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想被迁怒,急忙拱手道:“臣不敢。臣冤枉,臣只是……只是寻求一个答案,臣……”他不走寻常路地看向珠帘,“臣想求得小神童一个答案。” 张婴:! 顿时有一种正在吃瓜的猹,猛然吃到自己身上的懵逼感。 嬴政也微微偏头,冷不丁道:“阿婴,有人求问,你想答吗?愿答便答,不答也无妨,无需有顾忌。” 张婴:!!! 他此刻感觉到朝会众臣的目光不再是隐藏,“刷”地集中在他身上,明目张胆地上下扫射! 张婴明明是个社牛性格。 但在这一刻,他都恨不得找个被子钻进去当自己不存在。 他深吸了几口气,挺直了背脊,声音有些颤道:“只,只为针对李家宗族。” 谏大夫下意识道:“岂可公器私用……” “我没有!这分明是公器公用。” 张婴义正言辞,声音渐渐平和下来,“谏大夫,这水渠,是为大秦的水渠,是为大秦的千秋万业修建,李家宗族阻碍长安乡修建水渠,相当于阻碍大秦发展,便是破坏公物……” 谏大夫表情有点懵,完全没想到张婴也这么会扣帽子。 他道:“等等,等等……这水渠分明是只在你们长安乡,怎么是为大秦修建?” “唉!谏大夫,你这话难免有些狭隘。 大秦国库每年向黔首们征收粟米等农税,当年的粮食产量决定国库是否充盈。我们在长安乡修建水渠,为的就是粮产增加,粮食产量提高,国库不也就充盈了么! 这难道不是为了大秦好?以农为本,谏大夫你不能忘本,大秦更不能忘本啊!” 谏大夫唇角有些哆嗦:…… 他脑子已经有些浆糊了,下意识道:“那让军户磨石磨呢?这难道不是公器私用?” 谏大夫没注意到,此话一出,其他朝臣都用不忍直视的目光瞥了他一眼。 张婴也怜悯地瞅着对方,道:“谏大夫,长安乡黔首只需要提供粟、麦等粮食即可。是军粮廪自己需要锅盔,他们派军户庖厨过来研磨麦子有何问题? 长安乡黔首愿意帮军粮廪烘烤锅盔,军户们出于感激便帮黔首们多研磨一些麦子,这又有何问题? 谏大夫为何一而再再三为李家宗族开口?我明白了,定是谏大夫不满轻易放过他们,认为要将他们都抓起来,送去修长城?” 谏大夫满脸羞红,这才意识到情急之下说错话了。 他垂着头不敢再作声,生怕张婴真的要将李家族亲们都抓走,那他指不定都会被牵连。 张婴一连怼得对方三次无话可说,情绪有些小亢奋。 见对方已经落座,朝臣们已经转移话题说其他议题,张婴心底都有些失落,恨不得再来一个言官,与对方大战三百回合展现自己的能力。 但亢奋过后,他又很快拍脸冷静下来。 他告诫自己,这一次是因为成年人对稚子的轻视,对方准备不足,才让他侥幸赢了一把。 不能骄傲! …… 恢复冷静的张婴完全没注意到身后赵文欣 赏的目光,以及对方用朱笔悄悄画了个红圈。 张婴继续搓着小手手看着。 果然,能在嬴政旗下占据三公九卿位置的人,都是大佬。 他听这些文臣引经据典,侃侃而谈时,觉得谁说的都很有道理。 听到后面,张婴甚至觉得不率先解决朝臣们提出来的问题,而是去第二次巡游的话,大秦就要灭亡了一样。 张婴忍不住捧脸看向嬴政。 仲父听了这么多的困难,会倾向从哪一位大臣的意见开始处理呢? 这一场巡游多半会取消,更可能是会延后。 等最后一位朝臣说完,落座。 端坐在王座上的嬴政微微颌首道:“诸位都说完了吗?” “唯。” “很好,你们将之前提及的问题都一一写下。” 嬴政手指轻轻敲了敲王座扶手,微微颌首,“在朕第二次巡游之前,你们务必找出能解决那些问题的方案,可以吗?” 众多朝臣:…… 张婴:!!! 他万万没想到仲父居然哪一位朝臣的话都没有听,不光固执地宣布继续进行第二次巡游,甚至还借着这个机会钓鱼执法,让这些朝臣尽快给出相关问题的解决方案。 啊这…… 这,就是传说中的皇帝任性吗? …… …… 半个时辰后,嬴政与朝臣们达成一致,暂定春耕前开启巡游。 从咸阳正宫里缓缓走出来的朝臣们,没有急着各回各家,反而凑在一起低声议论起来。 冯去疾找上了王绾,低声说:“王丞相,你说陛下安排婴小郎君在旁侧听政,到底是什么意思?” 嬴政从未带过这么小的孩子进入朝政。 即便是扶苏,昔年也是年满十岁才进入议事大厅。更别提让这么小的孩子在朝堂上发言了! 特殊,实在是有些过于特殊! 朝臣们想不要想歪,都有些难。 王绾还没回答,左侧有将领转过头来,正是内史腾。 他大喇喇地开口道:“嘿,阿婴可是蒙家子弟,陛下看重他就是看重蒙家!看重我们军方,是赞成我们军方出征的信号,我说你们文官可别再用什么国库的拖后腿!我可是听说了,婴小郎君这一次可以赚好多的军部口粮。” 冯去疾皱起眉,对内史腾的话一个字没信,但他也不想和大老粗纠缠上,只敷衍道:“此事容后再议。” “怎么能容后呢?李由那小子就率新兵出发百越。” 内史腾语气有些急躁,最后一句的嗓音还有些委屈,“我们军团个个都是从战场厮杀下来的胜利者,窝在咸阳也太浪费了!” 