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吏们为了方便管理,多数会给乡村按方位分为东南西区。 长安乡的西区便是张婴最初落户的地方,从原本最穷的地区,俨然变成最富裕的区域。南区和西区也积极跟上,喝了不少肉汤。 倒是东区,他们先是因为熊公子的事被反复排查,险些被判连坐。之后隐隐有刻意避开西区的迹象,东区不说从最富裕变成最穷,起码是长安乡最排外最冷清的区域。 张女官也将上述情况告知给监禄。 监禄皱起眉,他道:“若是如此,那他们就不是狮子大张口,而是真的想要那些东西。” “提了什么要求?” “他们要求在东区也建一个一模一样的福源市。” 张婴听完立刻看向扶苏的内侍,问道:“建一个民市很麻烦吗?” 内侍恭敬道:“回小郎君的话,只要有正经资格,合理交税,并不麻烦。” 张婴想着和气生财,便微微颌首,道:“行。” 监禄收回看向内侍微妙的视线,听到张婴的回复迟疑了会,补充道:“婴小郎君,他们想要的是一模 一样,包括不改商籍经营店铺……” “不行!” 张婴斩钉截铁,脸上闪过一抹讨厌,“那是给予残障军卒的福利,这群家伙没资格。他们还提了什么?” “他们说,要么按他们的方式修水渠。但我看过了行不通。”监禄摇摇头,“光他们要求的单独开辟好几条渠道,过于浪费。更别提其他的还有令南北区发生汛情的危险。” “什么!他们知道吗?” 监禄也在一旁跟着生气,道:“我将这个可能性说过,但那位表现得比较……”监禄想了一会才勉强较为温和的词汇道,“冷漠。” 张婴“啧”了一声,但他很快平静下来。 张婴先走过去拍拍监禄的裤腿,抬头道:“不用担心,有的是办法来解决!” 监禄微微一愣:“真的有办法?也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不愧是小郎君,正如我们想象中那样……” “啊?”张婴懵了一秒,“啥意思。” 这时,门外传来低沉的闷笑声。 “小子,你还不知晓吗?” 伴随着这一句调侃的话,身着黑色便服的嬴政大迈步走进厢房,屋内所有人都震住,尤其是监禄,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便装的嬴政。 他慌忙行礼,嬴政不在意地挥挥手,直接越了过去,来到张婴面前,笑道:“在军中,你小福星的名号,可远远没有广大军卒之友的名号来得响亮啊!” 张婴嘴角一抽,什么军卒之友啊! 他忍不住疑惑道:“真假?仲父,我没听过哎。” 嬴政似笑非笑地拍拍他的小脑袋:“自然是真的。” 监禄在一旁忍不住点头,驻扎在咸阳的军团士卒都知道长安西区军爵们为残障士卒做的事,一直都很敬重军爵们。毕竟人在战场飘,谁能保证永远不挨刀。 这边一丁点风吹草动,军团士卒们很快就会知晓。 张婴在长安乡为军爵们做出的一系列贡献,军团士卒们都看在眼里,最初他们还会大肆宣扬讨论,后来是小将领们联手告诫了几顿,说名声太响了恐对张婴不好,士卒们才不再高声议论张婴。 但私下却给张婴起了个独特的昵称,军卒之友。 此时,张女官送了茶汤过来,嬴政拎起张婴在一旁轻轻坐下,道:“你小子惫懒想出来的椅子,用着确实舒服,就是容易没个正形。” 说罢,他抿了一口茶汤,饶有兴趣地瞅着张婴,道:“说说看,你小子又有什么鬼机灵招?”
第61章 “仲父!是这样。”张婴一边说,一边拿出小梳子。 嬴政一见小梳子,连问题都忘记了,连忙捏住对方道:“等等,给我留点。” “仲父别担心!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张婴坚持地伸手,他恨不得给嬴政刷出200岁寿命,撒娇卖萌地夸赞,“仲父一直意气风发,威武雄壮,帅得很。” “胡扯。” 嬴政听到威武雄壮几个字就嘴角抽搐。 能想象么!今早族老偷偷摸摸地找上门,说是给他一个秘方可以不掉胡须,俗称补肾! 把嬴政气得不行! 奈何对方已是年过半百的老人,骂对方一句,还要担心对方别一时心梗气死。 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最后嬴政找了个微服私访的理由才跑到这来。 思及此,嬴政没好气地戳了戳张婴的眉心,道:“你这混小子不梳胡须,才是好。” 张婴嘿嘿一笑,忙道:“仲父仲父!梳胡须也是按摩嘛,按摩令身体舒畅。” 一谈到身体舒畅几个字,嬴政便没了动作。 张婴仔细观察了下嬴政的脸色,一边上手胡须,一边在心里呼唤对系统。 【系统有没有生胡须的药剂之类!你们不是讲究任务合理性吗?想想办法。】 光球委屈巴巴地冒出来:【宿主!这个任务是自带被动长胡须buff,正常来说嬴政不会有太大发现,但,但谁知道你薅胡须的频率这么快,每次都薅这么多。】 【咳,总而言之,你问问主系统想想办法!】 张婴正和系统讨价还价,忽然感觉眉心又被人点了一下,他抬起头,恰好与一脸无语的嬴政对视上,张婴顿时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 嬴政瞅着他道:“又走神,难道真如扶苏所言一门心思都扑监禄身上?” 