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林默然:“如果我对少校小姐说,我说的全是真心话呢?我就是恨奥托人,他们在后方有吃有喝,我们在前线为他们流血送命,凭什么?!” 少校小姐垂下眼,苦笑道:“小弗朗西斯卡,你何曾见过一个奥托人哟!” 洛林一愣。 “想在这里活下去,不发疯,你至少要记住两件事。” 少校小姐用冰冷的手按住他的脑袋,郑重其事地逼视他的眼睛: “一,不要恨一个你不曾见过的人。二……不要说真心话。” 洛林一愣:“不去恨一个不曾见过的人……那我是不是也不该恨叛乱军?” “不要恨他们。我们是为了生存而战斗的,不是为了仇恨——清楚这一点,在战场上才能头脑冷静,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洛林仍然困惑不解:“不说真心话……那您现在说的也是假话吗?” 少校小姐失笑:“这条是专对你而言哟。我发现弗朗西斯卡是个不容易陷入群体激情的孩子,这样下去的话,很可能会被认为思想不纯正的哟。” 洛林:“……” 少校小姐笑眯眯问:“我问你,提督是个怎样的人?” 洛林咬牙切齿半日,最终阴阳怪气挤出一句:“知兵善任,当世英雄,能为提督献出生命……是我的荣耀。” 少校小姐用大拇指在他额角一摁,笑嘻嘻说:“及格哟!” …… 方彧挠了挠头:“哎呀,这样看来,洛林中校从来没夸奖过我一句‘知兵善任’,我是不是应该感到庆幸呀?” 洛林:“您不需要下官的赞美以增色,是下官一直以来需要您的支撑。” “在海燕战争里,528失去了右臂……是我亲手砍下来的。” …… 炮火轰鸣。 “少校小姐!少校小姐!” 洛林紧紧托起528的身体,用力向外拽,但倒塌的房梁仍死死压着她的右臂。 她在朦胧中发出一声痛呼,又压抑着把□□声咽了回去。 “不、不要慌,看好咱们的包裹。” 洛林很愤怒:“都什么时候了!还管包裹?” 少校小姐用左臂摩挲着房梁:“我或许会死在这里,但你不还好好的吗?不吃饭……怎么能行!在战、战场上,别的士兵偷走咱们的食物,可是很常见的哟……” 洛林怒道:“你不会死的!我把你的胳膊切断吧,没办法了——” “弗朗西斯卡,还有一、一点……”少校小姐断断续续道,“有战友突然绝望,丧失求生意志而自杀,也是、也是……常见的。” 洛林一把打掉她左手的枪:“你敢自杀试试!” 他从包裹里拿出刺刀——不是用来做外科手术的,但没有别的了。 用力按住少校小姐的左臂,他一咬牙,刀尖没入她血肉模糊的右臂。 少校小姐痛得浑身发抖:“我、我还有要见的人呢,求生意志坚定,小弗朗西斯卡……我只是提醒你。” 洛林希望分散她的注意力,便大声说:“您要见谁?您男朋友吗?” “唔……”少校小姐似是而非地、疲倦地笑了,“你呀,真是的……” “是铁塔长官吗?要我说,他配不上您,少校!” 少校小姐不说话了,不知是不愿回答,还是已经发不出声音。 他继续用力地割断残存的肌肉、筋膜和骨头,用外套粗糙地裹住伤口。 铁塔和其他人在外迎敌,不时传来熟悉的惨叫。他们的同伴一个个倒在地上,失去生命。 终于,他做完了手头的工作:“少校小姐,好了!我去帮铁塔长官——” “等等,小弗朗西斯卡。”少校小姐用左手抓住他的手腕,摇摇头,“没必要了。” 洛林一愣:“为什么?” 铁塔长官的身影仍笔直矗立在外,犹如铁塔——为什么没必要了呢? 少校小姐声音很平静,像是在寻常讲课:“你仔细看敌人的火力……” 炮火擦过铁塔长官的胸膛。 “他撤不回来了,你出去也只是送死……” 铁塔长官如同山一样倒下来,重重落地。 洛林撕心裂肺地大叫:“长官!!” 铁塔长官!铁塔长官! 铁塔长官大字不识,脾气暴躁,远远不如少校小姐讨人喜欢—— 少校小姐总是捉弄他、打趣他、以他为反面典型教育孩子们—— 但他总是沉默而稳定地接受着少校小姐的嬉笑怒骂,就犹如星星背后无言的天幕。 “嘘,小声点,弗朗西斯卡!” 少校小姐泪流满面,但声音平和温柔: “你不要出去。我们从事着一场不义的战争,孩子不应该为此背负罪恶。你昂首挺胸地逃走吧,让我来……我来解决他们。对,昂首挺胸,这个成语……要记得!” 他想拼命拉住少校小姐,但少校小姐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他。 她撑着一杆枪,一瘸一拐走了出去,举起仅剩的左手。 “我投降。”她流着眼泪,用叛乱军通用语说,“可怜我可怜我吧,我是个女人而已。我知道我们提督的位置,我可以带领你们去轰炸他……” 几个叛乱军窃窃私语一番。 他们并没有杀害她,而是跟着她走了出去。 …… “她就这样带着一群人离开了我的视线,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后来,我是在报纸上才看到这场战役的后续的……” 洛林声音苦涩:“有一份表功的报道说,有一个女校官成功引诱敌人登上了一座断桥,并炸毁桥梁,歼灭了一个班的敌人,以身殉国,实为英模。” “但我还看到了另一份报道——我们那位知兵善任的好提督,竟也在这场战役里,被叛乱军轰炸而死了。” 