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中了蛊,练出筋蛟钩,才知道还有一种冷如此深长彻骨,如影随形。南下后,我曾体会过暖意,可如今,我紧围着篝火,却总觉得半个自己仍浸在霜冻中。现在我知道了原因,因为我的姑娘独自在凛冽的长风里,她走得那样快,走得那么远,她不回头,她不需要我了。我没法把她留在暖室里,所以我要与她一起走,让所有的风雪都只落到我身上。” 她听得心都碎了,其实他让她骄傲,她的心上人,是一个真正的英雄,她什么时候,也没让他这么痛苦过。 在泪涌出来之前,她已扑进他怀里。 这人世太冷了,哪怕烧烬自己都不过只热上短短的几瞬。可若是有人甘愿同行,便一定能在巨大的寒冷里生起不熄的火,相互支撑着,攀过陌生的雪域和绝岭。 “你可别哭。”她哽咽着,将头埋在他颈窝里。 冰冷的泪落在在颈侧,沿着衣领下的皮肤冲出一道雨路,还未到达心口,就已干涸。 只剩了那股暖意,他受过的暖意,将他拥住。 他伸手环住她,清透的水雾也涌在眼下,却轻轻地反问:“只准你自己哭吗?” 她想起在相王府那夜,他说的话,她也记住了他说的每句话:“别哭,笑着多好。”人间已经这般冷了,笑着多好。 他将她搂紧来,直到呼吸又是自己的了,“现下实在笑不出来。过后补来,每一日都笑着,好么?” 她点点头,仰起头来望他,这时才说:“我没有不需要你。” 他心砰砰地跳啊撞啊,很想说什么,却陷在她的眼里。 那双眸子里覆着薄薄的寒冰,在烛光里挣扎着,无声地等着有人来打碎,他便着迷又失神地吻了下去。 闭上双目前的最后一眼,他见到那云际一般透远的薄冰裂成了片片琥珀。 他们不会被风雪困住的,因为此时此刻,太阳已经照在身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边还有两章,是像番外一般的结局。
第101章 水月现时,风云自异 其实她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难以相处,那些怪异的行为,庚柔难以理解的行为,他都懂。 伥人能听音声,弹琵琶是为了找到沟通的方法。 鲸死草既然能延缓青络脑的发作,那么也许可以研制出解药。 她的方向都是对的,虽然一无所获,却孜孜不倦,乐此不疲。 因为她知道这是一件必做的事,她毫不避讳地设想若他有意外,青络脑再次肆虐,世间再无可调动伥人的神将,那千万人要怎么办。 所以,唯有解青络脑,才是最终极的武器。 就这样过了数日,阿依古丽来了,风风火火的,还带着帮手。 阿依古丽只是想跟李及双商讨商讨,倒是她哥哥赤木得横步宽行,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势。 这伙突西人在后院拦住了李及双,团团围上来时,把那几个郎中全吓跑了。 她望着郎中们逃得近乎四肢着地的背影,无奈地收起手中的卷册,对阿依古丽道:“我给你,只怕你拿不去。” “当真?”阿依古丽听不出话外音,面露狂喜,忙把一束紫草塞给她,“我会好好对他的。” 李及双还未回身喊人,沈无淹已经从小楼上走了下来,怀里还抱着一大捆书册,今日晴好,他给她晒书。 尽管身量还是挺拔如山,但那抱着书册的样子,怎么看都有些过于平易近人了,以至于落在赤木得眼里,便有了些任人宰割的味道。 阿依古丽指着沈无淹对赤木得说:“大哥,就是他。我也要他从黄羊群中飞出来见我,从风暴里追出来寻我。” 李及双没来由一愣,旋即轻轻叹了口气。这个人啊,半点都不知道替自己辩驳么。 但现下她得去把那些郎中召回来,没工夫同他们周旋,只对着一头雾水的沈无淹叮嘱了一句“下手轻些,莫见血”,双袖一震,头也不回地走了。 跟她不同,沈无淹是拿得住分寸的,就是他这个人,此生未有敌手,三两下就把人打服了,不止如此,还叫人把所有话都吐了出来。 主要是当初李及双如何炫耀他本事的话,一句不少,一字不漏。 以至于他找到李及双时,就不是汇报战果,而是兴师问罪了。 “我以前怎么待你,你就是不愿说吗?”他站在门边,眼里像衔着两枚银刀,但又不像真的怒了。 她这药方子大会开到一半,这会儿不得不停了,先遣退了几个郎中,才让他进来慢慢说,先想好了,再说。 等人走远了,他才道:“我都不知道我们以前真的这般那般了。”脸上已换上了云淡风轻,声调里却有些酸涩。 这话同她以前的“这样那样”比起来,不知要文雅多少。 “什么这般那般,我听不懂。”知道这一劫躲不过去,她先装傻充愣。 “就是肌肤之亲。”他的眸子暗下来,冷沉沉地望着她,“很多很多次。” 她不想多谈,但又觉得有些好笑,竟然还吃起自己的闲醋来了。 “叫你把人赶走,没叫你三堂会审。”她还扭开头去,强压住嘴角,持住肃容,“何况这些外人说的话你也要信吗?” “他说那些话都是你说的,在场的人都证实了。”他不依不饶。 她张着眼,眨也不眨地就否认:“那是我诓人的。” “你说我连喉咙都是硬的,这也是诓人?” 