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鉴法阵所在之处乃是一座七层高塔, 顶层为法阵,其下六层或为仓库或为住所。平日里驻守此处的只有徐望山和两个金丹, 其余都是一些杂役, 但因为阴墟异变, 道盟七宗都派了一些修士过来支援, 便洒扫出了不少房屋供其他修士下榻。 此时在明鉴塔内住着的还有花神宫的花晚红,悬天寺的仝一行者,两人见徐望山恭恭敬敬地请了一个貌若神女的女修进来, 不禁都好奇上前打听。 “公仪徵的道侣!” 花晚红惊呼一声,惊讶得捂住了嘴。她也曾见过公仪徵一面,对他倾慕不已。 然而听说公仪徵已身死道消,她更是瞪大了眼睛,心中掠过几个字--公仪徵的遗孀。 刚刚的几分羡慕荡然无存, 只剩下怜悯。 “晏修士节哀。”花晚红叹息一声,“道盟七宗定当为公仪道长报仇。” 仝一行者合掌一叹,神情肃然:“行者愿为公仪道长做一场法事超度。” 晏霄面露轻愁, 还礼道:“二位有心了。” 徐望山不敢耽搁,回了明鉴塔便立刻传音回神霄派, 汇报了公仪徵遇难之事, 神霄派接到此讯的弟子也是惊骇万分, 即刻便去向掌教和明霄法尊汇报。 徐望山心中一片沉重。三百年前, 一场灾劫席 卷大陆, 道尊出手方才消弭大难。之后不久,明霄法尊不知何故便辞去了掌教之位, 闭关不出,精研丹药之道。虽说丹药之道可济世活人,但神霄派少了一位能独当一面的掌教,在七宗议事之时便落了下风,而花神宫与万棘宫又结姻亲之好,势力越发强盛, 如今除却远居海外的灵雎岛, 七宗之中就属神霄派势力最弱。 神霄派弟子都盼着能再出一位明霄法尊那样的人物,等了三百年, 才等到公仪徵的出现。天生道骨, 智慧无双, 继承了明霄法尊的衣钵,二十岁便是半步法相,不出十年必能破境登顶, 七宗三百年内无人可与之比肩, 人人都道神霄派会在公仪徵手上重振声威, 谁能想到,天妒英才…… 天道不怜我神霄派啊…… 徐望山满心悲怆,恨不能对着北海大吼发泄愤懑。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还未到傍晚, 公仪徵的死讯便已经借由花晚红与仝一行者之手传了出去,闻者无不扼腕叹息。 日落之时,仝一行者便在明鉴塔前摆了桌案香烛, 说要做法事超度公仪徵的亡魂,花晚红也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以示肃穆, 众人齐聚塔前,看着仝一行者做法招魂。 海浪声中响起了清脆的铃声,烛光下的月光似乎惨白了几分,无端端勾起了人心中的伤痛。 晏霄平静地看着眼前一幕,烛火香灰被海风吹散迷
第十六章 晏霄以为世上没有鬼,直到此刻她亲眼见到了鬼。 晏霄以为自己不会死,但此刻她第一次体会到了死亡的感受。 一股热意自耳畔烧开,直冲天灵盖,她猛地推开了公仪徵,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温热的呼吸,震动的胸腔,他是活的…… 可是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阿南明明说从他身上取得的那滴血已经消散了,那他应该就是死了才对。 公仪徵含笑道:“看到我没死,惊喜得说不出话来了?” 徐望山等人这时才回过神来,大喜过望围了上来:“公仪师弟,你没死!” 公仪徵朝众人点头微笑:“侥幸死里逃生。” 晏霄神色复杂地盯着被人群包围的公仪徵,目光与他撞上,她即刻便躲闪着移开。 她自问算过了所有的变数,但是公仪徵却永远在她计算之外,总能恰到好处地破坏她的计划,她此刻仍未想明白公仪徵是如何逃生的,可是看公仪徵的神态,好像没有要找她报仇的意思? 她是越来越看不透公仪徵这个人了。 海风让她面颊上的热度冷了下来,神智也恢复了清明。 公仪徵笑着与众人寒暄了几句,便越过人群走向晏霄,一把握住她的手。晏霄瞳孔一缩,下意识便要抽回手,公仪徵却早有准备,握得极紧,让她难以挣脱。 两人暗自较劲,公仪徵对众人说道:“我还有些私事与晏晏说……” 晏晏??? 晏霄猛地抬起头,惊愕地瞪着公仪徵的侧脸。 众人露出一脸了然,善解人意地说道:“应该的应该的,你们二人经历了生离死别,团聚不易啊。之前以为你已殉道,晏修士真是悲痛欲绝……” 公仪徵似笑非笑地扫了晏霄一眼:“悲痛欲绝……” 晏霄深呼吸着,浑身血液几乎要沸腾起来。自手上传递而来的力量让她明白,若不借用生死簿,自己恐怕很难胜过对方,但若使用生死簿杀了他…… 还没等她算明白这笔账,便已被公仪徵拽进了明鉴塔。房门一推一关,销魂链便朝着公仪徵挥去。 公仪徵轻巧避过,销魂链打在了墙上,发出一声响动。屋外众人听到,错愕地转头看来,然而下一刻,便有隔音结界阻绝了众人的探听。 ——这么激烈的吗? 众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而屋内的战斗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激烈许多。 公仪徵刚布下结界,销魂链便又一分为二,同时从左右两个方向攻来。公仪徵脚下轻移,虚步幻影,轻而易举便避开了看似无解的攻击。 “尊主为何一言不发便兵戎相向?”公仪徵闲庭信步般地游走于漫天鞭影之中,微笑着说道,“是因为心虚,还是羞恼?” 晏霄抿着唇,下手毫不留情。 