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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目光仿佛在说：别想私吞素商剑，我会盯着你的！ 时隔一个月，周扶光也终于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顾家从镇龙村出发，前往上京的车队。 顾家的车队是在傍晚抵达，因为错过了开城门的时间，所以被迫在镇上的驿站内休息。 而同日落塌镇子驿站的，除去顾家车队外，还有一支马戏团的队伍。 当天周扶光收拾好了素商剑，祝谈意背好那把被他打理得很干净的火铳，两人什么生活用品也没有带走，就这样悄无声息离开了生活过一个月的小院。
第36章 驿站。 这里是进入上京的最后一个修整点。因为临近都城, 所以小镇的驿站占地面积颇广，和城内数一数二的客栈几乎没什么区别。 顾家的车队占了左边的一整栋楼，右边的房子则让给了马戏团的人。这个马戏团在民间很有名气, 此次入京，是受邀前去六月底太子殿下生辰会上献礼的。 马戏团内养着的动物都用笼子关了起来，放在后院厢房, 临近马厩。 顾千钟的房间窗户正对着马厩——他推开窗户, 就能看见马厩里闭着眼睛睡觉的几匹马。都是马戏团的劳动力, 他们家的马车被牵去另外一个马厩里。 离开镇龙村已经一个多月了，但顾千钟还是有一种如在梦中的恍惚感。 一个月前他最大的梦想是继承他爹的遗产, 当镇龙村最有钱的员外。结果突然有一天晚上他爹问他想不想做神仙, 虽然这个问题来得很突然而且听起来很像是在做梦, 但鉴于他爹还算靠谱的性格, 顾千钟还是选择了当神仙。 虽然最后也没当成神仙。 但他确实看见了神仙打架。 那个绿袍男人，陈先生, 隔壁公主的侍女, 还有周…… “晚上好——” 顾千钟从小就被他爹教育要做个有礼貌的人, 所以在听见头顶有声音跟自己打招呼时, 他下意识也抬手回了句：“晚上……” ‘好’字还没有出口, 顾千钟忽然意识到不对劲，正要尖叫出声——尖叫声还没冲出喉咙, 就被人捂住口鼻往后一拖；顾千钟眼睛瞪得像铜铃, 脑子里闪过八百个自己被暗杀的原因。 随即一阵清风拂面, 他看见周扶光从屋顶横梁上跳下来，对着自己摆了摆手：“你轻点, 别把他吓死了。” 捂住顾千钟口鼻的手松开了。 顾千钟扶着自己喉咙艰难的大口呼吸，眼角余光往身后一瞥, 正好和祝谈意阴沉的双眼对上视线。 一月未见，周扶光和祝谈意都变化颇多——尤其是周扶光，原本一头及腰的长发，不知为何变成了参差不齐的短发。 顾千钟迟疑着开口：“……周姑娘？谈意？” 祝谈意点头：“是我。” 周扶光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态度自然得就好像她才是这个房间的主人。 “你们什么时候进都城？”周扶光发问。 顾千钟被她气势震慑，下意识回答：“明天一早……” 周扶光点头，理所当然道：“我们明天跟在你家队伍里，一起去都城。” 顾千钟：“……啊？” 周扶光：“你不是说欠我救命之恩吗？现在到你报恩的时候了。” 顾千钟：“……” 他挠了挠头，不合时宜的问：“可是周姑娘你不是说，我没有机会——” 周扶光微微眯起眼，面无表情的望着他。在周扶光的目光注视下，顾千钟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直到后面渐渐消失。 他咽了咽口水，小声：“那我得和我爹说一声。” 周扶光大方的摆手：“去吧。” 顾千钟一溜烟跑出房间，只留下周扶光和祝谈意。周扶光从旁边桌上的果盘里挑挑拣拣，跳出几颗光泽莹润的葡萄，扔了一颗进嘴里。 祝谈意：“万一，他爹，不同意——” 不等他把话说完，周扶光就把一颗葡萄塞进了祝谈意嘴里。他愣了愣，却也没拒绝，乖乖的张开嘴接纳那颗葡萄。 周扶光：“没有万一，他会同意的。” 不一会儿顾千钟又跑回来，不过这次他不是一个人，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个面容严肃，颇具威严的中年男人。对方进屋后立刻看向了周扶光，周扶光弯起眼眸笑眯眯和他打招呼。 她和人打招呼的方式，有种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不伦不类。 这种完全没有规矩的打招呼方式，出现在周扶光身上，就格外的和谐。 中年男人在周扶光对面的圈椅上坐下。 房间里倒是还有别的空椅子，但顾千钟看了眼这个气氛，觉得自己亲爹才坐下，自己也跟着坐下，似乎有点不太好。于是他小跑站到顾员外身后，老老神神的站着。 祝谈意一看对面身后站了个人——他也不坐了，嘴巴里还塞着葡萄，悄无声息站到了周扶光身后。 画面一时之间对称得有些滑稽可笑。 祝谈意没有站出来之前，顾员外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儿子的房间里又多了一个人。直到他悄无声息站到周扶光身后，冷不丁出现在顾员外视线里，反而将顾员外吓了一跳。 