她这下接不住了,当初只顾着脱身,说的那些没羞没臊的话海了去了,哪还记得那么清楚,现下这样当庭对峙,倒施展不开了。 唯有先装个样子:“这种事我怎好告诉你?” “嗯?”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能同我说,反倒能跟外人说?” 火越浇越旺,她只好道:“那你要如何?大不了以后再也不同你那般便是了。” 他不可置信地望了她一眼,咬牙切齿地先自行顺了遍气,才冷静下来:“有些事我想起来了。” 话说得像在威胁人。 他伸出手,虚点在她左侧锁骨下方的半掌之处,“你这儿有一颗痣。还有你说你不会哭,但每次都哭了。” “没有每一次。”她又将头转开,像是要隐藏羞愤。 “你要瞒我到何年?到我求娶你那时吗?” 她张嘴要驳,想了想又憋了回去,说多错多,不如不说。 他怔了怔,猛地转醒一般,话都说不顺了:“该不会……你别告诉我,我们已经成亲了?” 她“唔”了半晌,才答:“不能说已经成亲了,只能说我们都同意了。” 他箍紧了拳,一时悲从中来,“我不知道我们,我是说,如果我知道,当时即便忘了,也不会置你不顾的。” “过去便过去了,你当时的状况如此,好在咱们都好好的,总之我也没有怨你。”她继续哄着,多大点事啊,她看他就是太闲了。 他摇头不听,悲伤换作了歉疚:“我不知我那时竟这样喜欢你,甚至都到了未成婚就逾距放肆的地步。” 她拿不准他要怎样,只好连话也不接。 “既如此,我还忍什么呢?”他一个转念就下了什么了不得的决心般,忽的换了一副面孔,“从此刻开始,我还要同以前一样。” 她心上一凛,真的怕什么来什么,先头刚刚给几个郎中派了活,这几日万万不能落在他手里。 而且这样一直瞒着他终究不是办法,不如都说了,让他有些东西琢磨,先断了那些歪歪斜斜的心思。 于是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从神足山到杞阳城,全是正正经经规规矩矩的过往,说的也很简略,简略到只有时间、地点和经过。 当他追问细节时,她只是道:“那是我的记忆,或许你不是这样想的,我不想强加予你。” 他便不再发问,默默听着,越听越觉得记忆回来了,细想时,却好像什么也无。 旁人说她无法无天并不是没有道理,那些事情光是听听,就令人心惊。 到了最后,旁的心思生起来,他至少很清楚她如何令自己念念不忘,就这样坐着,也忍不住想把她扯到怀里来。 好不容易等她说完了,他伸手要去搂人,腕侧白日被木削刮出的伤口里忽的飞出一片莹亮的筋蛟钩,翩跹着双翅,就往她手掌飞去。 “不可!”他慌了,张手去挡,筋蛟钩绕过他的指掌,迅速钻进她手套中,溢出一大圈光亮来。 掌灯恢复得太快,连李及双也有些讶异。 他这时才想起她是连自己的筋蛟钩都愿亲近的人。 她捏住手套顶端,往上一扯,强光便倾泄出来,布满了整间屋子。 沈无淹怔住了,喃喃问:“殿下,你见识到了吗?”这时还不忘小小地提醒她嘴硬的事。 她翻了翻掌,“比以前的还要亮。” 伸手去触,他眼见自己的指尖被光亮吞没,就知道自己绝对没有记错。 他抬起头来看她,一片流泽的白光漾在脸上,她专注之时竟有一种可骗过所有人的乖顺。 当下情不自禁开口:“殿下,我们成亲吧?” 她怔了怔,蜷住掌,问道:“你叫我什么?” “公主?”他连忙答,看她神色不对,又试了几个,“十六公主?心肝?夫、夫人?” 她摇头不止,听到“心肝”“夫人”脸色更难看了,“都不是。你叫我……”那两个字她说不出来,一旦开口,倒刻意了。 “算了。”她放下此事,浅浅一笑,“我应允了。” 沈无淹大喜,又不安地生起忐忑:“你确定?毕竟我都忘了如何唤你。”像是另一个人,借着这颗心在喜欢她。 “是我不确定,还是你不确定?毕竟忘了的人是你。”她压着双眸,不客气地反问。 他柔和一笑,那笑容如此动人,反压倒了满堂的秋日晴光。 他把她拉过来,在怀中搂紧了,埋首去嗅她颈后的香气,“日子我待会就看,最长不出两个月,可好?” 她环手将他抱住,应了声“好”,又说:“你做自己就好了,别怕说错,反正总是要说错的。” 沈无淹心上一横,也不客气了,腾地将她抱起,往床边走去:“既然怎样都会错……” 她还以为胜券在握,终究还是棋差一着,明明血气已经涌上来,她还得制止他:“且慢,日头还未落山啊。” 他脚步不停,甚至更快,一把将她放在床上,俯身将她圈住,重量一抬,也移到了床上。 却听得“轰”的一声,四个床脚都被压断,整张床板囫囵沉下去,他一下先将她护在怀里。 等到余波散去,怀中的人一动未动,他不敢看她,只是重复道:“殿下,床塌了。” 李及双没好气地答:“知道,我也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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