方彧一愣。 洛林眯起眼:“所以,我的提督啊,她到底是诈降,还是真降呢?” ** 方彧一时五味杂陈,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何感想。 多亏洛林中校不大用社交媒体,否则看到那段视频的话,一定会很伤心的。 没想到,虽然是十一二岁时发生的事,但记忆这么清晰啊…… 说起来,不知道这些男人都是多大年纪“情窦初开”的? 洛林中校……会不会对这位“少校小姐”有一点少年对成熟女性的微妙情感呢? 大概率是有过的吧。什么“苍白的脸”“毛茸茸的领子”,连这种细节都能讲出来…… 不说二十多年前,就算问他几年前的玫瑰战争—— 当时她脸色苍不苍白、穿没穿带毛领的军大衣,他能这样记忆犹新吗? 她踟蹰了一下:“唔,洛林中校,我还有一个略显冒昧的私人问题……” 洛林眼睛一亮:“下官或许不能媲美水晶,但绝对像树脂一样透明地向您敞开。” 等等,她在干什么?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脑子里盘旋着的念头,心里一惊。 方彧呀方彧!洛林中校讲了这么多掏心窝子的往事,完全是出于对长官的尊敬和服从,这已经够给她面子的了。 居然还想着问他这种离奇古怪的问题,简直是太不……太不体贴下属了! 方彧一个急刹车:“唔……还是算了吧。太、太冒昧了。” 洛林身体前倾,诚恳道:“阁下还是问吧,下官对您没有秘密可言。” 方彧连连摆手:“没必要,没必要,工作只是工作而已,洛林中校还是要过好自己的私生活。” “奥托大帝在上,除了家里有一只缅因猫以外,下官压根没有什么私生活。” “养猫啊?养猫也很好,呃。” “阁下猫毛不过敏吧?” “不,不过敏。为什么问这个?” 洛林沉默片刻:“如果下官身上不小心带了猫毛,害得司令官阵前打喷嚏,就糟糕了。” “你放心,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方彧终于找到一句可以心安理得、不用撒谎便说出的话,于是赶紧说出来了。 对方深深看着她,那双曾被告诫“不要说真话”的薄唇微微抿着。 单看下半张脸,完全像个逢场作戏、薄情寡义的浪荡子负心汉嘛。 她小心翼翼道:“那个,中校,你不问我为什么忽然提起……少校小姐吗?” 洛林诡异地又沉默片刻:“……不问了。” “为什么?” 洛林干巴巴说:“因为没有意义。比起对记忆中的人刨根问底,下官还是更苦恼怎么抓住眼前的……私生活。” 方彧:“啊?啊!” …… 获得了528在少年军的批次和排名,想找到这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只需要去调一下当年少年军的档案就好了。 旧档案都收在廷巴克图的档案所,方彧便给帕蒂开了介绍信,让她去查一查。 然而,帕蒂去了大半天,无功而返: “提督,咱们这里档案管理非常混乱,裴提督之前的档案统统没有数据化过,我在那里翻了大半天纸质材料——发现从510到530的档案,恰好全都丢失了。” 方彧一愣……恰好? 恰好丢失了,还是恰好被人抽出来了? 看到帕蒂沮丧的样子,她安慰道:“辛苦你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没有就没有吧。” 方彧一面试图查找528的下落,一面还要担心远星的局势。 吴洄仍毅然对大统领兴兵了。 战争的前半程虽然因准备不足,打得有些艰难,但他没输掉任何一场战役。 就在方彧为革命军领的意志力惊叹之时—— “方提督,方提督!” 帕蒂半夜冲进她的卧室,把她从半梦半醒间摇醒。 “远星急电!” 革命军输了,伤亡惨重。 斩月邦的一位将军在率兵逼近枫溪兰渡后,突然音讯中断、全军失联。 所部几百万官兵,至今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传达哪怕失败的消息。 枫溪兰渡是联邦和革命军侦查卫星都覆盖不到的范围。因而,他们甚至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支百万大军竟会突然消失不见。 方彧托腮坐在星图前,将革命军的行军路线与周边空域环境逐一比对。 除了恒星级武器,现有任何技术武器,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吞噬一支大军。 可恒星级武器要以恒星为基点,枫溪兰渡的恒星还好好地在那里。 更何况,联邦方面这种技术也极不成熟,叛军领怎么可能……简直像魔法一样。 这……就是大统领的“底牌”吗? ** 潜林。 “紫荆花王朝,说到底还受着真神的庇佑……” “毕竟带领咱们抵抗了联邦几百年的侵略啊!真神一定是震怒了,才降下灾异,如果再不收手,死的说不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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