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川,你三师姐我呢?”白缪看着自己的花灯也在法术的裹挟下向上飞去,挂在了小葵选的花灯旁边,不禁笑着调侃了它一句。 “也喜欢三师姐!喜欢主人!小葵喜欢苍梧山上的每一个人!”被小小揶揄了一下,小葵也不恼,反而蹲坐下来,揣着爪子,乖巧地喵了几声,表达了自己的喜欢。 继白缪之后,其他人的花灯也随即被各自法术的光芒托举着,挂到了枝干上。一时间,手中还拿着花灯的只剩下了桃夭一人。 四周静寂无声,大家都闭着双眼,默默地许着愿。 桃夭看了看手中绯红色的花灯,一时有些恍神,挂花灯时,是要许愿的,把对一年的美好希望都寄托在这站小小的灯里,放在昭玲树上,若是有幸被昭玲树的树灵聆听到,便会受到树灵的庇护。 那只是一个古老的传闻,她虽不相信,但每年也都一五一十地照做了。 容忱就站在桃夭身后的不远处,树干上的花灯散发着隐隐的光芒,在树下的众人身上形成一圈模糊的光影,他就这样看着视野正前方的那个人影,心底不知在隐隐期待着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明了。 桃夭纠结了许久,周遭的一切仿佛在潜意识中小时了,只剩下她一人。 但其实她知道,大家都在自己的身边,她也知道,师父也在自己的身后。可心中不断翻涌的思绪,以及莫名的思念,却让她无法抑制地感到纠结与迷茫,让她甚至不知道能寄托什么。 那种思念与茫然,让她失了方向,孤独在心底弥漫开来,她只觉得自己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良久,桃夭终是转过了头,将手中的花灯递给了容忱。 “师父,我今年的花灯……就由你来挂吧。” 她的话音顿了顿,故作轻松地补了一句,“记得要许愿哦。” 容忱怔了一下,从桃夭的手中接过花灯,望向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有些错愕。 往年的元宵节里,桃夭一直都是最闹腾的那个,每每提到挂花灯的时候,她也兴致极高,总是缠着师兄师姐陪着她一起来,可是这次……她却直接放弃了。 容忱的眸中黯了黯。 他以为,她会开心的。 攥着提手处的手指紧了紧,指骨微微泛白,容忱收回了神,向前迈出几步,身影停在了昭玲树前,想起她方才说过的话。 许愿……吗? 他本就是上神,平素也不会做这样孩子气的事情。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花灯,脑海中桃夭昔日雀跃的模样在其中一闪而逝,他蓦然想起数年前的那个元宵,他带着她下凡逛灯会看花灯时她欣喜的样子。 容忱抬起眸,偏过头,对上桃夭的视线,她眼底那抹刻意遮掩的神色,他看得分明。 那些往事,到底是回不去了。 他缓缓阖上眼眸,陷入无止尽的黑暗中,没有一丝光亮,却让他感到了莫名的清明。他的心下忽的萌生出一个念头。 容忱睁开眼,他看了看桃夭,又看了看手中的花灯,花灯中央的烛光已经变得有些微弱了,烛焰摇摆不定,犹如他此刻纷杂的思绪。 扬袖一挥,那盏花灯便在桃夭的视线里,稳稳地落在了树干的一侧;意外的,那灯光仿佛亮了许多。 雪愈发下得大了,零零落落的雪飘在桃夭的衣衫上,浸湿了一片,寒冷的感觉在四肢间游走着,可她此刻却是麻木的,觉不出丝毫的冷意。 站得久了,体内法术的亏空带来阵阵的眩晕感,心下却是思潮涌动,她垂下眼帘,眼神惘然。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明明是这样温馨的场景,可她却…… 桃夭叹了口气,不再想下去,许久,她终于抬起头来,看向身侧。 “师父,师兄师姐,我先回去休息了。”随口扯了个谎,她有些闪躲地避开了大家看向自己的目光,逃也似的离开了。 身体的虚弱与精神的疲累,终是让她无法再停留在这里。 容忱分明地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他望向树冠上那盏越发耀眼的花灯,眼底似乎有一瞬的失落,但很快又消失得干净。 他没有说,他在这盏花灯上施了个小小的术法,能够让它长久永恒地亮着。 他也没有说,他许的那个愿望,是因为她。 纵使心里明了,这个愿望,分明是渺茫的。 他希望她可以好好活着。 他希望,这世间没有她竭力背负的使命,没有神器碎片,也没有护魂珠。 他希望,他所探寻的那个真相,能够与她无关。 只求天下安稳,她能无忧。 外面昏黑的没有一丝光亮,桃夭分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可还是觉得有一股冷意萦绕。 其实她没有睡意,早早地熄了灯躺在床上,也不只是为了调养脉息。 是为了逃离。 神宫内的一切都与从前一般无二,她却觉得陌生。 那些闹腾的场景,只让她感到恍惚。 可以前……分明就不是这样的。 敛了敛杂念,桃夭翻了个身,嘲弄地勾了下唇角。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很自私。她始终欠着神族救命之恩,可她却抑制不住地会想起祁落,想起和他共度的每一日。 再次见面的时候,就会是敌人了吧。 她讽刺地想。 她想起那时祁落试探她时的话语,想起自己的答案。 “如果你的所图有害六界,我们会是敌人。” 没想到,那日的随口一言,竟也一语成谶。 不知过了多久,桃夭才稍稍有了点困意,在迷蒙中放空了思想,心下隐约有一处开始隐隐作痛;耳畔,无数道声音错叠在一起,拼凑出那道她无比熟悉的声音。 “既然是朋友,我会以这个身份,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永远。” “祁落。唤我祁落就好。” “永生永世。” “我曾经所求,是护魂珠。” 那些声音在脑海中盘旋着,交叠在一起,牵连着诸多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几乎将桃夭从睡梦中惊醒。 她痛苦的蜷缩成一团,额上蒙上了一层密密的冷汗,将眠未眠,直到外面的天色开始泛白,终是再没了一丝睡意,她疲乏地爬起来,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今日醒来后,身体总算好了不少,不再那般的疲乏无力。想来也只需再调养一日,便能够出发找寻神器碎片了。 怔了片刻,桃夭走到门边,拉开了虚掩着门,外面的积雪还未消融,入眼是一片素白,许久不曾有的红日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天色也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第80章 墨卿 不远处的司命神宫的屋檐上, 也积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映照着熹微的晨光,显得圣洁而庄严。 大殿内的长信宫灯忽明忽暗, 暖色的灯光照在容忱的缎衫上,投下点点的光晕。他双眉紧蹙,正翻阅着有些破损的古籍,手里执着狼毫的手有些颤抖;脸色, 不禁又暗了几分。 桃夭不在的这些日子里, 他已然在傀儡符上尝试了无数次回溯咒, 无一不是失败,可他仍是不死心地四处翻阅着古籍, 试图找到破解之法,亦或是奢望着,能够在古籍中, 找到类似于邪气的源头。 这样, 他便能够想办法救她。 但终究是做无用功。 古籍中的一切, 皆无半字提及。这种对未知的猜疑,席卷着无尽的不详,让他感到极度不安。 他曾救过她,不愿看到她再度陷入九死一生的险境。 容忱不敢再想下去, 身为早已脱离凡世的上神,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师父。” 怔然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蓦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容忱循声望去, 视线正好与站在殿门口的那人相碰;少女的脸色仍旧是苍白的,唇畔相较于昨日而言, 只多了几分淡淡的血色,许是因为经过了一夜的调养, 终于不再似是昨日那般虚弱。 她什么时候靠近了大殿,他竟然都毫无察觉。 “师父……我看你……心神不宁的样子,是出了什么乱子吗?”见容忱没有应答,桃夭在他的旁侧坐下,轻轻问道;在苍梧山上这么久,她鲜少在容忱的脸上看到这般忧虑的神色,师父一贯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墨水在泛黄的宣纸上一圈圈晕开,容忱执笔的手分明地定格了几秒,他收了那卷古籍放到一侧,在书案上铺开了一张的宣纸,良久,才淡淡应道:“不必担忧。” 眼角余光里,他觉察到少女的视线似乎追随着古籍的方向,片刻,他不动声色地抬起袖子,遮挡住她的视线,而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一旁的砚台上,墨水已经所剩无几。 “既然没事做,就替师父研墨吧。” 淡淡的一句话,便点醒了还有些怔然的桃夭,她收回了神,却还是有些担忧,可师父既然已经开口,她便也不再多想,只向前挪了挪身子,动手摆弄着墨块;这是一小块形状规则的墨,伴有一股很好闻的墨香,看起来像是出自名家的制造,隐隐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将墨块轻轻放入清水中,水墨交融,一方清水很快与粘稠的墨汁交汇融合。 “还记得吗,元宵节那天,你和明景一起,替为师选了宛玉阁最好的墨卿。” 容忱的话音顿了顿,目光望向殿外的远山,像是陷入了回忆中,他的眼眸中的不安散去,依稀漫起淡淡的笑意。 桃夭研墨的手一停,看了看手中的墨块,有些不可置信,“师父,这……竟然还是同一块墨块吗?” 虽然距她上一回和师兄师姐们下凡已经过去了数年,可记忆却仍是清晰。 彼时,他们初次下凡,对于凡间万事都觉得新鲜,在灯会上看过了花灯后,都还是恋恋不舍地不愿回去。 或许是因为元宵,师父也难得破例地让他们在凡间多留了会。 在向师兄师姐小贩要了汤圆的食谱后,远处似有百戏开演,一时间人潮拥挤,他们也不得已随之走散。但好在大师兄一直离她较近,所以被人群挤散后,他们仍是在彼此身侧。 本来乍然在凡间与师父走散,他们就有些不安,本也打算早些回到原地,尽早与大家会合。 可毕竟还是两个孩子,在路过一座恢弘精致的阁楼时,他们的脚步还是忍不住地停下了。 阁楼唤作宛玉阁,金碧辉煌的模样颇是耀眼,而向内望去,却有一层轻纱笼罩,朦胧地罩住了阁内的一切,让人看不真切。 两位孩子拉着彼此的手,脚步挪了挪,但终是好奇心胜过了一切,驱使着他们向内走去。 阁中的陈设很是雅致,透过剔透的珠帘依稀可见一些玲珑古玩,雍容又古朴。 拨开珠帘,阁中丝丝缕缕的香雾缭绕着,眼前的视线亦朦胧起来。香很清幽,有种心旷神怡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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