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惨白,金色的头发披散在背后像是一把稻草,因为睡眠不足和焦躁,她眼睛下有些泛青。 如果阿蒙斯在旁边看着,肯定会嘲笑她那脆弱的承受力,仅仅是因为这么一丁点的打击就仿佛是世界末日……的确,她现在遭遇到的这些其实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但莉娜不想将现在自己遭受到的事情称之为自作自受,也不想怪罪自己本性中的脆弱,她就是这样一个可恶的人,总是下意识找借口让自己好过很多。 就这样,莉娜坐在梳妆台前神智逐渐清醒过来,她看向梳妆台面上放着的一叠信纸,旁边有一小罐墨水,这是她前几天就准备好的东西,因为她觉得是时候写点信寄给母亲了。 但每当拿起笔的时候她的脑子里就全是乱七八糟的破事,写出来的也都是些零零散散的句子,莉娜不想将这些看着就让人郁闷的东西朝家里寄,所以拖了很多天。 今天自己再怎么也要写了,莉娜伸手取过一旁的蘸水笔点了点墨水,然后取过棕黄色的信纸写了个开头。 虽然身为女性,但莉娜好像总是在表达方面逊色于其他女性,她唯一擅长的表达方式是‘发泄’而且还是负面的发泄,即便换到书信这种最容易引导出人柔软情绪的载体上,莉娜还是表达干涩,她觉得将自己掩藏的心绪写在纸上让人别人阅读简直毛骨悚然。 所以这次信纸上的开头还是那样的僵硬,感受不到一点这是由一个二十岁女性书写出来的信件: ‘亲爱的母亲,我希望您在诺顿维亚身体安好,我在这边过的还算不错,内罗亚比我想象中的富裕多了。’ 莉娜盯着她写出的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也同样是这样有些棕黄色的纸张,那上面用黑色的墨水密密麻麻的写了许多词,字体扭扭曲曲的看着就像是第一次写字的孩童,而那些布满整张纸的词全部都是一个意思 ‘卡蕾莉娜’
第9章 蛋糕 ◎在羊皮上写划着◎ “所以从没有人教过你?” “没、没有……很抱歉。” “你的确该感到抱歉,奴隶怎么能连自己主人的名字都认不出来写不出来,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对不起……莉娜公主。” 莉娜抱着手臂坐在缠满了牵牛花藤的秋千椅上,她今天心情不知为何特别好,八九岁的女孩就摇着一双白生生的小脚在秋千上微微摆来摆去,她旁边站着几名端着甜点和果汁的侍女,所有人都和她一样在这片草地上打着赤脚。 “去拿些纸和笔出来。”莉娜抬了抬下巴吩咐身旁的侍女“我要来教教这个笨蛋写我的名字。” 说完她就假装不屑的看着半跪在秋千前不远处的少年,几天前在角斗场见到这个名叫阿蒙斯的年轻魔族后,她就对父亲大吵大闹着要将阿蒙斯带回城堡里,因为她很喜欢阿蒙斯趴在地上朝她摇尾巴的样子,年幼的莉娜觉得那比其他任何小狗都可爱多了。 而国王为了自己耳朵的宁静,没有拒绝这个要求,但他让侍卫将阿蒙斯暂时带走了三天,然后在今天阿蒙斯才被送到了莉娜面前,他变得干净了很多,原本半长不短乱蓬蓬的头发被修剪的服帖了,衣服也换成了干净的素色棉布衣,不过身上很多伤口都仍旧没好完,这让阿蒙斯看起来还是那么可怜。 “魔族的小孩都是笨蛋么?”在侍从回城堡内拿纸笔时,莉娜开始重新盘问起阿蒙斯“说起来你几岁了?” 莉娜的一句话里要回答的东西太多,阿蒙斯有些慌张,他那条伤痕累累的尾巴在草地上不安的摆动了一下:“我……可能十三岁,也许会更大或者更一小点。” “你怎么连自己多少岁都不知道,多笨啊。”莉娜不满的哼哼两声“我马上就要满九岁了,父亲和母亲都答应我生日时就要送我一头小白鹿!到时候你就要负责给我的白鹿刷毛铺草垫,知道了么?” “知道了,只要这是公主您希望的。” 见身为魔族的阿蒙斯如此温顺,莉娜在秋千上晃荡的更开心了,她觉得这是这几年来她所得到的最满意的玩具“还有还有,你要记住,这座城堡里你只能听我的命令,因为你是我的小狗,如果你对别人晃尾巴的话我就把那个人关进地牢!然后……然后你的尾巴也要关进地牢,听懂了嘛?” “听懂了。”阿蒙斯还是头一次感谢上天给了他一条尾巴,面前的这位小公主很明显会对他感兴趣,并将他从角斗场中救出来的原因就是这条会对她摆动的尾巴。 那时候阿蒙斯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莉娜会让人将他从笼子中带出来,当他被拉出笼子伏在莉娜面前的土地上时,阿蒙斯的本能告诉他这好像是个活下去的机会,所以即便不喜欢,他也努力摆动自己伤痕累累的尾巴讨好莉娜。 结果也让他很满意,他真的因为这位小公主的一句任性话就离开了角斗场,虽然他的身体里被烙上了人族的法术,被从角斗场带走的三天他一直待在某处的地下室中忍受法术烙印进肋骨上的剧痛。 负责法术执行的祭司告诉他这是一种由防卫契约组成的法术,契约的内容就是不能做出任何伤害卡蕾莉娜.倍特罗的举动,也不能伤害任何她所重视的东西。 阿蒙斯对此毫无怨言,只要不回到角斗场他做什么都愿意,所以当祭祀用匕首在他的胸胁出刺上法阵时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法阵刻出的深度几乎可以看见骨头,在刻完后祭祀就拿起旁边的一张羊皮,羊皮是才从羊身上活剥下来的,未处理的皮上尽是鲜血和肉沫。 