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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害怕了吧。” 污秽瞳孔一震，身体一凉，被推进意识海的深处。 他们的身体同时颤抖了一下，心脏的位置一阵阵钝痛，生命流失的速度加快了。 污秽的本体分离成一股股肉团钻入地下，不知道此时正在遭遇什么，青色与褐色混合在一起，不停地往地面上冒。 林徊的呼吸渐渐微弱，依旧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拽着她。两人顺势倒在地上，黎述压在林徊的胸膛，满是伤口的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看着他的脸。 “刚刚有个人学你的样子哭，有点丑。” 黎述眼前有点模糊。 自诩什么都能看清的一双眼睛，在临死前竟然连看清五官都困难。 林徊想说什么，一张口先吐了一口血。他进入死亡倒计时的周期比黎述要长，每一次心脏的跳动都比上一次更加微弱。 他绝望地用眼神描绘黎述的轮廓。 别丢下我…… 求求你。 想说的所有话到了嘴边，最后用发不出声音的嘴巴，一遍遍重复。 我爱你。 黎述用眼过度，只能看见一团黑色的人影。他们没有交流，黎述却莫名感受到他此刻的焦急。 “我也是。” 林徊的生命就此中断，直到呼吸彻底停止时，他的手还紧紧抓住黎述不放。 一双眼睛失去了所有光泽，灰暗下去。 黎述吻了吻他的眼角，把林徊的尸体平放在地面上，翻身仰面躺在地上。 黑漆漆的天空，光线很暗很暗。空气里的味道很难闻，烧灼的焦味、血腥味等等，但是污秽已除，很快，这里很快会再次出现人类的足迹。 资源接近枯竭的废土大陆，会出现新的生机。战场中心的毒液不除，百年内不能轻易开拓，但是周边广袤的北区土地能大大减轻生存压力。 啊……她好操心。 明明快死了，还要想这么多。 黎述笑了一声，她的心跳大概还有一分钟的时间就会停止跳动。 她抬起手，找了一块表面比较光滑的石头，手掌心仔细摸了摸确认了一下大小，伸出手指。 不需要蘸什么颜色，她身体上的伤口很多，血液源源不断。 用手指一笔一笔，写下。 黎、三、知、到、此、一、游。 想了想，又画了个箭头，添上“江见山”三个字。 黎三知用自己的一生在北探，终其一生却没有看到过北区真正的样子。黎述继承了她的血脉，在这里留下了她的名字。 三十秒。 她卸下力气躺在地上，荼灵忠心耿耿的履行自己的职责，没有让任何正在挣扎的骨刺威胁到这里的宁静。 二十秒。 黎述捏了一把林徊脸上的肉。 等一下别哭哦……算了，哭吧，别把自己憋坏了。 十秒。 阳光从云层里终于渗透了进来，眼前渐渐明亮，重伤的眼睛忽然清明起来。 乌谛从空中跳下来，拼命的往这个方向跑。 黎述闭上眼睛。 再见。 “轰——” 随着黎述的生命线断裂，污秽也同时死亡。 污秽和黎述的生命同时终止，战场中心终于不堪重负，被钻空了的地底在污秽死去干瘪后全部坍塌。 污秽巨大无比，深渊深不见底。 乌谛只来得及卷住林徊的身体，脚下深渊扩散，鹰抓住他们二人，在深渊上空不停盘旋、盘旋。 —— 林徊的苏醒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快，他足足沉睡了七天，才在一个深夜里转醒。 令人担忧的事情没有出现，他会按时进食、喝水、没事儿的时候就坐在床上养伤，呆呆的坐着，一坐就是一整天。 像一个会按设定执行的玩偶。 他也不和人交流，大家来看他，也都是自说自话。 一周以后，徐如筝过来拆线时，他突然问：“我能出院了吗。” 按规定是可以了，他的恢复状态很好。 徐如筝担心他的状态，隐瞒病情又拖了三天，然后通知乌谛过来接人。 林徊出院的第一件事情，是返回北区。来了不少人劝，大家怕林徊接受不了黎述已经死了的事实，但他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我知道她已经死了。” 林徊从大家的视野里消失了。 战场中心已经完全被污染，万丈深渊，寸步难行。 而周围的一些地区正在重建，乌谛等人加入了乐园的守卫军，负责清剿一些感染物。 大家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林徊了，一边参与重建工作，一边托人打听他的消息。 林徊整整消失了一年。 再看到他的时候，是在深渊外围和重建区之间，林徊抱着一把刀，坐在岩石边一动不动。 乌谛站在他的身边，林徊的第一反应是戒备，而不是问候。 眼看着可能要莫名其妙地打起来，孟延西跑过来劝架，好说歹说地安抚，交谈了几句。 林徊的战斗能力似乎提升了不少，但他的社交能力明显退化，眼神麻木，一言不发。 无论孟延西说什么，他都没有任何反应，性格又孤僻了很多。