公仪徵轻叹一声,忽地停下了脚步,销魂链登时便缠上了他的身体,体内灵力霎时间阻滞。晏霄用力一扯,公仪徵身不由己向她飞去,被狠狠地扔在床上,险些砸坏了床板。 晏霄欺身上前,将公仪徵捆得结结实实按在床上,冷着脸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尊主这话从何问起?”公仪徵眉眼舒展,眸含浅笑,丝毫没有命悬一线的恐惧与慌乱。 “你明明躲得快,为什么束手就擒?” 公仪徵笑着道:“若不束手就擒,如何能近得了你的身,与你好好说上几句话?” “你……”晏霄一时语窒,有种明明赢了却又输了的挫败感。 公仪徵轻笑了一声:“尊主竟然四下宣扬我的死讯,似乎十分笃定公仪徵已死,不会拆穿你的谎言,你为何能如此确信?我想……应该是生死簿之故,你从我身上取得的那滴血,能让你知道血液所有者的生死。” “那滴血的主人,不是你?”晏霄恍然大悟。 “既知阎尊有生死簿,我又怎会以真身入阴墟犯险?”公仪徵诚实道,“那不过是我从友人手里借来的一具人藕分身,莫说身体不是我的,就连鲜血也不是我本人的,只是承载了我的元神。” 晏霄眉头一皱:“难怪你并不担心我会杀了你,你早知我杀不死你,你只是在试探我?那此刻的你呢,是本人,还是另一具分身?你敢在我面前放肆,是有恃无恐吗?” “此刻在你面前的,不是分身,是你能随时杀死的公仪徵本人。”公仪徵低笑一声,意味深长道,“而公仪徵能如此放肆,也确实是有恃无恐。” 晏霄冷然道:“不愧是明霄法尊的亲传弟子,身上法宝可真是多不胜数。你敢真身到此,想必是要找我报仇了。” “尊主误会了,我到此不为报仇,只为继续之前的约定。”公仪徵道。 晏霄一怔:“之前的约定……” 公仪徵遗憾叹道:“竟只有我放在心上吗?与尊主合作寻找凤凰冢,而我会为尊主保守秘密,给你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立足于世的身份,这个约定,依然作数。” 晏霄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为何不信?”公仪徵含笑道,“尊主自称是我的道侣,而我方才没有拆穿,甚至十分配合。神霄派首座弟子的道侣,这个身份难道不好吗?” 这是晏霄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她本以为公仪徵已死,才会捏造这样的谎言,但公仪徵活着出现,这便成了一个笑话,一个让公仪徵可以随时取笑她的笑话。 想到那声“晏晏”,她便浑身难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公仪徵看穿了她的心思,忍着笑道:“你我是道侣关系,我若叫你晏姑娘,便显得见外,若喊你尊主,也引人怀疑,若直呼其名,却显得生疏,如此想来,也只能叫你晏晏了……” “闭嘴!”晏霄恶声恶气地打断他,“你若想用这种方式羞辱我,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那尊主为何不现在就杀了我?”公仪徵道。 “你以为我不敢吗?”晏霄扯紧了锁链,目露杀意。 “不是不敢,是不能。”公仪徵了然一笑,“生死簿的限制很多吧。” 晏霄目光闪烁,惊疑不定地望着公仪徵。 “天道至简,不过守恒与制衡之道,有所得必有所失,谓之守恒。有所强必有所制,谓之制衡。越是强大的力量受到的制约便越多,尤其是生死簿这样的神器,若无限制,你又何必屈居阴墟十年,费尽心机设局,引陆幽反叛,假死脱身,躲避道盟的耳目?一个没有杀伤性的功德镜凭什么成为阎罗殿的镇殿之宝,草菅人命的阎尊,难道还需要分辨善恶来杀人吗?天眼之中,你又为何不以生死簿勾销我的性命?恐怕生死簿吞噬的并非魂魄,而是人身上背负的业果。生死簿以孽业为食,若误食善业,便遭反噬,这就是你不敢在人间妄动生死簿的原因。” 生死簿的法则,是晏霄藏得最深的秘密,却没想到竟被公仪徵猜得一点不差。生死簿确实是以孽业为食,晏霄从苦无手中夺走功德镜,就是为了照见每个人的业果,后来发现阴墟之中遍地血光,一个好人也没有,便将功德镜悬于阎罗殿上,作为镇殿之宝。那日在酒馆,七煞用功德镜照了公仪徵,晏霄才知道这世上也有满身功德金光之人。因此在天眼之中,她才不以生死簿杀人,只怕自己遭了善业反噬,伤上加伤,会在天眼之中陨落。 自始至终,公仪徵都未曾见过生死簿,却在与她相处的点滴行为中,准确无误地推测出了生死簿的限制。 晏霄的神情印证了公仪徵的推测,她哑声道:“你猜得不错,那又如何,没有生死簿,难道我就杀不了你了?” 公仪徵淡淡一笑,晏霄便觉眼前一花,销魂链陡然失去了凭靠,坠落在床板之上,本是躺在床上的公仪徵不知如何挣脱了销魂链的束缚,晏霄一惊,压迫感自背后而来,下意识便挥手打向自己身后,然而手刚抬起便已被钳住,她扭身踢向公仪徵,却被公仪徵压住了身体。须臾之间,两人攻守逆转,她被公仪徵制住了双手,压在寝榻之间。 晏霄刚要提气反击,神窍却猛地一阵钝痛,让她眼前一黑,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整个人瘫软了下来,唯有胸膛因急喘而剧烈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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