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煞是质问微生明棠的举动,而拾瑛是疑惑七煞的举动。 微生明棠只觉得手腕都快被折断了,痛得冷汗冒了出来,咬牙道:“拾瑛唇上沾了糖晶,我帮她擦干净了。” 拾瑛听了这话,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果然甜丝丝的。 拾瑛懵懂,七煞却不傻,冷笑道:“你和她什么关系,轮得到你动手?” 拾瑛脑子也有些糊涂,虽然她不觉得微生明棠这么做有什么问题,不过七煞这个问题她也想了一下,没想明白——微生明棠和她什么关系? 微生明棠是公仪徵的朋友,公仪徵是尊主的道侣,尊主是她的主人,那微生明棠算她的…… ——好复杂…… 微生明棠身娇体弱,却向来是个不怕死的,面对七煞的威胁,他还以同样的冷笑:“你和拾瑛又是什么关系,轮得到你置喙!” 这个问题拾瑛知道了,她当即答道:“七煞是我爹爹啊!” 微生明棠一愣,歪了歪脑袋,一脸疑惑。 拾瑛一脸笑容,不无得意地炫耀道:“而且我爹爹不打我。” ——而你爹往死里打你。 微生明棠僵硬地扭动脖子,仰着头看七煞,嘴唇微动,在心里默默喊了一声——岳父…… 当然他不敢真的叫出来,不然这只手就真没了。 “七煞前辈,一场误会。”微生明棠端正了容色,毕恭毕敬道,“先前是我失礼了。” 公仪徵笑出了声,他从微生明棠瞬息万变的神情完整地揣摩出了他的心理变化。 情敌变岳父,微生明棠刚摆脱了一个爹,又喜提新爹…… 而且这个他是真的打不过,也不敢打。 晏霄轻笑一声:“七煞,不必提防微生明棠。” 七煞看着微生明棠突如其来的恭敬,眉头皱得更紧,但尊主有令,还是慢慢松开了扣着微生明棠的手。 微生明棠心中一喜,忍不住想——尊主这是认可他的身份不拿他当外人了吗…… 下一刻便听到拾瑛说:“是啊,他修为这么弱,又伤不到我们哪个。” 微生明棠:“……” 在拾瑛眼里,微生明棠身上贴满了各种标签——娇气、弱小、命短、好吃…… 虽然总有人说他讲话刻薄,但他觉得拾瑛才真是法相境的刀子嘴,总能用最关切的语气说最扎心的话。而他微生明棠只有一颗豆腐心,都不需要用力,轻轻一捏就碎了。 微生明棠正怨叹着,便感觉到手腕上覆上了一阵温软,拾瑛握着他的手腕,吹了吹气,说道:“你手腕都青了。七煞下手也太重了。” 微生明棠垂下眼,看到拾瑛眼中的关切,不觉心头一烫,唇角悄悄扬了起来。 “不疼。”微生明棠柔声说。 “别逞强了。”拾瑛摇了摇头,“你赶紧给自己擦一下药吧,我就不帮你了,你这么娇气,上次后背上个药喊得跟上刑似的。” 微生明棠:“……” ——我在期待些什么?! 七煞一张冷峻的脸顿时更黑了:“你给他背上上药?” 拾瑛浑然未觉有什么不对,松开了微生明棠的手腕回过身去喝酒,漫不经心道:“是啊,他爹快把他打死了,他还不敢还手,还是我救了他呢。” 微生明棠面子里子都快丢完了,一张俊脸惨白惨白的,分外惹人怜惜。 微生明棠后来才弄清楚,拾瑛与七煞是没有血缘的父女。 拾瑛自出母体便被扔进了往生殿的鬼奴窟,巴掌大的一只看着奄奄一息,却有着蓬勃的生命力,在七煞的用心呵护下,一点点地长大起来。七煞或者该说是拾瑛的饲主,在拾瑛还不会化形成人时,是七煞保护了那只小奶猫。 为了让拾瑛得到阎尊的庇佑,过上更安稳的生活,七煞有意让拾瑛接近阎尊,认阎尊为主,好猫不能侍二主,七煞便顺理成章降级成了拾瑛的父亲。 晏霄也是早知七煞的用心,阴墟之中哪有纯粹的善意,不过是利用与讨好,因此她虽然喜欢逗拾瑛玩,却也始终提防着,直到现在才真正接纳了拾瑛。 