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贝终于在一处停了下来,桃夭瞬时从扇贝中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大约是因为辟水咒的缘故,在这海中竟是如同陆地上行走无异。 数百盏人鱼烛在昏暗的海底中永恒地燃烧着,照亮着眼前的一切,如同无数双眼睛般,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并没有任何人出来迎接,视野前唯有矗立在远处的高大殿宇,玛瑙色的殿身在人鱼烛的照耀下,在惨淡的海底中折射着诡异的色彩。 凄冷。 此处竟是连一个人影都没有,那些鲛人都去哪了?桃夭心下的猜疑又重了几分,她蹙着眉,大步向前,想先入那宫殿内一观,可却是在她的脚步停在汉白玉砌成的阶梯前时,她却猝然自左侧听到了一阵浑厚的铜钟声,伴随而来的,隐隐还有什么人在低语。 心下莫名涌起不详,不待犹豫,桃夭咬紧了唇,立刻循声而去。 那声音位于宫殿往后的左侧,并没有花费太大的气力,她便找到了那里,可这一望,却让她的眼神定住了。 密密麻麻的人群簇拥在一方狭小的入口处,齐齐伏倒在地,随着铜钟的一遍一遍敲响而不住地叩拜着,昏黑的海水中漂浮着丝丝缕缕自他们额角流淌而下的血迹,可纵然磨破了额角,他们仍是不住地跪拜着,丝毫没有要停下的迹象,像是魔怔了一般。 而于那些人身侧的,是遍地的骸骨,森森的白骨与这些鲛人拥挤在一起,怪异万分。 怎会如此……桃夭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这些鲛人究竟为何拥堵在这里,又为何叩拜? 她连忙上了前,扶住一位鲛人的肩膀,想让他停下来,再向他询问,可那鲛人只是机械般地不听叩拜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甚至都没有侧过目光看她一眼。 浑厚的铜钟声在耳畔一遍又一遍地敲响着,某一刹,纵然连心境及其稳定的桃夭都抑制不住地战栗了一下,似乎有什么随着铜钟的敲响而在耳畔如同野兽一般叫嚣着,蛊惑着她俯身下来,如同那些鲛人那样叩拜着。 她很快反应过来这钟声不对,旋即凝下心神,素手反转,用法诀稳定住自己的心境,接着反手向身后一挥,将同样的法诀作用于勾黎身上。 果然,在法诀的作用下,先前心下那种躁动感立刻消失得一干二净。 看来是这钟声的问题。 桃夭已然明了问题的所在,她站起身来,屏息凝神,淡蓝色的光芒开始不断自她的掌心涌出,顷刻间便扩散开来,将面前的鲛人尽数笼罩。不到片刻,先前那些不住跪拜着的鲛人纷纷停下了动作,大部分都因长时间的叩拜而极度脱力昏倒在地,唯有少数几个,还留有些许的意识。 那些尚还清醒的鲛人望向眼前的少女,眸中带着困惑与迷茫:“你……你是?”但他们又立刻起身看了看四周,眸中的困惑又深了几分,像是不解为何自己在这里。 “我是被银扇带来的。”桃夭想了想,也只说出这一句。她的确也不知道该怎样与他们表明身份,于是只能抛出他们鲛族所熟悉的事物。 银扇带来的贵客,为何他们却没有印象?那些鲛人们面面相觑,却没了应答。 “算了。”见他们迟迟没有话语,桃夭只好抛出重点问道,“这里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可是发生过什么,你们又为何会在此叩拜?” 为首的鲛人的眸光一沉,旋即,先前那种困惑与迷茫开始自他的眼眸中散去,化为了浓重的哀伤与愤懑。他悲叹一声,低低开口道:“百年前,女君在抵御外族侵入时,动用了一股神力,与那侵犯的外族一同被封印在了崇明塔中,因为封印,动荡不安的鲛海也安定了下来。” 鲛人的话音顿了顿,化为了一阵哀叹,“崇明塔……就在这入口内,我们时不时会来这里叩拜女君,祈祷着鲛海能一直风调雨顺下去,可直到前段时日,那崇明塔中忽然传来了异动,塔顶的铜钟也不知怎的开始无止境地响了起来,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次恢复意识,就已经出现了在这里。” “看来是你救了我们。”那鲛人身后,一位更年长者连忙作揖,“多谢侠女相救。”其他鲛人们也开始纷纷效仿。 “不必多礼。这本就是应该的。”桃夭也只是摆了摆手,心下却不断地思考着方才那位鲛人所说的一切。 封印…外族…未知的神力……一切的一切在思绪中翻涌着,她的目光深了深,脑海中冒出一个猜测。 或许女君所动用的神力,就是神器碎片的力量。 思绪至此,她定下心来,向面前的鲛人们开口道:“崇明塔的异动,我会替诸位好好查清楚的,在我回来前,还请诸位待在此地,此处在我的法诀保护范围内,不会让诸位受到钟声的蛊惑。” 那些鲛人们纷纷点头,面露感激之色。 旋即,桃夭转过头,与身后的少年对视,示意他走到自己的身边。 鲛人们为他们二人让开一条通道,他们站到了那入口处,没有丝毫的犹豫,桃夭立刻向内走去。 穿过短暂的甬道后,视野一下子开阔了起来。 入口内的光线比外面更加幽暗而死寂,没有一丝活气,散落在各处的礁石上都攀附着黏腻的青苔,旁边还有几具支离破碎的骸骨。偶尔有几条箭似的小鱼远远的游来,却又飞快的从他们身侧窜走了。 除此,便再没了其他活物,空旷得让人从心底滋生出茫然与恐惧来。 桃夭蹙紧了眉头,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动向。踩过礁石是一片滑腻之感,越是向前,骸骨堆积的越发多,黑色的怨灵在她的周围徘徊着,一种莫名的寒意缠绕上她的心尖,她终于还是不忍地停下了步子,合上双手,为他们祷告了片刻,才继续动身前进。 不知走了多久,目光中才出现了一座高塔,塔尖亮着一点猩红的光。 是崇明塔。
