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看身边男人,背过身去,偷偷给自己燥热的脸扇风。 所幸屋子里的动静没有持续太久,就归於一片平静。 算到今日,二人已经在华月楼的屋顶蹲守四日了。 刚来的时候,李琭还半认真半开玩笑地捂她耳朵,现在两个人都已经听麻了,要不是屋顶不方便,甚至想弄副牌来打。 李琭升任大理正後,虽然未详司还是由他管辖,但公务缠身,他已经很少亲自蹲点。 这一回是受了十娘的请托,才陪着白三秀来调查华月楼的古怪。 据十娘说,最近在华月楼留宿的客人,几次三番出现睡梦中头皮一痛的情况。 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压到了,後来有人起床後发现头发掉了大把,才觉出不对。 虽然不是什麽致命伤害,但是来华月楼吃酒听曲的人,哪个没点身份?仪容仪表也是非常重要的。 再这样下去,就算华月楼的姑娘再是美貌多情,也没人愿意冒着秃头的风险上门。 於是十娘想到了白三秀。 十娘虽然嘴巴毒,当年也没亏待白三秀,工钱给得还相当多,李琭也就没推辞。 此时二人坐在屋顶,百无聊赖,白三秀道:“真的又是‘闹鬼’吗?可你的锦囊也没反应。 其实掉发挺正常的吧?毕竟秃头是男人的一生之敌。” 李琭早就发现,成亲几年,平时对外白三秀还会装一装,私下里是越来越随性了。 其实她只是熟知了人世间的规矩,但骨子里,还是当初那个天真坦率的灵芝。 他没有说礼部侍郎之子一夜脱成斑秃的事,只叹了口气道:“调查清楚也好。 我也是男人,想想就焦虑。” “你焦虑什麽?”白三秀一怔,看到他情绪似乎有些低沉,忙安慰道,“你头发好着呢!我每天早上帮你梳头,都没怎麽掉。” “要是以後真的少了,那就拿我的给你做假发……你又逗我!” 看到李琭嘴角都快压不住了,白三秀蓦地反应过来,刚恼羞地想去掐他,便转为惊讶。 锦囊散出了一层金光! “哎呀!” 随即,一声痛呼传来。 但并不是先前这间屋子,而是右侧另一间。 李琭笑意收敛,当即揽着白三秀一跃而下,一脚踹开房门。 屋中男子正捧着一把头发发懵,见此阵仗彻底呆住了,还是李琭眼疾手快,抬手朝空中射出一箭。 砰! 一声闷响,细箭命中,那物从空中落在地上,不动了。 李琭上前拾起一看,竟是一把木梳。 白三秀捡回了箭矢。 这是李琭受她启发,特制的桃木符咒版袖箭,用来射作祟之物方便又精准,运气好还能回收,可谓物美价廉。 “怎麽样?!” 李琭向听到动静赶来的十娘点点头,带着白三秀先出去了。 稍後,安抚好客人的十娘来到二人休息的房间,施了一礼道:“辛苦李大人,二位费心了。 我刚才看李大人抓到妖物了?” 李琭取出木梳递过去,“你可识得?” 十娘接过来一看,几乎脱口而出:“是檀娘的。” 她也是个爽利人,不待李琭询问,主动解释道:“檀娘是之前住在东院的姑娘,她和鸿胪少卿的公子相好,那高公子就送了她这把梳子。” 这是一把紫檀银丝嵌螺钿的木梳,木料上乘,做工十分精细,能看出送礼之人确实用了几分心思。 白三秀问:“之前?那现在呢,被高公子接走了?” 十娘瞥她一眼,忍住了话。 毕竟白三秀现在是大理正夫人,她十娘得罪不起。 於是只道:“两个月前,上吊身亡。” 万年县廨。 “见过李大人!” 一听说大理正亲自到访,县尉周望赶忙出来迎接。 李琭让他不必多礼,开门见山问起檀娘的案子。 周望有些讶异,还是赶紧翻出卷宗呈交李琭。 “徐氏檀娘,三月十八被发现於华月楼居处上吊身亡。 虽然现场有些混乱,但因为最後找到了遗书,还是以自尽结案。” 李琭很敏锐地抓住重点:“现场怎麽了?” 周望不敢含糊,尽量没有遗漏地说明:“华月楼是十九日清晨发现檀娘出事的。 下官带人赶到时,人已经被放下来了,其他东西都没动。” “檀娘房中,桌椅稍微有些乱,但是没倒。 桌上很淩乱,酒水似乎被扫到地上,全洒了。 她上吊的位置就在桌旁,下官特意问了华月楼的人,他们再三保证只是将人放下,进屋的时候就是那样。” “她和人起过争执?” “这……不能确定。 下官也问了华月楼的客人和丫鬟仆从,都没人听到房中有动静。 因为檀娘屋里铺了厚地毯,就是东西掉在地上,外面也很难听见。” “遗书在哪找到的?” “是……是鸿胪寺高大人的公子派人送来的。” 周望冷汗都要下来了,紧张地解释:“高公子说那是檀娘前日送给他的一封信,信上并未写明死志,只是些埋怨他薄情的话,所以高公子当时也就没当回事。 下官将信笺和檀娘平时的笔墨做了对比,字迹是一样的。” 白三秀这才明白,当时十娘的欲言又止是因为什麽。 周望说得含糊,但这案子结得那麽快,明显有高家的因素在其中。 李琭没说话,但他沉肃的脸色显然表明,他对这案子的调查是不满意的。 