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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千钟挠了挠自己脸颊，有点不好意思：“也没什么，就是……” 祝谈意简单直接：“我身上太冷了，顾千钟不习惯，能让他回大通铺睡吗？” 他说话时，周扶光的目光便从顾千钟身上移开，重新落回祝谈意脸上。 直面的冷风吹得祝谈意脸颊有点红，鼻尖和眼皮也泛红。她伸手，手指摸了摸祝谈意鼻尖，冰凉又有点湿润的，不知道是不是雪花被吹落上去后又融化的痕迹。 但确实没什么人的温度。 周扶光：“那你去大通铺那边睡吧，我跟祝谈意睡这里。” 顾千钟：“……嘎？” 周扶光瞥了他一眼，皱眉：“有问题吗。” 周扶光反问人时习惯性带了陈述句的语气，自然而然透露出几分居高临下的反向质疑。 顾千钟沉默片刻，挠了挠头，脸上又露出大家都熟悉的笑来，“没啥，没啥。多谢师姐，那我去隔壁睡了哈！” “哦对了，师姐你的被子……” 周扶光不介意，略微抬了抬下巴，道：“反正都是一样的被子和枕头，你去大通铺那边直接睡我的位置，我用你的就行。” 顾千钟点了点头，把被子放回自己床位上。他走出去时，眼角余光很轻的往祝谈意身上瞥：祝谈意根本就没有在关注他，祝谈意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只注视着周扶光。 这点没什么好意外的，早在镇龙村时顾千钟就发现了。 那个死气沉沉，连官话都说不明白的怪小孩，对学堂里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冷淡态度。即使是面对陈先生交代下来的学业，祝谈意虽然会好好完成，但只是按部就班的去完成。 他的态度仍旧是不上心无所谓不在意的。 唯独在周扶光出现的时候。 在周扶光出现的时候，死气沉沉的少年眼眸会瞬间亮起，整个人都兴奋起来，目光和注意力都毫不犹豫的追随着周扶光而去。 仿佛除了周扶光以外的人对他而言，都跟草木没有什么区别。 有时候顾千钟想不明白，也根本弄不懂这两个人是怎么发展感情的。明明他们是同一时间相互认识的，但周扶光和祝谈意之间似乎有一道顾千钟看不见摸不着的天然屏障。 他们在屏障里坦然自若的交谈，亲密。 而顾千钟连他们在说什么都听不明白。 顾千钟离开后，周扶光反手把房门关上，推着祝谈意的肩膀和他一起躺到床上。 祝谈意身上确实很冷，周扶光侧躺着去握他的手，好像握住了一块冰那样，一点温度都没有。但就算是这样周扶光也没有收回手，仍旧握着祝谈意的手。 她想握的话祝谈意就不会拒绝，就是在睡觉的时候被周扶光牵着，这个事实让祝谈意多少有点紧张。 他毕竟喜欢周扶光——当然，不是男人想要与女人□□的喜欢，而是非常纯粹的，粉丝对待偶像的喜欢。粉丝被自己的偶像握着手了当然会紧张得要命，祝谈意现在就紧张得只敢看房间天花板。 外面就是冬日的风在呼呼吹，刮过墙壁掠过山崖，将整个昆仑山都覆盖上一层白雪。 这次没有七窍玲珑心了，周扶光也不知道祝谈意现在紧不紧张。 她不太睡得着，躺了一会儿，闭着的眼睛又睁开，“祝谈意，你睡了吗？” 祝谈意回答得很快，“没睡。” 周扶光：“你的手好冷。” 祝谈意有点抱歉：“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让它变热。” 之前有人的身体可以用时还好些，虽然身上还总是冷冷的，但多少有点温度。 但现在，变成剑灵之后，反而连那点少得可怜的人的温度都消失了，只余下冰冷。 周扶光翻了个身，面朝着祝谈意——祝谈意很快也把脸转过去，对着周扶光，两个人躺在床上望着对方。 “不用说对不起，我就随便找个话题，想跟你说话而已，并不是真的觉得你手冷。” 说话的时候周扶光松开了祝谈意的手，缩回被窝。 她是阳气很重的体质，身上随便割一个伤口，流出来的血都能把水鬼烫得吱哇乱叫。所以周扶光的手缩回被窝里，很快就暖和起来，并将整个被窝也捂得很温暖。 温度在这张床上非常的泾渭分明，周扶光躺的那边就是很温暖的，祝谈意躺的那边就像冰窖。周扶光往祝谈意那边挪了挪，两人的距离被拉短了，祝谈意能感觉到自周扶光那边源源不断传过来的，非常温暖的温度。 周扶光裹着被子，眼皮微微往下垂，嘟嘟囔囔：“我有点睡不着。也不是失眠，反正就是睡不着。” 祝谈意：“我知道。” 周扶光垂下去的眼皮又抬起来，有些惊诧盯着祝谈意。 祝谈意解释：“之前在镇龙村的时候，你晚上也这样。” 周扶光：“……我那时候没有找你搭过话吧？” 祝谈意：“嗯，你不找我搭话，你背剑诀，骂人，还有，数羊。” 周扶光：“……” 周扶光：“我那时候念出声了？” 祝谈意：“偶尔会。” 周扶光‘嗷’了一声，两手捂住脸往旁边滚了两圈，一下子就和祝谈意拉开了距离，并拿后脑勺对着祝谈意。祝谈意不知道怎么了，茫然看着周扶光的后脑勺，还有突然就远离了自己的温暖。 