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离开黄金笼的第九十六天 “若昙, 你这些天究竟去了哪里?勘尘之劫后,你整个人不见踪影,我们以为你被九道天雷劈得魂飞魄散, 还特地在怀渊峰为你举行了祭礼——你既然没有死去, 为何不归入宗门告诉我们真相?” “宗主,勘尘之劫提前来临, 这其中发生了诸多变故, 我能活着也纯属侥幸, 而非故意为之。这些天我浑浑噩噩、灵台不稳, 只剩下一副昙花真身托付于柳夭剑中, 实在有心无力。” “那娇河君应当知晓——” “是, 这一切都是我叫娇河隐瞒下来的,宗主不必责怪于她,只是我不愿打草惊蛇罢了。另外宗主若是还想了解其它,不妨稍候一日, 待安顿好娇河, 我自会前往清思殿一一说明。” “好,这些事便也罢了,只是如梦世惊闻娲皇像被劈成两半无法复原的噩耗, 叶尊主当即吐了一口血出来, 她说能够体谅事急从权, 但云衔宗必须给出交代, 帮助他们修复娲皇像。” “娲皇像为神器, 如何修复, 似乎之前并未有过先例。” “传说补天石可以修复万物, 找到它或许就有办法。” …… 低沉的交谈声在许娇河耳边不间断响起,唤醒了她漂浮在虚无中的意志, 她难受地拧起眉梢,想要捂住耳朵,告诉床畔的两人他们打扰了自己睡觉,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没有任何回应。 薄薄眼皮下的瞳珠转动起来,睫羽亦如受惊的寒鸦般乱颤。 明澹不曾察觉床上的异样,见纪若昙迟迟没有回复寻找补天石的提议,又轻抿薄唇,试图转移话题,询问盘古剑的来处,以及被关押在牢狱中的游闻羽的后续处理事宜。 只是他甫一开口,纪若昙便偏转目光,关注起了衾被间羸弱的身影。 明澹这才发现许娇河似有醒转的征兆。 他正想示好地关怀几句许娇河的情况,却见纪若昙看过一眼,又抬头朝他望来。 其中的逐客之意不言而喻。 不。 不仅仅是逐客之意。 还有几分…… 明澹呼吸一顿,心绪略感震惊之余,面上则挂起不动声色的笑容。 他道:“那你先好好照顾娇河君,剩下的事我们迟些再谈。” “多谢宗主体谅。” 纪若昙拱手还礼,唤过伤愈出关的露华将明澹送出去,自己并未起身。 他注视着躺在一片寡素中的许娇河,伸手想要擦去对方额头间的薄汗。 指腹同肌肤的距离不过咫尺时,许娇河醒了过来,两眼放空地看向上方。 滞涩的思绪填满整个脑海。 许娇河努力思考了良久,依旧没有认出来自己此刻身处何方。 她只好转过眼珠看向床侧,瞧见了浑身上下破破烂烂,连平生最在意的整洁都不顾的纪若昙。 “夫、夫君……” 许娇河的口腔长久没有清水的滋润,一说话便显出几分嘶哑干涩。 她问完话,控制不住地咳嗽了几声。 后知后觉的纪若昙这才匆匆端起旁边的茶盏,将她扶靠在床头,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许娇河就着他的手喝下口温度正好的茶水,胸口的闷涩淤痛堪堪化解几分。 “……我这是在哪里?” 许娇河环视四周,只觉得房间的陈设有种说不出的眼熟,但又可以确定并非自己经常出入的领域。 纪若昙将茶盏放回原来的位置,坐得离她更近些,低声道:“这是我的屋子。” 哦,是那个当初在外面设置了层层结界,自己想进去结果一屁股摔出三丈远的、纪若昙的房间。 许娇河聆听他的话,脑中忽然多出几分无中生有的冷幽默。 她沉默下来,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接受自己已经回到云衔宗的事实。 一些有关污蔑她与魔族勾结,以及游闻羽杀人的画面再度袭来。 百口莫辩的回忆令得许娇河不安地眨了眨眼。 她拽住纪若昙的衣袖,像是害怕被发现般轻声询问道:“你知道的,我身上还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回来……云衔宗和如梦世的人不再抓我了吗?” 纪若昙只说:“你放心。” 简单的三个字入耳,许娇河紧绷的肩膀顿时松懈了几分。 她清楚纪若昙从不说谎。 能够说出这句话,那么证明一定有办法洗清她的冤情。 许娇河说服了自己,换个姿势懒散地靠在软枕之上,撒着娇对纪若昙道:“我还想喝水。” 纪若昙闻言,重复起刚才的动作。 眼见许娇河嫩红的嘴唇抵在瓷白的茶盏边缘,也不伸手,就如同毛茸茸的小动物一般,借用他的手,小口小口啜饮着甘甜的水源。饮罢,又伸出舌尖舔去了唇珠残留的水迹。 许娇河渴极了,茶水很快见底。 只剩下清脆的叶片遗余杯底。 纪若昙看了看,又端起茶壶倒出半杯,却被许娇河挽住手臂道:“我不想喝啦。” “那是饿了吗?是想吃些东西,亦或者沐浴更衣?” 丰腴的皮肉贴上自己的肌肤,纪若昙稍显局促。 但到底分别了多日,他实在有些想念许娇河,于是放任了她的出格举止,没有表现出任何拒绝。 许娇河心想这大冰山似乎开窍了些。 