祭司用一种特质的,长长的尖头笔在羊皮上写划着,笔尖破开鲜血和一层皮肉留下了模糊的词句,内容无疑是不能伤害莉娜和各式各样对阿蒙斯的约束。 写完后祭司将羊皮举在阿蒙斯胸肋上仍旧在不停流血的法阵处,另一只手拿起了一小瓶银绿色的液体,他将液体缓慢倾倒在羊皮上,在触碰到那些液体后羊皮就如同冰块一样,慢慢的融化低落在了法阵上,恶心的液体就混着阿蒙斯的鲜血渗透进了他的身体里开始灼烧他的肋骨。 那钻心的剧痛让阿蒙斯后悔了几秒,而之所以没有继续后悔,是因为他痛晕了过去,等再次醒来时自己浑身上下已经被清洗干净,头发也被修剪了,胸肋处用匕首划出的三重圆形法阵已经结了血茧。 地下室中的侍卫给了他一天的休息时间,然后今天他就被带到了莉娜的面前。 他被人带进花园时,那金头发的小公主正无忧无虑的在同侍女玩捉迷藏,午后暖洋洋的金色阳光将整个每一朵开放在枝头和圃中的花朵点缀得褶褶生辉,侍女们灰蓝色的衣裙在斑驳的树影中四处摆荡,脚下是如地毯般软和的清香草地。 这里和阿蒙斯所待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一样,没有血,没有凄厉的尖叫,没有踏碎一切的军队和没有尽头的掠夺,眼前只有在微风中晃动的如绿色湖水般的树冠,耳边只有女人们轻柔的嬉笑声和清脆的鸟鸣。 自己简直和这里格格不入,阿蒙斯待在花园角落将头垂得更低了,尾巴贴近脚踝有些微微颤抖。 之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群侍女才终于将藏在某座白色石亭中的莉娜找了出来,同时守在阿蒙斯边上的侍卫就带着他上前朝莉娜走去,那女孩的金色头发还随着风在她肩膀上拂动。 阿蒙斯说不出来自己对莉娜是什么感觉,如果说是感谢,为什么自己会觉得怎么苦涩? 女孩在看见他被带过来后明显一顿,然后十分开心的咯咯笑起来:“是你!” 阿蒙斯不知道怎么回答,但他身边的侍卫帮了他一把,他们将阿蒙斯按在了地上半跪着。 这之后莉娜就坐在秋千上问他各式各样的问题,他的身世他的名字他为什么被抓到了诺顿维亚的角斗场等等等,这些烦闷的问题终于在侍女将纸笔拿来后停止了。 莉娜从秋千上跳下来,赤脚踩在草地上朝阿蒙斯走去:“今天下午我就不玩其他的了,我来教你写字!你今天一定要学会我的名字。” “好的……”阿蒙斯垂着头跪坐在草地上,他面前不知何时已经摆放好了一张矮矮的木质小台子,那上面摆放好了纸笔和墨水。 “看着哦。”莉娜坐到阿蒙斯的旁边,她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串字符“卡蕾莉娜.培特罗,这是我的名字。” 然后莉娜又在下面写了一小串:“这是阿蒙斯,嗯……不对,我不太清楚字符是不是这样排列的,但这个大概也念阿蒙斯。” 阿蒙斯没想到莉娜说风就是雨,真的开始教他认字了,所以即便有些不自在也不得不打起精神盯着纸上的字:“我记住了。” “你记住了哪个?我的名字还是你的名字?” “当然是您的名字。” 莉娜简直无比满意这个回答,她笑嘻嘻的把笔塞到阿蒙斯手里,然后将写过名字的纸拿走给阿蒙斯剩了张空白的:“你写出来。” “好的……”阿蒙斯不会拿笔,这是他活到这么大第一次握笔,笔在他手里就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的鹅,看起来十分凄惨。 莉娜在旁边看不下去了,她伸手戳了下阿蒙斯的手背:“怎么握笔都不会的,你不是十三岁了么。” 站着旁边的侍女们也不敢提醒出身精贵的莉娜公主,在现在这个纷乱的年代处于弱势的种族别说学习写字了,吃不吃得饱活不活的过明天都是一个问题。 “对不起……我从来没用过这种东西。”阿蒙斯感觉脸上有火在烧,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更强烈了,他想要找个地方钻进去。 “好吧,你看。”莉娜破天荒的没有失去耐心,只是伸手拿过笔让阿蒙斯看她是怎么握的“你要这样用食指贴着这里,然后下面的手指要垫住笔杆,这样就可以在纸上划了。” 随后勉强学会那笔姿势的阿蒙斯在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下了几个字符,莉娜看了后就皱眉揪他的尖耳朵:“这里和这里拼错了,是卡蕾莉娜,不是克蕾瑞娜!笨蛋!” “而且字好难看,你怎么能用这么丑的字来写我们的名字。”莉娜伸手不停戳阿蒙斯的肩膀,明明比她高半个头的少年肩膀上却根本没有肉,戳起来只能碰到骨头。 “角斗场里面不给你们吃饭的么?”小莉娜到现在其实还不明白角斗场是个什么地方,她只认为是演练或者让犯人劳工的地方“你怎么身上一点肉都没有,怪不得满身的伤。” “……吃的不是很多。”阿蒙斯回答的时候还在纸上一遍一遍用难看的字写着莉娜的名字。 “好吧,那你吃点东西再继续写我的名字。”盘坐在草地上的莉娜挥手示意侯在一旁的侍女将装满甜点和水果的盘子端了过来,这些东西都是在让她玩饿了时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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