微生明棠得知真相,终于放下一半的心来——七煞不是情敌,真的是岳父。 另一半没放下来的心是因为,岳父可比情敌难对付啊…… 黎缨饮着酒,笑吟吟看着酒席上的波诡云谲,年轻人的感情就像春风里半熟不熟的果子,七分酸涩中带着三分甜,恰到好处的让人舌底生津,难以自拔。 “我本想助明霄法尊重铸完引凤箫便离开,但既然有喜酒喝,我就多待两日了。”黎缨笑着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面子?” 公仪徵忙道:“殿下何出此言,您能赏脸,我们求之不得。” “那我定会给你们备一份厚礼。”黎缨说着起身伸了个懒腰,“才想起来明日一早还有约呢,今晚也不能喝太多了,剩下的酒便留给你们了,我先走一步了。” 黎缨说罢也不与众人告辞,便化为一道金虹凤影飞出了窗外,向着天边明月而去。 外面传来一阵惊呼—— “我刚才是不是看到凤凰了!” “谁他奶奶地在屋子里放烟花啊!” 夜色渐浓,公仪徵安排七煞和拾瑛在聚仙镇住下,微生明棠自然也留了下来,只有晏霄随公仪徵回了神霄派。 踏月御风,回头望人间灯火,晏霄眼中犹自映着微醺的浅笑。 朱果酿成的酒果然非凡酒能比,那看似浅浅的一壶仿佛饮之不竭,晏霄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软绵绵的,十分舒服。 一个晃神,身子便从高空翩然落了下来,晏霄昏昏沉沉地睁着眼,看到公仪徵向自己飞来,优雅高洁,如月下仙鹤。 晏霄微微一笑,阖上眼,放松了身体享受坠落的快感,公仪徵似乎明白了她的心意,直到最后一刻才伸出手勾起她的腰,将人搂进怀里,缓缓停在了一颗千年古树粗壮的树枝上。 刚刚坐稳,她柔软的唇瓣便贴了上来,封住他还未说出口的话,炙热湿软的舌胜过销魂链万般灵巧,舔舐着薄唇,侵入他口中,生涩却又撩人,轻易地勾起他的欲念,击溃他的隐忍。 公仪徵呼吸一沉,幽黑的眼眸翻涌着情念,贴着她后背的手骨节微微泛白,想要将她用力按进怀中,却又怕惊扰冒犯了她。 朱果在她口中似乎有了别样的清甜,却又更加让人迷醉,引诱着他追逐与索取。醉眼漫上了水雾情潮,黑的更黑,白的更白,唯有眼角多了一抹潮红。喘息与呻吟被贪婪地吞入口中,沁凉的夜风吹不散身上与心口的灼烫。 晏霄感觉自己的醉意又重了几分,懒懒地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虽是自己挑起了情欲,却又任由公仪徵带着自己于枝头夜风中浮沉。 粗壮的树枝足以支撑两人的重量,树冠遮住了明月的眼睛,灼热的气息游移着舐吻她的鼻尖,眼眸。 “晏霄……”公仪徵的声音蹭着她的耳尖,伴着粗重的呼吸声,暗沉低哑。 晏霄抬着手勾住公仪徵的肩颈,指尖穿过柔顺的乌发,轻抚他后颈的肌肤。 “刚才他们好像误会了。”晏霄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醉意与笑意,轻柔沙哑,“在巷子里……”昏沉的大脑好不容易才组织起一句话。 “嗯。”公仪徵低低一笑。 那是个误会,其实他们在巷子里只是说了一些话,一些很重要的话,可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呢。 晏霄缓缓地说:“我不喜欢被人污蔑……”她轻轻别过脸,亲了亲公仪徵的颈侧,迷醉的眼漾着蛊惑人心的浅笑,“所以,总得做点什么……才不算……委屈……” 话音到了最后,又被灼烫的唇舌噙入口中,只剩下一声呜咽与喘息。 