她又稍稍用力,将头靠在纪若昙的肩膀上,软软地问道:“你是怎么打赢扶雪卿的?” “母亲在分别前给了我一把剑,是古老神明的遗物,名为‘盘古剑’。” 纪若昙答得很快,与他身体相贴的许娇河细心地感觉到肌肉的收缩。 似乎纪若昙内心的情绪,同他面上表现出来的平静截然相反。 许娇河本有些不满,为何他们二人一同进入娲皇像的结界里,纪若昙却要对她隐瞒这件事。 亏她之前还时时刻刻为纪若昙的境遇感到担心。 但转念一想,这把盘古剑事关他的母亲,说不定其中隐藏着某些不可多言的秘密。 许娇河将纪若昙身上的伤口淤痕默不作声收进眼底,心绪流转几瞬,终究为他拼尽全力从扶雪卿手中救下自己,回到云衔宗又衣不解带近身照顾的用心而生出几分感动。 “疼吗?” 许娇河用很轻的力度触碰纪若昙眼下被弯刀划过的伤口。 这伤口距离眼珠只差几寸。 扶雪卿再精准一些,就会毁掉半边眼睛。 纪若昙生来一张举世无双的美人面孔,因着这道痕迹的存在,多了些润玉有瑕的刺目感。 面对许娇河的关怀,纪若昙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旁的事情。 自己的这位小道侣,生来只喜欢完美无缺的事物。 曾经九州的绸缎庄送来一匹鲛人织成的月华纱,她因嫌弃颜色不够通透,索性一剪刀通通毁去。 纪若昙的眸光暗下几分。 他是男子,并不在意自己的容貌是否足够英俊, 但许娇河在意。 她只热爱美丽的东西。 她是否会…… “……你会觉得不好看吗?” 不知不觉中,纪若昙把心里话问了出来。 许娇河一怔,又忍不住失笑:“你何时这般在意起自己的容貌?” “……” 不是他在意。 而是他在意许娇河的在意。 纪若昙忽然不说话了,握住许娇河的手,将她的指腹贴在眼下的伤口上,一刻不肯放松。 “你怎么了,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许娇河蜷缩起手指,尝试想要挣脱纪若昙的束缚,反倒被他将整只手包裹进掌心。 “从今以后,我会站在你身边,名正言顺地保护你。” 纪若昙说得又低又慢,每个字却又准确无误传入许娇河的耳畔。 她并非不谙世事的幼童,自然清楚有些话想要传达的远不是表面的含义。 纪若昙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 她有她的阳关道,他亦有他的成仙路。 只要集齐五块灵剑碎片,恢复大乘境界,他离求证大道也不过只差半步。 难道他愿意为了自己放弃求索了百年的漫漫仙途? 许娇河越想越心乱如麻。 手指停靠在纪若昙的肌肤,又仿佛能够感觉到胸腔深处的心脏跳动。 她胜雪的脸颊缓缓洇出两抹绯色,含着水的目光与纪若昙对视一瞬,又逃避着垂落。 许娇河装傻道:“我知道你在保护我呀,你明明一直都在保护我。” 纪若昙不理会她的兜圈,逼问道:“你方才醒来时唤了我什么?” “我、我……” 许娇河说不出口,她想推脱说那时理智并不在线,只是无意识的行为。 但将此作为借口,不就代表着,其实她的心中还是将他当成了夫君? 许娇河咬住嘴唇,越发忐忑。 她纤长的睫羽,随着一时看他一时看天的眼珠上下轻颤。 最后许娇河恼羞成怒挣脱纪若昙的束缚,去捂他的耳朵:“我说错了,你也听错了!” “娇河。” 受伤初愈的许娇河,又怎是纪若昙的对手. 他唤着她的名字,顺势就着当下的姿势将她抱进怀里。 低沉的嗓音拂在发间,“你为什么要舍命救我?” “我才没有舍命救你……我只是觉得,你要是死了,我就真的没有任何依仗了——” “撒谎。” 笃定的字眼,叫喋喋不休的小嘴彻底闭上。 许娇河因着纪若昙的相救而变得柔软的内心,又突兀转向烦乱。 她第一次觉得纪若昙好烦人。 也好磨人。 纠缠着她差点把自己真实的想法泄露。 许娇河握拳,在纪若昙的背后小小捶了一下,想要骂他,又听见闷痛的抽气声。 吓得赶紧问他:“没事吧,可有哪里觉得痛?” 纪若昙摇头,注视着她的眼睛黑得怕人。 他观察着许娇河眼底眉梢的不知所措,思忖须臾,换了种方式,委婉道:“先前和你说的,待你助我找回两块碎片,重塑人身,便许你半副身家——我已命人将其划到了你的名下。” 许娇河一喜。 原想着纪若昙复活归来,她拿到手还没捂热几天的财产自是不再作数,又要归还。 却不想纪若昙如此识相。 她瞧着纪若昙顺眼了些,没有深想当初纪若昙的条件是否只是重塑人身,又听对方接着道,“但这些只是我承诺给你的报答,如今你对我又有救命之恩,可想过这场恩情,需要我用什么来作为回报?” “这、这也可以要求回报吗……” 许娇河吞了口唾沫,快要被从天而降的大馅饼砸晕。 纪若昙却在这时松开了她。 他清隽冷艳到极致的面孔已然恢复如初。 或者说,更甚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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