第93章 正文完结 他手里那把刀是荼灵, 乌谛和荼灵之间冥冥中是有感应的。 荼灵在一年前坠入了无尽深渊，连骨血相连的她都无法感知到这把刀的气息。 此刻出现在林徊的手上，乌谛大概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找不到他了。 尝试下去过的守卫军一批又一批，乌谛每隔几个月就会在这深渊入口处守望, 但没有人能真正触底。 有挑战性的不仅仅是高度, 更有挥散不去的毒性、和源源不断的深渊感染物。 乌谛能下到最深的地方是深渊毒瘴附近，那里还保留着当时大战的痕迹。 地面坍塌下陷, 但在悬崖峭壁之上, 有无数错综复杂的洞穴。 这是当时触须和骨刺钻入地底, 穿行过后造成的地形，如今危险重重。 污秽已经死去，但作为最初的感染源，它经过的地方滋生了许多可怕的感染物，潜伏在地底洞穴。 乌谛也不是什么很会说话的人, 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等他们沟通结束。 孟延西先是问他这一年去了哪里, 然后说大家都想他了要见见他, 一边拖延时间, 一边悄悄打开了通讯器。 林徊沉默不语, 坐在岩石上静静地向下看，等深渊里的毒瘴好像被风吹散了些。 他站起来要往下跳。 “动手！”孟延西脸色一变。 乌谛先冲过去, 从四面八方来了好几个熟人，个个都是高阶精神力者。 他们目标明确, 一定要把林徊留下。 当初黎述是牺牲了自己拯救了大家, 她也没有亲人在这个世界上, 唯独剩下一个林徊，还被他们弄丢了。 这让他们百年以后下去, 怎么和黎述交代。 他们哪里是林徊的对手，交手了几个回合，只剩下乌谛还拦在他面前。她小小的脸上表情凝重，不肯退让。 黎述才死去一年，林徊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她只知道就算为了黎述，也不能再这么放任林徊在外面慢慢腐烂。 为什么…… 林徊的脸上突然出现一丝迟钝的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曾经的朋友们会突然间对他动手。 乌谛久战不退，体力消耗比较大，反观林徊的应对越来越轻松。 他最后一击，双指悬停停在乌谛的额头前方，电流在他的指尖游走，任他驱使。 乌谛的蛇瞳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后撤一步，衣角被风呼呼的吹，转身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 “罗队，这下怎么办！” 他们不周活下来的这几个，至今还留在这里的原因，就是为了把队长找回来。 罗筹：“现在知道他在这个这附近，加大力度找。” “小李呢，他怎么不在。” “可能没听到讯号吧……” 乌谛从高处走下来，用巨大的兜帽遮住了自己的脸。 她听到孟延西感叹了一声。 “如果黎姐还在就好了……要抓林哥简直轻而易举。” “黎姐在还用抓吗，那队长马上就自首了。” 乌谛看着地面。 是啊……如果她还活着…… —— 林徊并没有走的很远，在深渊另一侧的地方停住了。 深渊毒障的聚散是有规律的，他每次会等待最佳时机跳下去。 下面很冷、很黑，但是那里是黎述存在的地方。 他会一直、一直陪着她的。 身后突然传来石子被踢到的声音，李敬尧出现在林徊的身后。 他这一年长大了许多，个子蹿上来一大截。见到林徊时，不似当年一般激动。 “对不起。” 李敬尧时隔一年，终于有机会把这句话说出口。 当初被骨刺洞穿身躯，其实根根避开了要害，重伤但不至死。没有将计划继续下去，不是因为重伤，而是……他害怕了。 因为害怕，犹豫了一秒。 少年人一腔热血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死亡降临之际才意识到，死亡原来是那么可怕的一件事。 那一瞬间的恐惧占据了思考的时间，他来不及想太多。 也是那一瞬间，黎述取代了他。 林徊站在他面前。 如果是黎述，她会怎么说呢—— 你只是没有做一件好事，而不是做了一件坏事。 林徊不知道怎么回应，只是迈着沉重的步伐，摸了摸他的头发。 “害怕，正常。”更何况只是一秒钟的害怕。 李敬尧颤抖地抬起头。 连成年高阶，都不敢说自己不会产生恐惧。当时的战局，他就算放弃，也不会变得更糟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黎述也有这样的能力，闭环了整个计划。 黎述会害怕吗。 她才不会。 她是特殊的……她是独一无二的……她是最好的。 林徊的眼神又黯淡了几分。 可是她不在了。 洞穴弯弯绕绕，大大小小的洞窟和潜伏的毒物。 林徊甩开了所有人，穿过了每天只有几分钟时间散开的毒瘴，回到了熟悉的洞窟。 这里四面八方到处是黑洞洞的，每一处黑暗都有可能蹿出可怕的感染物。 他坐在一个石柱旁边，将荼灵放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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