这是她第一次对公仪徵流露出了情与欲,执扇的手修长有力,在她身上游走,挑起了更多火星,一点点地消融了冰雪,柔软了磐石。 可惜,这不是最好的地方,也不是最好的时机。 朱果酒的后劲太足,她贪杯喝多了,终于醉意占了上风,带着睡意压过了情欲,让她在他怀中沉沉入了眠。 公仪徵长叹一声,抱着她柔软滚烫的身子,苦笑一声,将自己弄乱的衣襟又小心翼翼地整理好。 一回生二回熟,也不是第一次帮她穿衣服了。 晏霄又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梦中,有知己在侧,好友相伴,美酒佳肴,仙音月色…… 人间万般美好,她不贪心,只要这些便也足够了。
第四十七章 神霄派因为公仪徵的结契仪式而热闹了起来。修道界对于结契虽然看重,却也少有如此繁缛的仪式,但公仪徵在神霄派地位不同,作为明霄法尊唯一的亲传弟子,在众人看来,他早晚会成为神霄派的下一任掌教,既是如此,那结契仪式便不能敷衍了事。 更何况公仪徵本就是在神霄派长大,宗门中的师姐师兄视他也如亲人一般,自然更加用心操办这场婚仪。 道盟七宗的其他几位道友听说此事,也都纷纷道贺,好奇问起晏霄的身份。其实他们也早有耳闻,尤其是在陆静安的碎嘴下,神霄派所有人都知道晏霄是海外散修,修为不在公仪徵之下,长得貌若天仙,只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公仪徵微笑而坚定地代晏霄谢绝一切探视,她可没有那么好脾气与耐性去满足别人的好奇心,若惹恼了她,只怕她会当真甩袖子走人。 他的尊主是自己费尽心思求来的,可得小心哄着才行。 众人虽有些遗憾,但想到三日之后的仪式上便能见到本人,也就不着急了。 倒是麟照尊者多问了几句,对公仪徵这仓促的决定有些不解。 “你与她才认识多久,这么快就决定要结契了吗?”麟照尊者语重心长道,“待你成就法相,便会接手神霄派掌教之位,此事大家都心照不宣,因此未来的掌教道侣,身份也干系重大。她的师承来历,旁人总要追问一二的。” “有劳掌教关心。”公仪徵恭谨道,“弟子与晏霄相识已久,对她十分了解。她心地纯善,以德报恩,以直报怨,诛邪除恶,从不枉杀无辜,只是身世坎坷,以致性子冷淡,旁人便对她有些误解。但无论世人如何看待,都与我们无关,弟子此生也认定,唯她一人,生死不离。” 麟照尊者垂目看着公仪徵,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法相之寿,岁在千秋,公仪徵才二十出头,此时便论一生如何,在他看来是年轻草率了。身为宗门掌教,他考虑的总是更多一点。公仪徵是神霄派上下都认可的掌教之选,结契之事不能草率,却也不是他可以干涉的,毕竟他是明霄法尊的亲传弟子。 麟照尊者前一日刚听说便去求见了明霄法尊,希望法尊出言劝阻。明霄法尊专注于引凤箫重铸之事,听了麟照尊者的来禀,也只是淡淡笑道:“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唯有祝福,无权干涉。更何况以他的智慧,事事皆是谋定而后动,思虑于人前,他既有此决定,便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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