周望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直到李琭看完全部卷宗,说:“你派人去华月楼复原一下现场。” “是!”他如蒙大赦,赶紧溜了。 周望虽然查案没有魄力,办事效率还不错,下午就将现场复原,派人请李琭过去。 正如周望所说,屋内情况看起来像是起过争执,但程度不算激烈,除了茶壶酒杯掉落,其他就没什麽了。 连一般上吊用来蹬脚的凳子都没倒。 李琭扫视一圈,问:“檀娘多高?” 周望道:“五尺多些,就是比旁边这丫头稍高一点。” 李琭闻言,抬头望了望房梁,又看了眼凳子,眸色更沉。 “第一发现人是谁?” 刚才被用来比身高的丫鬟怯怯回答:“回大人,是奴婢。 奴婢见小姐迟迟不起,就推门想看看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就发现……然後就喊了人来。” “你进来时,凳子就放得好好的,没有歪倒?” “是的。” “你仔细回想!” “是……是真的!”丫鬟慌张地说,“奴婢绝对没有动过屋里的东西!” 李琭这才放缓语气,又问:“既然凳子没倒,那檀娘是什麽状态?虚踩着凳子?” “不、我……奴婢想起来了!小姐就悬在凳子上方,大概、大概隔着这麽一段。” 丫鬟伸手一比划,檀娘的脚尖离凳面大约还有一拳的距离。 周望当即面色大变,惊得没了血色。 白三秀见现场气氛凝滞,有心缓和一下,指着桌边地下问:“当时房间里铺的就是这块地毯?” 丫鬟愣了一下,才小声回她:“是的。” “那酒水撒了以後,这一块都是湿的?” “嗯……凳子上也有点……” “地毯清洗过吗?” “没、没有!” 丫鬟是新人,不知道情况,但周望可是没少听说大理正夫妻二人如何感情甚笃。 於是他赶忙殷勤地上前来指明范围,“夫人请看,大概有这麽大一块。”
第255章 番外(二) 鉴定结果出来得很快。 遗书是假的。 公子哥没经历过什麽事,官差一问就老实交待了。 高勤确实很喜欢檀娘,但也不会为了她违抗家里。 他爹明说不可能让人进门,高勤也就和檀娘断了关系。 两人最後一次见面,是在三月十七。 谁知檀娘突然上吊,又听说现场有争执痕迹,高勤顿时慌了神。 他怕牵连到自己,就伪造了一封书信以备不时之需。 高勤坚称自己什麽也没干。 一开始他不肯交代案发时间的行踪,後来实在糊弄不过去了,才坦白是去了赌坊。 这下把他爹高风气得,直接上了家法,可以说是往死里打了一顿。 根据仵作的勘验,檀娘颈上的痕迹可以确定是缢死,而非遭人勒死後再被吊起。 但是踩不着凳子,如何自己上吊?至此,案件陷入了僵局。 是夜。 洗漱过後,李琭帮白三秀绞干湿发,耐心地梳顺。 见她神思不宁,似乎有心事,他温声问:“想什麽呢?” 白三秀也没隐瞒,“地毯。” “檀娘屋中的地毯?” “嗯!虽然水渍已经干了,但我那天,总觉得闻到臭味。” “地毯上的?” “应该是吧?除了混合的茶水酒水味,还有股怪怪的味道。 但是我又想不起是什麽味。” 李琭那天在现场,还真的什麽也没闻到。 他知道要论五感,他是远远不如白三秀的。 他刮刮她的鼻子,“想不起就算了。 也许是地毯一直没清洗,沤出的味。” “可是现在案子一直没进展……” “本来也不能都靠你。”他又笑,“旁人都道我破案快,要是让他们知道我还有你这麽个贤内助,可要嫉妒死了。” 白三秀想想也对,“那这回李大人就自己辛苦一下吧。” 没料想话刚说完,男人已经放下梳子,从身後贴着拥住她,拾起她的秀发放在唇边轻吻:“活儿我可以自己干,但夫人得犒劳一下。” 白三秀咬了一下唇。 她看见镜中那双幽黑的瞳眸也专注地凝望她,明明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她却已经心醉神迷。 她从来不是扭捏的人,於是顺从心动,反手抚着男人的面庞,侧头吻了上去。 不过其实主动权也不在她手上。 很快,她陷入一片潮海,在疾风骤雨中身不由己地随波逐流。 直到许久之後风平浪静,她感觉自己也成了那海潮的一部分,任性飘荡着,连思绪都融化。 “明日老慕要来蹭饭。” 耳畔有人轻声说。 “嗯……” 白三秀已经困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彻底睡过去。 在蹭饭这件事上,慕容恪是既专情又周到的。 白三秀和李琭成亲几年了,他也升任御史中丞了,但还是一如既往对蹭饭情有独锺。 经常放着慕容府的山珍海味不要,非得上李琭家吃。 不过他也不白吃,每次来都带一堆吃喝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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