第59章 邀功 这塔不知在海中矗立多少年了, 铜制的塔身附着一层铜绿,幽幽的,在这模糊的微光中显得陈旧, 塔的每一层都刻着浮雕,数量很多,密集地挤在一起。 正门上依稀雕刻着一名侧着身子的鲛族女子,手中高高托举着一颗珠子, 约莫便是那些鲛人们口中的女君了。 桃夭将目光从塔身上收回, 与勾黎一同推开了沉重的塔门, 迈了进去。 而那原本虚掩着的塔门却是在他们二人进入的瞬间严丝合缝地合上,速度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周围转瞬陷入一片黑暗。 桃夭向前迈了一步,扬手将少年护在身后,从腰间抽出缚妖索, 念了念法诀, 灿金色的光芒顷刻间便从缚妖索上迸发开来, 照亮了她眼前的一切。 面前是一片空旷,不见一件器物,不远处的墙上有着几幅石刻的壁画,还不等她走过去观察, 她的左后方却陡然泛起了一阵寒意,让她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股不详的预感在桃夭的心中延伸着,蚕食着她绷紧的心弦。 她反手扼住少年的手腕, 迅速向右侧一闪,抬眸的那一瞬, 一个偌大的黑影陡然闯入了视线中。 一只身形庞大的鲛鲨浮在她的眼前,离她仅有咫尺之遥, 凶煞地盯着他们的方向,暗黄的獠牙长长地露在外面,像是无形中对他们二位不速之客发出警告。 桃夭往后退了几步,攥紧了缚妖索,另一只手中法力运转着,准备向少年的方向布上一层结界,随后便向鲛鲨发动攻击。 鲛鲨是为海底凶兽,性情凶残嗜血,但对于修道之人而言,并不算太难对付。 可却是在那时,流转着法力的掌心,却被人轻轻地握住了。 她一怔,有些错愕地回过头,在那一瞬对上少年的眼眸,缚妖索灿金色的光芒映照在他的眼波,带着细碎的光,像是终于得到在这么多日的猜疑与别扭的躲避后,她所施舍的短暂的注视,少年抿紧的嘴角似乎不再那样寒凉。 他幽深的眼底是平静的,没有对于鲛鲨任何的畏惧,只是在接触到她的目光时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地温度。 而后,她看见他轻轻摇了摇头。 少年的身影在那一刻向前一闪,步伐停在了她的面前,旋即,她看见他扬起了手,将她护在了身后,如同过往无数次她护在他身前那般。 是保护者的姿态。 荆棘自夹缝而生,原本坚韧,无需任何庇护,但,他想保护她。 并非施舍,并非怜悯,亦非同情,仅仅是,想保护她而已。 淡蓝色的光芒自少年的掌心源源不断的涌出,在周身流转着,鲛鲨似乎嗅到了这分危险的气息,浑浊的眼球并没有转动,却流露出杀意,绕着少年的方向转了几圈,猛的向他的方向一扑,掀起一阵不小的漩涡。 少年在那一霎那扼住了她的手腕,猛的向侧面一闪,堪堪地躲开了这一击,但似乎因为有些生疏,还是晚了几分,她看见鲛鲨的獠牙擦过少年的手臂,他的衣袖被划破,殷红的血色那一瞬自他的伤口涌出,与海水融合。 恰到好处的伪装。 在那一瞬间,她莫名有了这个念头,他在竭力地扮作与从前那般的模样,虚弱、无害,小心翼翼地维护他们之间摇摇欲坠的天平,哪怕他此刻在保护她,也在尽力不招致任何的怀疑。 那种念头让她感到不适,甚至有些气闷,可看见他的伤口被海水浸染之时,她还是无可抑制的感到心下一揪。 一定很痛吧。 她张了张嘴,准备说些什么,可身前人似乎预知到她的想法,只是将身体向前一倾,向鲛鲨的方向靠近,无声地回答了。 浅蓝光芒随着少年的前行间在少年的周身不断地流转着,最终于掌心指尖化作一把透明的利剑,利剑反射着寒光,宛若锋利的冰棱。 少年将利剑紧紧攥在手中,趁着鲛鲨不备,用力朝它的背上就是一下重击,血肉随即向外翻起,鲛鲨痛苦地扭动着身子,灰白的眼球中充斥着不甘。 少年手臂上的血迹与鲛鲨暗红的鲜血在海水中交融着,像是血雾一般,缭绕在桃夭的眼前。 很奇怪,这种血腥的场景,她向来都是厌恶的,可眼前的景象,却无端让她感到安心,甚至温暖。 她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成为了被保护者。 只因为是他吗? 深重的血色在海水里不断扩散着,鲛鲨本就嗜血如狂,现在闻到血腥味便愈发挑起了它嗜血的欲望,它突然发了狂一般地向勾黎的方向扑了过去。 少年只是沉静地站在原处,似乎对鲛鲨的动作早有预料,待到那鲛鲨几乎冲至他面前,他才蓄力向上一跳,扬起了手,重重地向下一刺,登时血液四散,鲛鲨狰狞的暗褐色角鳞下是大幅度翻起的皮肉。 鲛鲨开始疯狂地颠甩起身躯,想要把少年从背上生生甩下去,但少年没有丝毫的停顿,骤然身形在不断地摇晃着,似是下一秒便会从它背上跌落,他只是以最快的速度咬破了指尖,伤口处渗出一滴浑圆的血珠,旋即念出法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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