监禄忽然被cue,身体一抖,连忙低下头。 张婴一愣,憨笑道:“哪有!监禄哪有仲父您的身姿伟岸,气宇轩昂,潇洒不凡……阿婴是在想如何与仲父说妙计,啊对,就是先礼后避。” “先礼后避?”嬴政细细品这几个字,“展开说说。” 张婴道:“就是先和对方讲道理嘛。若讲不明白,就绕开对方的田埂,不在对方的地盘修建水渠。” 说完,房屋一片寂静。 嬴政缓缓抿了口茶,道:“继续。” “啊?没有啦。”张婴眨了眨眼,“他们不出工,就不给他们福利嘛。” 这也是21世纪面对钉子户时,大多数采用的策略。 “不可!” 嬴政想都没想地拒绝,平静地看着张婴,“为何要避开。” “呃……总不好强拆?” “为何?” “因为,唔,对黔首也要尊重意愿……” 嬴政沉默了一会。 忽然他伸手轻轻捏了捏张婴的脸颊,语气放放缓,道:“阿婴与仲父说说,是谁与你说过什么有关‘强拆,黔首意愿,’小故事,小典故吗?” “啊,就是……” 张婴原想胡乱敷衍过去,但他一抬头恰好与嬴政的双眸对视上。 张婴身体一震,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神呀。 仿佛护崽的老父亲正强压情绪询问,到底是谁哄骗崽子去做坏事一样。 张婴迅速回忆之前的对话,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犹豫了会,伸出小手轻轻地握住嬴政的大拇指,道:“仲父不高兴吗?阿婴说错什么了吗?” 这一击直球打过来。 嬴政周身的燃起的怒火忽而一滞,他的神色也缓和不少。 须臾,嬴 政摸了摸张婴的小脑袋,道:“你为何要避战?” “噗!” 张婴差点一口茶汤喷出来,咳嗽两声,重新抬起头,他震惊地看着嬴政,“仲父?什么?避战?我哪里有战啊……等等。仲父说的是先礼后避?!是避战?” 嬴政微微颌首,同时拿过张女官捧过来的帕子,给张婴擦了擦唇角。 “啊?这,这哪里是避战!” 张婴得到嬴政肯定的回复,更是一脸懵逼,他忍不住道,“仲父,他们是邻里哎,又不是敌人,哪里是避战。” “你既定下修水渠之事,又有官府支持,那便是律令,不服从者服便是敌人。” 嬴政平静地看着张婴,“你虽年幼,但也当明白,驾驭大秦这辆马车在遇到任何阻碍时,必须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不可辱,不可避,不可退。面对不服从者,应当……” 顿了顿,他将“杀”这个字咽回去,换成了“严惩。” 张婴听呆了,我就是修个水渠啊!这怎么都上升到政治高度了! 他道:“……咳,那仲父会怎么做呢?” 嬴政道:“先礼后兵。” 张婴哽住,很想吐槽这不是只与他差了一个字么,但还是忍住了。 他开口道:“仲父,展开说说嘛。” 嬴政招了招手,赵文立刻上前一步,恭敬道:“回小郎君,我们会先将不听从的黔首们带去奉常,也是掌管天下礼仪、典籍的地方。识字的誊抄律法、典故,不识字的负责修缮咸阳城的宫殿、礼堂。 若再有闹事的,我们会将其带去少府,与工匠、隶臣妾们一起送去军团驻扎点,修葺军事城墙。” 张婴听到这,等了一会,补充道:“后面呢?” 赵文表微怔,忙道:“小郎君想问何也?之后等渠道修缮好,再放他们回来。” “没啦?” “没有。” 张婴:…… 不对吧!这是哪门子先礼后兵?双方压根没有谈判的步骤啊! 难道先去修缮礼仪典籍,再去军卒的地方修城墙,就是字面上的先礼后兵吗?! “好霸道。” 张婴有点不适应地微微垂头,低声喃语,简直比强拆还狠啊。 嬴政微挑眉,他看出了张婴的不乐意,语气很平静地补充道:“他们是我大秦的子民,受我庇佑,岂可忤逆。” “啊这……” 张婴怔怔地看着嬴政,一时也不知道说啥,毕竟每个时代都没有每个时代的特色,他总不能现在就和对方谈论共产民、主吧。 他想了想,硬着头皮说,“但阿婴觉得,让别人心甘情愿,积极主动地挖水渠,会更厉害哎!” 嬴政闻言一怔。 他知道张婴是在委婉反对他,或者说是在尝试说服他,好用阿婴自己的方法。 “你还真是……” 嬴政忽然看向赵文道,“说了与扶苏相似的话。是吧,赵文。” 赵文在一旁拱手赔笑:“陛下好记性,奴还记得昔年扶苏公子也就比婴小郎君大几岁,站在咸阳宫,背对着朝臣们侃侃而谈,奴记得,说的正是伐韩,征民夫修建城墙的事。 当时大臣们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一昧的反对,唯长公子说得有理有据,令人叹服。” “可别夸他。你当那些老狐狸不知道那些道理,不过是装沉默。” 嬴政摆了摆手,“至于扶苏,若非他拉着寒、高三人躲入咸阳宫玩睡着,后为了维护被吓得哇哇大哭的高,扶苏也不会硬着头皮站出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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