又套了一层箱子。 屋子里黑,他一时没看清楚,冲过来想开箱核验,就触发了藏在里面的机簧,袖箭正中他咽喉。 他身手很好,不这样,我杀不了他。” 李琭刮刮她的鼻子,“你那时总是一脸懵懂,原来还是个机灵的。” 白三秀不服气地撅起嘴。 想起李琭对灵芝的评价,她觉得应该为自己正名。 “我只是缺乏阅历。 刚从大山里出来,很多事情我以前都不知道,我才不是傻。” “是,你不傻,你聪明得很。”李琭宠溺地笑笑,“你在长生教待了很多年?” 闻言,白三秀眉眼间的灵动缓缓沉静下去,默然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还是从头说起吧。 故事有点长,不过,很乏味。” 李琭紧了紧搂着她的臂膀。
第219章 噩梦 白三秀是个孤儿。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没有任何印象,从她记事时候起,就独自一个人在山林里生活了。 那时候,她甚至没有名字。 直到後来被一个老樵夫收养了几年,才随了养父的姓,叫三秀。 三秀其实就是灵芝的别名,灵芝一年开花三次,故有此一说。 李琭温声问:“那是什麽时候的事了?” 白三秀冥思苦想,“我也不清楚。 我一直在山里待着,对年份没什麽概念。 不过有一次跟着老爹去镇上赶集,好像听到说皇帝改元什麽的。” 李琭很快想到,那是本朝第四位皇帝在位时候的事。 当时权历三朝的重臣宁亲王去世不久,皇帝在长安展开了一场势力清洗,之後便改用新的年号。 算到如今,已经一百多年了。 李琭眸光微动。 他执掌未详司,也算是见多识广,见惯了妖异奇诡之事。 但听到她亲口说起这些,还是微微有些惊讶的。 不过他没说什麽,只是安静地聆听着。 “老爹本来年纪就大了,他走後没多久,我遇到了乌金谷。 一开始我不知道她是什麽人,要干嘛,她骗我喝了神水,我也没什麽感觉。 直到她发现我没有对血液的渴望,就对我来了兴趣。” 李琭心头浮起不祥的预感。 果然听见白三秀空茫地说:“她把我抓回去,放血,下毒,试了很多法子,也没折腾出什麽来,只好放弃了。 但她也不让我走,让我做婢女给她干活,偶尔研究出新的蛊虫,还会在我身上试一试。” “该死!”李琭听得胸口剧痛,猛地抱紧她,用力握紧她的手,握得她都有些痛了。 感受到他疼惜的力道,白三秀才回过神来,反手也握住他,轻轻搔了搔他的手心。 “都过去了。”她淡淡笑了笑,又调侃道,“所以你不要嫌弃我破相,我体质不错,会长好的。” “不会。”李琭声音发涩。 白三秀亲昵地蹭蹭他,才继续道:“那时除了乌金谷,我很少见到其他人。 後来人渐渐多了,才有了後世为人所知的名字,长生教。 不过根据我的观察,长生教的起源还要更早,只是乌金谷让它壮大了。” “我曾经想过逃跑,可是跑不掉。 也想过放人走,但是我没有能力救他们,而且……大部分人是自愿留下献血的,他们执着於长生的梦想,你就是赶他们都不走。” 她嘲讽地扯了一下嘴角,“我看着他们来来去去,一批人死去,又来一批新的。 後来我也麻木了,想着就这麽过吧。 也许哪一天,乌金谷下手重了,或者我时间到了,就解脱了。” 李琭这才明白,为什麽她总是以身犯险,不惧伤痛,为什麽有时候会在她身上看到淡漠的无谓和苍凉,那种感觉经常让他说不出的不舒服。 满腔的怜惜和心痛仿佛要从胸中溢出来,他没有打断她,只是吻着她的发顶,额头,久久不愿离开。 “直到我遇见了她。” 白三秀轻轻抚摸他的脸,眼中渐渐浮起光芒。
第220章 百年救赎 “永泠是被他们强掳来做祭品的。 她看起来和我年龄相仿,当然,其实我比她老很多了。 她不像其他人那样浑浑噩噩,也没有惊恐哭闹。 她和我说了很多外面的事,也许你觉得稀松平常,但在我听来,却很新奇,很鲜活。” “她说,虽然人都是要死的,但是在那之前,还是活着好,活着才能感受阳光、风雨。 她说看到日月轮转,季节变换,听到鸟鸣,闻到花香,都会很快乐。 她还读过些书,说我笑着好看,所以给我起了‘宜笑’的字。” “她很聪慧,她真的太美好了,是不是?”说着,白三秀的眼睛又盈满了泪光,“可是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发现她不对劲。 她其实有些先天不足,她自己也说自己很笨,反应很慢,很多人和事都记不住。 识字读书,都是她的夫君一点一点慢慢教的。” “她说从小到大,都是那个人照顾她,保护她,为了她低头去做很多事。 我想,那个男人一定深爱着她吧!她被长生教抓来,他肯定急疯了。 我很想放了永泠,可是我打不过那些守卫……” 白三秀哽咽着,有些说不下去了。 她深深呼吸,才在李琭的无声抚慰下继续。 “献祭那天,是满月。 大巫把她押去祭坛,我只能跟在後面。 仪式刚开始,我听到风中远远传来吵闹声,还有马蹄和嘶鸣,是豫王带兵攻进来了。 当时我真的很高兴,想着这下永泠有救了,能回到她夫君身边了。” “谁知大巫祷词也不念了,直接刺了永泠心口一刀,就把她扔下了祭坛!”白三秀止不住浑身颤抖,“我跟着跳了下去,就看到她躺在厚厚的草叶间,浑身是血。 之後无数藤蔓从地下冒出来,缠住她,很快她就不见了……这二十年间,我经常会想起那一晚。 如果豫王爷再早一天来该多好?就差一步,只差那麽一点点,永泠就不会死了……” 她闭上眼,两行清泪滚滚而落。 从来只有帝王将相见於史书,她们这些普通人,都是身死名销。 只剩那单薄纸页上的寥寥数语,能证明那个姑娘存在过。 偎着李琭替她拭泪的手,白三秀缓和了许久,才继续道:“现在想来,其实那个地方,应该就是长生教神树的所在地,只是不解开秘法,普通人看不见。” “我离开了那里。 那时我很茫然,不知道该去哪,要做什麽,直到我想起几天前教中抓的那个行商,也就是你父亲,想起他们拷问出的地址……我就决定赶去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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