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道的核心,一直都是舍。 舍弃自己的钟爱之物、挚爱之人,换得归途圆满。不留不可得之人,不求不可得之物,不怨不可得之离去。 素灼并不知道,那时候,江亦通的大道,已经成了。只是为了在她身边照顾她,便封存了自己的记忆,重新修习无情道。 好在池怀莺发现自己不能对婴儿江淡月下手后,气急败坏给她设下针对圣女体质的祝福,将她抛弃在死水河旁。 死水河哪有什么鱼啊。江亦通捡到江淡月的那一天,在襁褓看不到的地方,江亦通完成了多少事。 池怀馥还想告诉江淡月一些话,但是她没有说,她还是怕影响到江淡月。 她只能燃烧自己的神魂,给了江淡月一个暖和到发烫的拥抱。 江淡月知道,母亲想说什么。 她也爱他们。 以前,江淡月狠狠心就能把他们送走。 现在,江淡月变了,她可以非常贴心地把他们送走。 环境有限,体面可能算不上,等出去了再说。 江淡月离开水面后,池水像是沸腾了,蓬勃的玄气极速收缴,巨大的漩涡将他的心口冲烂。几乎眨眼间,白莲公子的胸口已经破开了碗口大的洞。 池水仍在持续翻滚,撕咬他的骨肉,剜出他的灵核。 不知名的白莲公子终于散开了瞳。 任风约解开身上的绳子,揽过江淡月,说:“你别哭。” 江淡月斜了他一眼,“我没哭,这是池水。” “我从来不会哭。” “真的。”
第64章 池怀莺踉踉跄跄逃进圣女的寝室, 这里早就空无一人,只有后方的暗门,开了一条缝。不知是哪个慌不择路的侍女撞开的。 梦画这个蠢货。池怀莺暗骂道。 她怎么敢自己去找江淡月。 池怀莺沿着暗道向下, 晃动的烛火撕扯着她的影子,她竭力压制自己不去想那些可能出现的状况。 江淡月那家伙睚呲必报, 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女儿。她会对梦画剥皮抽筋, 将梦画从里到外解剖开,将梦画挂在晾晒架上…… 池怀莺越向下走,心情越是沉重,那些凄惨的梦画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陪伴她一起走下去。 暗道另一边, 烛火带来了一只晃动的影子。 暗道错综复杂, 影子的方向来自地牢。池怀莺紧紧咬着牙关,拔下墙上一只烛台。即便来者是江淡月, 她也不能停下脚步。 弯道之后, 两道影子重叠在一起, 池怀莺举起烛台, 看到来者还是愣了一下。 “梦画?你怎么还活着。”池怀莺说。 阶梯下站着的人正是梦画,她身上穿着已经被撕坏的圣女华服,全身都被鲜血染红。干涸的血块挂在她的眼睫上,犹如一道催人性命的血泪。 梦画仰起头,深情看着池怀莺, 通红的眼眸中充斥着失望。 “母亲,你难道不想让我活着吗。” 怎么会这样。池怀莺心想。江淡月心胸狭隘,怎么可能会放过梦画呢。 难道她受到伏击, 难道她还没来得及对梦画下手,难道…… “母亲。”梦画走上前, 做小女骇撒娇的扭捏之态,轻轻拉住了池怀莺的衣袖,“江淡月派人来杀我,还好,她低估了我的实力,派了个不入流的东西来,已经被我杀了。” 一声声呼唤,池怀莺终于意识到那里不对劲。梦画自懂事起,她便命令她不得以“母亲”之名称呼她。她是圣女,该称呼她为宫主。 池怀莺看着这张沾满血污的脸,因为杀戮而隐隐兴奋的眼神,和那个始终没有波澜的江淡月扯不上关系。 倒和她一个模样。 池怀莺释然,梦画看起来受了不少惊吓,她也不愿计较太多,人没事就好。她继续沿着地道向下走,“上面已经被魔殿人围住了,地牢还有几个秘密出口。” 梦画跟着池怀莺下来,说:“南边的两个出口已经塌了,上面的四个已经被封死了,只剩地牢下的三个。前面不远就有一个出口,我刚刚探查过了没有人。” 池怀莺点头,她刚刚使用了空间秘术,现在法力亏空,还需要恢复一段时间。可外头那些人不会等她。 梦画说的数目都对。池怀莺欣慰又深沉,她没想到这个丫头早就背着自己掌握了地牢的情况。地下三道门,二死一生,而梦画请她去看的门,正是那唯一的生门。 池怀莺当年处心积虑,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晓。也幸好梦画遇见的是生门,不然,她自己的女儿要折在自己手上了。 “母亲。”梦画乖巧温顺,完全不像是经历厮杀的人。 池怀莺非常欣慰,她的孩子终于长大了。她走上前,摆在生门前的东西渐渐露了出来。 碗粗的木头,简易搭制了一个晾晒架,架子上绑了一个女子。晾晒架很高,怕人掉下来,用锁链穿过她的四肢,像女工缝纫的针线,在她的肌理上起伏,勒断她的骨头。 她身上的血已经快流尽了,胸膛到肚子都被豁开大口,脏器用衣服包裹勉强兜着,不至于流下来。 她那苍白的脸,正是江淡月。 梦画说,“母亲,魔殿送进来江淡月的尸体是她假扮的。真正的江淡月不知道去哪了。” 真正的去哪了,池怀莺当然知道。江淡月用假人拖住梦画,顶替梦画去参加祭典。她还带来了江亦通,把自己打伤。 这一对师徒就没一个好东西。 架子上的人,被梦画施了麻痹术,还剩最后一口气。 