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述稍微加快了速度:“难受的时候要跟我说。” 林徊想说他现在是没有痛感的,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好。” 脑子里似乎电流噼啪一闪,黎述的手在林徊的太阳穴直接亮起一道白光。 最后放下手腕,放松着甩了甩。 “可以尝试睁开眼睛了。” 五感回归。 林徊感觉到眼前的手心已经挪开,睫毛轻颤,试探着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 他像小兽一样喜欢先伸出一只爪子,确定安全后再走进现实。 于是那双眼底溢出流光,在光线下,睁开眼睛。睫毛振翼,眼如宝珠,总叫人想起一切美好的事物,像蝴蝶、星辰、珍珠…… 林徊的瞳孔在阳光下有些刺眼的疼痛,却固执地睁开双眼。光线投影下,他的瞳孔几近透明,清澈且灵动。 生理性的刺痛,让一行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慢慢低落。 怎么哭了。 黎述一愣,用手指拭去了那颗泪珠。 “慢慢来,先适应。”黎述用背部挡住光线,“身体是不是很痛。” 林徊摇摇头。 之前没有痛觉,他倒是也无所谓,如今身体乍一体会这种可怕的疼痛,让他咬牙闷哼一声,但他不想说出来。 黎述在他摇头后猛的弹了一下林徊的脑门,看着他愣住去捂额头。 一个过于漂亮的青年流着泪茫然地看着自己,有点犯规了,说一句我见犹怜不为过。 “我又不嘲笑你,疼可以说的。”黎述弹了脑门又给了甜枣,手温和地揉一揉他的头发。 黎述:“再问一遍,疼不疼。” …… 林徊:“疼。” 黎述忍不住轻笑一声,又止住解释:“这不是嘲笑。” 太阳下,她笑起来让林徊晃了眼。 林徊除了打架的时候凶一点,私底下的时候比较单纯,表情更是好懂。 他经历了一段失去视力的时间,现在看什么都看不够,或许是觉得黎述这边的工程好玩,特地搬了一个小板凳在旁边观察,盯了一个下午眼睛也不见酸。 那双眼睛落在黎述的手上,她便觉得手背有些发痒。 难道这也是一种精神能力不成。 他看着黎述的手指利落拨动零件,熟练安装工具,一贯来死气沉沉的眼睛也透出几分崇拜。 他好像就什么也不会,除了打架还是打架:“你很擅长这些东西吗。” 黎述正好要搬起一整块木头出去,一手将木头抗在右肩,一手熟稔按住林徊的脑袋往下一压,数米的长木从他头顶安全经过,没撞到他。 “略懂而已。” 林徊虚心请教:“这些要怎么学。” 他是真的想学,除了能帮忙以外,也是对这些奇奇怪怪的技能感兴趣。 黎述停下动作思索:“嗯……大概是看书吧。” “看书就能会吗。” “也不是。”黎述想了一会儿,“但是不看肯定不会。” 她想起现在知识体系崩坏,能接触到文字的其实不多,也有很多人觉得认字是一项没有必要的工作。 “你识字吗。” 林徊点头:“我识字。” 黎述顺毛表扬一句:“真厉害。” “那么可以远一些简单的书看一看,先学理论。”她回忆了一下自己房间乱七八糟的布局,“在你卧室床底,有一箱工具书。” 没过一会儿,林徊拿回来三本书放在她面前。 《晚餐不重复的一百种做法》、《装修艺术》、《机车是怎样骑成的》。 这三本似乎是他精心挑选的三个方向,每一本都出乎她的意料。 瞧他有几分认真,黎述把手在裤子上擦了擦,随性地叉腿坐着,手指挑挑拣拣。 “这一本……是废土之前的工具书,很多原材料已经灭绝了,实用性不大。”她指着装修书本说。 “这一本的话……我有车,我能教你,比看书快。” 最后一本,黎述将书名多看了几遍:“……你是不是对我们小厨娘的手艺有点不满意。” 林徊抿嘴:“能更好吃。” 够委婉。 这段时间,他也不方便出去太远的地方,自己打发打发精力挺好的。 黎述正要再为小厨娘挽回一点颜面,独属于李敬尧的大嗓门已经从外面穿透进来。 黎述叹气:“这里可是高危区。” 正常人都不会在高危区里闹出这么大动静,但话又说回来了,也没人会在高危区里搞基建,还种感染物。 李敬尧昨天跟着何安明的物资运送队伍走了一圈外围线,一上午救援了两处幸存者,自己挣了不少晶核。 他把黎述这儿当旅馆了,住这儿得交房租,他还得挣两人份的。 不过黎述只收了一人份的钱,另一份就算放她面前,第二天也会莫名其妙出现回到李敬尧的口袋里。 这次何安明这个小矮子也猫着身子跟着小尧进来了,他这两天累的不行。 迟部解散以后,幸存者有的决定去基地寻求庇护,有的要去其他地方另寻出路,还有的想结伴去其他城市求生。 不管选择如何,分散的幸存者们不可避免的会遇到游荡的感染者。遭遇自己打不过的感染者,有的人运气好,还能发出求救信号,运气差一点的就直接没了。 求救信号就属何安明这里卖的最多,储存能量的子能量块被摧毁后,母石受到感应指引方向。 他手底下有不少能联系上的独行客,四六分成,赚的盆满钵满。 累也是真的累。 他借着休息会儿的档口又来游说。 这回让他先瞧见了林徊。 