顾员外目光若有若无扫过祝谈意身后背着的长颈火铳，又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直奔正题：“听千钟说，二位想借我们顾家的车队，进入上京？” 周扶光：“挑重点说吧，我不想浪费时间和别人拐弯抹角。” “陈玄乙死了，你能搭到的山上人线索也完全断了，但是顾千钟想上山，对吗？” “带我和祝谈意进上京，我送顾千钟去昆仑。” 顾千钟听得一愣一愣的，脑子完全没有转过来，心想周姑娘不是来找我要报恩的吗？怎么突然就和我爹讲起条件来了？ 顾员外没有立刻回答，沉思起来。 周扶光也不着急，身子略微后仰靠向椅背，眼角余光扫到站在自己身后的祝谈意。 她才发现祝谈意站到自己身后了——于是微微挑眉，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神态表达得很清晰：你站我后面干什么？ 祝谈意神色严肃，板着脸，做口型：他身后也站着人。 对面全都看见了的顾千钟：……不是，我还没瞎呢！！！ 顾员外抬头，祝谈意瞬间把嘴闭上，又露出那种很能唬人的，打手一般的神色。对面看着他的顾千钟表情变得有点一言难尽。 顾员外：“我凭什么信你？再说了，你又不是陈玄乙，难道你把他带到了昆仑山，昆仑山就一定会收他吗？” 昆仑山欠陈玄乙一次人情，而陈玄乙又欠顾员外一次人情，顾员外正是试图通过这条线，让昆仑山收下顾千钟做徒弟。 毕竟修仙这种事情，能否上山，这其中的标准模糊暧昧，极看眼缘。如果没有确定的结果，有时候就算千辛万苦抵达了仙门入口，也无从得入。 周扶光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块方正的玉白色腰牌，放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 “这是周家剑阁的侍剑腰牌，如果顾千钟进不了昆仑山，我就会送他去剑阁。凭此腰牌，他可以随意出入剑阁与周家藏书楼，翻看里面所有的典籍与功法，也可以要求凡间任何一处周家产业为他服务。” 她食指压着那枚腰牌，将其推向顾员外，“在此之前，我会先带他去昆仑山。如果昆仑山肯收他，再让他将侍剑腰牌还给我。” 周扶光甚至不需要说是哪个周家。 能将姓氏冠在剑阁前面的周家只有一个周家。 大部分没机会接触到修真界的凡人，大概会意识不到周扶光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但是顾员外知道陈玄乙的身份，自然也就知道周家剑阁。 他倒是知道面前少女姓周，也从儿子口中得知对方能与袁野打得有来有回甚至更胜一筹——但顾员外还真没把周扶光和东洲嘉陵的那个周家剑阁想到一起过！ 毕竟出了东洲，可能都没几个人知道大梁这个国家。人好好的剑道圣地弟子，跑来这么个偏远的地方干什么？ 没道理，不合常规，完全不沾边。 顾员外盯着周扶光推过来的那枚方正腰牌，玉白的色彩，上面只刻了周扶光的姓名，简洁到除了周扶光的名字外，什么多余的象征性图案都没有。 但他一时之间却没敢伸手去接——盯着那枚腰牌看了数秒，顾员外抬头，措辞恭敬了许多：“能否让老夫将此物拿去，和内人商量一番？” 周扶光浑然不在意，略一颔首。 顾员外自袖内取出一块手帕，仔细的将腰牌包裹起来。顾千钟看得一头雾水，他连上京的皇帝有几个儿子都不知道，自然更不可能知道周家剑阁意味着什么。 只是自家亲爹小心翼翼的态度，也让顾千钟明白了一件事情：周姑娘的背景似乎非常了不起，随手扔出来的东西，他爹都会严谨对待。 顾员外对顾千钟使了一个眼神，顾千钟连忙跟着他一起出去。两人出门后也未走远，顾员外脚步一转，进了隔壁。 隔壁房间内等着的也并非顾千钟的母亲，而是他们府上的一位老爷爷。 顾千钟之前一直以为老人是来府上打秋风的穷亲戚。毕竟在他的印象里，这位老人就整天什么活儿也不干，坐在他们家后院晒晒太阳养养花。 但自从顾家收拾东西要入上京后，顾员外第一件事却是立刻去安排那位老人的上京事宜。虽然顾员外没有跟顾千钟解释过，但顾千钟也从他的行为里猜出来，这位老人大约也和他们家一样，是不属于镇龙村的一部分。 顾员外将手帕包裹的腰牌碰到老人面前，低垂眉眼：“张老，您看看，这是周家剑阁的东西吗？” 老人睁开松垂的眼皮，目光扫过顾员外捧着的腰牌。只是一眼，他原本散漫的神色收起，目光都变得锐利了许多。 他伸手从顾员外掌心接过那枚腰牌，握住。不过片刻，张老松开手，腰牌重新落回顾员外掌心。 张老面露几分感慨：“果然，人只要活得够久，就什么都能见到。” 顾员外：“这腰牌……” 张老颔首：“确实是周家剑阁的东西。他们家的腰牌取自嘉陵江源头的天水精石，此物只产自嘉陵江水之源，是嘉陵河神的真身，做不得假。” “不过——”
第37章 张老面色微肃, 话锋一转：“你可以接受隔壁那位剑修的条件，让她护送千钟去昆仑山，但最好拒绝她的侍剑腰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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