冯去疾头疼,这大老粗别的话都不会说,但不管任何话题都能扯到出兵上,怎么转移都没有用,真不知道是不是大智若愚。 恰在这时,尉缭也走了过来,低声道:“陛下若想说,自然会说!很多事,知道得太多可不好。” 众多朝臣一愣。 王绾若有所思,也站出来帮衬道:“前有甘罗,后有许莫负。陛下钟意神童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若你们谁家小子也能做出婴小郎君这么多贡献,我相信陛下也会让其在殿内旁听。” 这话王绾偷换概念,旁听有可能旁听,但绝无可能端坐在龙椅之后垂帘听政,更没可能开口。 不光王绾,绝大部分朝臣都很敏锐地察觉到不一样。 但前有情报头子尉缭的警告,后又有王丞相的找补,朝臣们面露了然。 一时间,众人不再明面上讨论嬴政为何如此偏宠张婴,但私底下有不少人也动了其他心思。 比如偷偷找到王绾的博 士仆射周青臣。 他面带忧色道:“王丞相,即便你写出了万字文书政令,陛下也留而不发。您说,这婴小郎君有没有可能是……”周青臣指了指天空,又眨了眨眼。 他继续道:“不管真假,陛下看重小郎君是一定的,若是您收这小郎君为弟子,好好教育,或许再等几年,我们分封制也等得起啊……” 王绾扭头,冷冷地看着周青臣,道:“闭嘴!不知所谓!” 周青臣脸色顿时一阵会一阵白,他忍不住道:“王丞相,你让我们上朝冲锋陷阵时,我们都同意了!我甚至为了奏对,用头撞过宫殿的柱子!” 王绾听到这轻蔑地抬了一眼,显然在说你那撞柱子是怎么演法。 周青臣故作没看见继续道:“可王丞相未免太过爱护自身名望,你瞧不上胡亥公子不愿意收他做弟子,我们也能理解,你不愿带公子扶苏一起摇旗呐喊,我们勉强也能接受。 但只是收张婴做你的继承人,哪里不适合?他得陛下宠爱,又极为聪慧,日后若有他支持分封制,起码蒙家,公子扶苏那一方会维持中立……” “疯了吗?你以为你是谁?区区一酸儒,也敢决断朝堂之事?!” 王绾脸色一黑,犹如被惊醒的年老的老虎,虽身形不壮却依旧气势骇人,“儒家五德你都修哪里去了?!陛下给我们进谏的权利。不是让你趁机哄骗三岁稚子,搞些歪门邪道!羞于与你为伍。” 周青臣脸色犹如调色盘一样,低声骂了句老东西,迅速转身离开。 杵在附近的冯去疾冷冷地看了周青臣一眼,然后来到王绾面前,低声道:“王丞相,你是故意赶他走?” “他虽有小心思,但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不拖累了。” 冯去疾心下叹息,声音透着点难过:“王丞相,你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 “对。” “此前的朝会,你为何不说?” “因为陛下心意已决!” 冯去疾闻言一顿,道:“王丞相,你既已知陛下心意已决,为何下朝会后还要去寻陛下?” 王丞相坚毅地看向冯去疾,道:“因为我还想为大秦做最后一次尝试。” 冯去疾道:“好,那我陪你一起去……” “不。”王绾摇了摇头,“我与陛下也有了默契,说什么做什么,陛下还能勉强去理解去思考。但若是加上你,在陛下眼中便是逼宫。他断不会再考虑半分。你也不必多说,不必目送,就此别过吧。” 冯去疾一哽,王绾这样的表情和慷慨赴死的壮士差不多,劝解的话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他静静地看着王绾走向咸阳宫的偏殿。 …… …… 朝臣们悉数离开,张婴感觉似乎每一位朝臣离开前都偷瞄了他一下,张婴立刻坐得更直了。 “你小子!我还以为你会趴在长椅上休息。” 嬴政走过来时,瞧见张婴表情严肃,小手握拳放在膝盖,规规矩矩跪坐在椅子上,失笑着摇头,“阿婴不是很讨厌跪坐吗?” “是很讨厌!”张婴非常认可地点了点头,他伸出手握住嬴政的大拇指,“但阿婴不能给仲父丢脸!” “哦?我!”嬴政脸上露出一抹诧异。 “自然!”张婴指了指自己,“我一介白身能在坐在这,所有人都知道是仰仗仲父对我的宠信!我得让他们知道,仲父没有宠错人。” 张婴没有注意到,当他说完这句话后,身后的赵文满脸惊恐又匆匆低下头。 嬴政也是表情一怔,眼眸微敛,仿佛回忆什么不愉快的画面突兀的安静下来。 片刻后,的嗓音带着点飘忽,说:“你也会这么想?” “想啥呀?!”张婴懵逼抬头。 嬴政的唇角微微拉直,道:“阿婴,你可有同龄友人吗?” 赵文听到这话,恨不得能抬头给张婴提示。 二十多年前,嬴政爱屋及乌,也曾宠爱过一个臣之子,熊启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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