他心里知道林徊藏在这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光知道,没见过。也是他不愿意惹上烂摊子,有意避着他。 林徊和传说中一样,相貌绮丽,清冷纤瘦。他此刻就坐在黎述脚边的板凳上,抱着腿,乖乖地坐着,只看一眼,就是一副无害的样子。 可在何安明踏进这个院子的那一秒,他站了起来,眸子渐渐变冷,视线从蹲着的平视转化为站直了的睥睨。 黎述离他更近,观察更细致。 林徊看着变凶了,步子却向后退了一步,瞳孔都缩了一下,有种莫名的紧张。手放在身侧,手指搭在刀柄上,能随时拔出绛禾。 黎述放下工具刀,拍拍手,走到林徊面前,挡住他的视线。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何安明浑身紧绷着的神经在林徊的视线消失时松懈下来,暗道今天运气不好。 怎么刚好撞上了林徊,让他假装不知道他的下落都不行。 还有个办法,就是看见了假装不认识。 “来黎姐这儿喘口气。”他调整一下情绪,故作姿态:“黎姐,我二你八,真没兴趣吗?” 黎述:“不是派给你一个了吗。” 旁边累瘫了的李敬尧抬起手,比了个耶。 “够是够了,就是累。” 他一边抱怨,一边走两步,轻车熟路的找小板凳。 感觉何安明走近了一步,后面的人更紧绷了。 黎述向后握住他的手,安抚性地拍拍手背,歪头示意他进屋子。 他快步走进屋子,直到身形全部藏匿在黑暗里,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下来。 他没开灯,黑暗中有小小的脚步声被他惊吓到,在林徊的前面摔了个屁股墩。 林徊猝不及防与一双矮一截的眼睛对上。 黑暗里,穿着黑衣的小女孩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眼睛很大,但瞳孔为竖瞳,在动物界,竖瞳大多数夜行动物,在黑暗中也可视物。此刻与她视线交汇,正常人都会升起被冷血动物盯上的惊悚感。 唯独林徊在外面很不安,瞧见了她,反而心里没有半点波澜。 小女孩从地上爬起来,从背后掀起帽子戴上,慢慢向后退,在林徊不说话的几秒钟,已经退到了窗口,下一秒就会能从窗边翻出去。 林徊:“等一下,乌谛。” 她顿住,投来疑惑的眼神。 林徊锁好门,在客厅的桌子下抽出两张斜对角的椅子,他自己坐在其中一张上。 “外面有陌生人,我们先不出去。” 他挑的这两个座位分别在桌首旁边和桌尾旁边,隔的距离远,又不会面对面的尴尬。 乌谛扒着窗台的小手放下,一脸犹豫地从窗边退回来,坐在另一张椅子上。 她不过八九岁模样,体内却有林徊都看不明白的能量,显然不是普通人类。 林徊连黎述在院子里养感染物都接受了,再多一个感染者,也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情。
第13章 黎述曾认定自己不会为任何事情感到焦虑,所有问题只要找到解决办法就行,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把命丢了。 现在承认这话说的有点草率。 林徊把客厅桌子上满是涂写痕迹的纸,按照大小整理好,规规矩矩放在一边,又擦亮了整个桌面,将自己的初次作品摆盘上来。 很容易感受到他对于此次试吃的重视程度。 这是一份简单的炒菜,颜色正常,熟度正常,香味也正常。 这不需要过多复杂的菜品,应该也不会做的跌破下线。 但棘手的是另一回事。 乌谛的蛇身盘在她手腕上,不安地吐出蛇信子,用一双蛇瞳幽幽的看着她。 餐桌对面,又是林徊握紧双手,暗含期待的眼神。 黎述郑重拿起筷子,夹起一片,过了一下汤汁,放进口中。 眼神沉了一下。 食物在口腔中反复咀嚼,最后吞咽下去,顶着两人的视线,幽幽开口。 “……味道和之前的都很好吃。”黎述斟酌措辞,“不同风格,但是同样出彩。” 乌谛满意地滑走离开,林徊重新取了一双筷子,好奇的看着自己做出来的菜。 刚刚做菜的时候怎么不试吃。 黎述一边发觉自己是第一个小白鼠,一边用手虚挡了一下。 还没说话,正巧李敬尧一脸疲惫的从门口走进来,成功转移了林徊的注意力。 林徊发现小孩的衣服都破了,比几天之前更瘦,累的连步子都沉重很多。 看来何安明那边最近的确忙的不可开交。 李敬尧也不是主动去的,他一个小孩子,在家里比较聒噪,黎述有事的时候叽叽喳喳的小子一刻也停不下来,她便打包把他介绍给了这附近有名的地下贩子何安明。 给他找点事情做,免得总在眼前乱逛。 何安明那边从来不管饭,黎述是知道的。 “饿了吧,先垫垫肚子。” 不用黎述说,李敬尧已经饿地趴上桌子,就着米饭猛炫一大口,然后鼓起腮帮子呆呆看着黎述。 黎述微笑示意:“你的队长今天亲自下厨犒劳你最近的辛苦加班,我试吃过了,味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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