池怀莺看着她的脸,心中愤慨。 她当初已经和魔主说的很清楚了,江淡月只要达到永生之境,就能解除身上的诅咒,自此鬼域再也没有她的对手。 江淡月修习无情道,想要达成永生之境,成为真仙,必须寻找一位能让她动摇的人,与她结为血契。血契成,她只需要杀死那个人,就能获得晋升。 魔主必须阻止江淡月,如果江淡月最终选择与少主建立血契,那魔主就必须在她大道成功之前,杀死江淡月。 如果不能,待江淡月杀死任风约,他们所有人,都难逃过新任无情道尊的屠杀。 池怀莺比谁都要更清楚,到那时候,江淡月第一个找的,一定是她。 池怀莺欣赏着这具梦画制造的艺术品。圣女体质在金光下会显出实形,她当年就像这样,把江淡月那家伙晾起来。 如果姐姐当年的尸身没有消失的话,她也一定会这样做。 要怪,就怪那神女自私,只给了池家人圣女的名额,不给她这样对合欢宫诚心诚意的人,一丝一毫的机会。 梦画后退几步,说:“母亲,我不知该如何处置她的性命。” “她说,她是母亲的外甥,我的表姐。” 池怀莺说:“她不是。梦画,她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流言蜚语听惯了,是真是假也不值得在意。 池怀莺从来就不是什么池家人,她没有一丝一毫池家的血脉。她只是在妖族入侵鬼域之时,被池怀馥捡到的可怜小丫鬟罢了。 池怀馥把她认作妹妹,给她名字,为她介绍姻缘,希望她能有一个安稳的生活。 可池怀莺不想做普通人,她跟着姐姐,已经见识到了太多。 她见到了广阔的天空,结出属于自己的玄核,跟着姐姐的脚步,成为可以比肩姐姐的存在。 她已经不想再过普通人的生活了。她想和姐姐一样,成为一宫之主,统领万人—— 都怪那该死的圣女体质。 天赋异禀的姐姐,怎么会理解努力爬升的自己呢,她只会疑惑,为何她变得如此势利。 “母亲。”梦画唤道。 池怀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笑了起来,脸都有些酸涩了。 “杀了她。” 像江淡月这种无功无德,只是因为出身好,就拥有神女眷顾的人,就不该存在。 梦画像是受到惊吓又往后退了几步,“母亲……” 她不愿做这个行刑人,即便她已经完成了大部分残忍的事。 她在此时扭捏,像是在外头闯祸的小女孩回家和妈妈撒娇。 池怀莺无奈。女儿平时也是如此,一次次在外面搞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舞到她面前,池怀莺都装作没看见。只不过这次求情,用的称呼不对。 池怀莺看来眼梦画,难得放松地说:“你被我惯坏了。” 池怀莺手指凝聚玄气,瞬间刺向女子的心脏! 破烂的胸腔再次爆出一团血雾,晾晒架上的人,已经没有多少血可以流。她无力的眼隙望着池怀莺,嘴唇颤抖,想留下一句遗言。 池怀莺现在对除了江淡月以外的人的遗言不感兴趣,她自然没有侧耳倾听的理由,也就没有听到那一声真切的—— 宫主。 当然,她也说不出来,因为她的舌头早就被拔了。 晾晒架上的人终于失去最后的生气。梦画终于没忍住,嗤笑一声,“亲爱的母亲,是您亲手杀死了她。” 池怀莺转过身,没有说话,凝视着梦画的眼睛。她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异样,如此肆意的调笑,竟然那个江淡月有几分相像! 难道这个人又是江淡月冒充的! 池怀莺即刻起了杀心,突然她的身体被抱住,低头一看,竟然是晾晒架上的人。 阿继在自己的脸上捏了几下,就变回她自己的样子。 她手指的傀儡丝牵着梦画的身体,让梦画也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池怀莺瞳孔骤缩。 阿继说道,“看来江淡月给你的伤害不小。池宫主,你好歹是一个高阶修士,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 “纪休总是让我模仿她的声音、她的动作、她的习惯。他会亲手给我的脸做整改,只是为了让我更加像她。而我,居然从未亲眼见过她一面。我这个替身,做的不明不白。” “纪休总说我学得不够,我还以为,我在见您的第一面,就会被您杀死。尊敬的池宫主,您竟然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我的异常。我们的梦画圣女真是可怜呢,像狗一样跟在母亲脚下,从来没有被自己母亲正眼瞧过一次。” “她应该,到死都没有叫您一声母亲吧。” 阿继每说一句,池怀莺的脸色就狰狞一分,她的双目已经被血色充斥,根本无法顾及自己被傀儡丝控制的筋脉,只能不停咆哮着,“住嘴!住嘴!住嘴!” 池怀莺神情有些恍惚,竟然看到,那晾晒架的后面,生门正在缓缓从外头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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