因为是背对着，所以祝谈意看不见周扶光的表情，只能听见她闷声询问：“你那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祝谈意愣了愣，茫然片刻，下意识的回答：“对不起……” 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的周扶光滚了两圈，又转回来面朝着祝谈意，在被子里捂得很温暖的手指用力戳了戳祝谈意心口：“为什么要道歉？” 祝谈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他小声回答：“因为，顺颂问我了，但我不知道为什么。” 这个回答比刚才那句‘对不起’更让周扶光觉得郁闷。 她缩回手指，眼皮往上抬，那双很漂亮的桃花眼注视着祝谈意，雪色短发有些垂落到她脸颊和鼻尖，在她白得发光的皮肤上投落一层参差的阴影。 阴影晃动的时候，会显得周扶光那双眼眸更美。 祝谈意不自觉就盯着周扶光的眼睛看了，并感到轻微的窒息，面颊发热。 周扶光眼睁睁看着祝谈意的脸皮在自己注视下逐渐泛红。 她踌躇了一会，翻身，不再去看祝谈意，只是望着天花板，道：“你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是我要跟你说对不起才对。” 祝谈意不理解，“为什么？” 周扶光道：“你太喜欢我了，但我没办法——像你喜欢我那样喜欢你，你明白吗？” “我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我不能一边想着那些大事，一边跟别人风花雪月，会影响我修行的，也会让别人伤心。” 周扶光在剑阁见过太多例子了。 沉迷于练剑的剑修们，给自己剑道的时间越多，给道侣的时间就越少。如果运气差点，遇到周长赢那样的烂人——终日与酒和剑为伴，十几二十年的春心萌动都交付给那个面都见不到的家伙。 这是很残忍的。 周扶光发过毒誓绝对不要做周长赢那样的烂人。 她说完这番话后又有点忐忑，心想等会祝谈意要是哭了怎么办？ 周扶光还没正儿八经拒绝过暗恋自己的人。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看过很多其他宗门的女修来嘉陵游历时，跟周仪景告白，被周仪景微笑着拒绝后她们就会悄悄躲进竹林里哭。 虽然祝谈意不是女孩子。 但那种喜欢一个人又被拒绝的心情，总是相近的吧？ 周扶光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见身边祝谈意饱含欣慰的声音：“顺颂，做得很对。” 周扶光：“……？” 祝谈意：“顺颂很坚定，以后肯定会登顶剑道，成为最强的剑修。顺颂的想法也是，对的，非常明智，聪慧。” “恋爱，分走你的注意力，而且，没有人配得上你。”
第70章 周扶光总觉得祝谈意的话有哪里不对。但又觉得他说得好像确实是实话——恋爱会让人分心嘛, 如果喜欢一个人的话就会不自觉的想着对方，不自觉的将时间分给对方，无法像以前一样全心全意的修行…… 但周扶光还是觉得有点不对。 只是她一时半会的, 又想不明白哪里不对。她自己说的话没有错，祝谈意也在同意她的话——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呆在昆仑山的日子对于周扶光而言，和待在剑阁时并没有太多的不同。 除了没有那么多侍从服侍。 周扶光对自己要求很严格, 在天赋好的同时修行也格外刻苦。每天太阳升起之前她就会去山顶打坐, 练剑到深夜再回房间。 其努力程度令玄默都叹为观止, 同时庆幸周扶光只是自己努力，并没有揪着整个昆仑山陪她一起努力。 看别人累死累活修行是挺有意思的, 但若换成自己在累死累活的修行, 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转眼间年末便至——虽然修行之人在凡人眼里就是神仙, 但神仙显然也过新年。 玄默从山里捉了野猪回来处理, 正好让顾千钟和陈嘉柔试验一下最简单的引火决——虽然是引火来烤野猪。 也贴春联。 往年都是师爷写春联，但师爷的字一般般。之所以让师爷写, 是因为玄默的字更烂, 和祝谈意不相上下。 最后周扶光还是看不下去, 抽了师爷手里的毛笔, 蘸上墨汁, 笔尖落到纸面上，甚至不需要别人背书, 周扶光便熟练写出一连串的吉祥话。 她的字确实好看, 端正而有风骨。就是风骨太过, 显得锋利，锐气逼人。 祝谈意照例捧场, 用磕磕绊绊的官话给周扶光大夸特夸，然后将旁边卷着的另外一副空春联铺开, 眼巴巴看着周扶光。 周扶光也没拒绝，重新蘸了墨水，把剩下的春联也给写了。 她写完最后一个字，收笔——院子里玄默跟顾千钟陈嘉柔他们三个在用引火决烤那只猪，师爷抱着那盆有生灵的迎客松在旁边凑热闹。 今天的雪下得特别大，跟鹅毛似的乱飞，偏偏天气又很晴朗，大雪里面落着没什么温度又明亮的太阳光。 周扶光一手拿着笔，另外一只手撑在桌子边缘，“你以前过过春节吗？” 祝谈意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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