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 “奴在。” “你去买一块饼来。” 嬴政的嗓音透着些笑意,仿佛回忆起什么,“让我也尝尝这小子的手艺。” “唯!” 赵文喜笑颜开地应诺。 婴公子虽然偶尔闹腾了些,但也总能安抚好陛下的情绪,来寻他果然是一件好差事。 边想着,赵文朝着另一个方向走,打算偷偷找黔首买一份饼。 他刚找到合适的人,便听见那两位里民在唠嗑。 “这豆饼给牛吃,也不知道吃不吃啊!” “毕竟是小福星炼制的。实在不行,就喂鱼吧!鱼肉刺多,不心疼。” “说的也是,你可小心点,别让家里傻小子当膳食给吃了。” 赵文表情僵住。 什么?给畜生吃的? 他腿肚子又在颤抖,哎呦,婴公子这……这真的是坑死他也! 他,他要如何和陛下交代啊! …… 张婴分到最后几份时,一阵凉风袭来,忍不住连打好几个喷嚏。 “给。” 一件小皮袄轻轻地披在他的肩膀。 张婴还以为是蒙毅过来,心下有些复杂,挥挥小手:“叔父且等等,等会看你的惊喜。” 这十来天,蒙毅隔三差五便会过来陪他玩骑大马。 张婴虽心结未消,但他向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蒙毅助他完成‘骑大马’的任务,他也努力在控制心理层面的反应。 起码现在,在背对对方的时候,他能心平气和地说话了。 身后果然没了动静。 等张婴又递了好几分饼子出去后,忽然看到不远处一个正在拼命,高频率晃动的握住树杈的手指。 他一顿,扭头看去,怔住了。 他没想到是赵文在给他疯狂做暗号。 但他更没有想到的是,会看到一身玄色绸服,静静注视着他的嬴政。 时隔十天之后。 他,竟然会在自己的地盘上接待嬴政。 “哎呀!仲父!你怎么就来了!” 张婴本是一喜,然后又郁闷捂脸。 赵文闻言一个踉跄扭到了腰。 他战战兢兢地看着张婴,内心的小人在疯狂咆哮:婴公子,您,您能不能稍微让我省省心!至于这么说话吗? 嬴政也一口气梗在胸口差点没起来。 他眸光微敛:“那我走?” “走什么呀!哎呀,仲父!哎呀!我的屋才这样。” 张婴是真的很懊恼,他老家有一个习俗,新建房邀请入住的第一个人得是心中最重要的存在,这也是取一个好兆头,房子、个人都会更吉利。 对张婴而言,首选当然是嬴政。 在修地基的时候,他还在苦恼该用什么理由请,哄着嬴政来。 现在则郁闷,陛下是来了,但房子还没修好,以后邀约的机会更渺茫…… “哎,错过,错过了吖!” “嗯?” 嬴政眼神越发不善,“错过何也?” “仲父!我想第一个给仲父分享家嘛。” 张婴伸出小手比了个大大的圆,“但仲父来了,家还不在,错过了。” “家在。” 张婴正郁闷着,他的小脑袋忽然被揉了揉。 张婴迷惑抬头,却见嬴政又偏开了视线。 “为何要第一个与我分享?” “当然啦!仲父是阿婴最重要的人,如阿父一样。” “……” 嬴政又是一愣,世上有无数曾称赞他,最强大,最聪慧,最勇猛的霸主。 但从未有人这般直白又坚定不移地看着他,说他是最重要的人。 他忽然回忆起幼时,同样被父“抛弃”,渴望自己的家,也曾将对父爱的期待投注在其他男性身上…… 感同身受下,嬴政难免又对张婴生出了许多怜惜,总归是亏欠他,日后再慢慢教…… “仲父?” 张婴疑惑地歪了下脑袋,嬴政怎么忽然陷入沉默,是他得临时想的彩虹屁过于肉麻? “嗯。” 嬴政忽然伸出大掌揉了揉张婴的脑袋,“豆渣喂牛,太莽撞。牛不可,可用在羊、鱼上。” 赵文表情一愣,不管是私下改动喂牛的食谱,还是刚刚那糟心的回话。 他以为张婴这回铁定逃不过,没想到陛下还是被成功安抚。 赵文叹服地看着张婴:光一手顺毛手段,若是愿意开个学室,后宫夫人、美人只怕要打破头! …… …… 安详庄园,后方的良田。 “小福星好呀!” “小福星,直接喂羊就成吗?可以喂狗?” …… 嬴政跟在张婴身侧,饶有兴趣地看着时不时有男女老少过来和张婴打招呼,询问问题。 有意思的是,这些佣耕者,农户不认识他,却因为身旁的小家伙而对他颇为尊重、感谢。 在过去,嬴政永远站在C位,从来都是旁人沾他的光。 第一次蹭旁人的光环,令他心情颇为不错。 两人绕道一处人烟稀少的溪畔。 嬴政有一下没一下摸张婴的小脑袋。 “扶苏可有教你?” 张婴嘴角一抽,哎呀,不管哪个时代的大人都喜欢开口问学业吗,他只能握紧嬴政的食指敷衍点头,“有的有的。” “哦?” 嬴政其实没抱希望,但听到这话反而起了兴致,“字识得几个?” 他命赵文拿了一摞绢布过来,翻了一会,他找出其中一份摊开。 “来,看扶苏教得如何,读看看。” 张婴:“……” 扶苏前些日子匆匆留下字帖离开,迄今面都见面,真没认几个字。 而且扶苏留给他的帖子上的字,和嬴政给他看的不一样啊! 这要怎么认? “仲父!其实除了豆腐渣,我还有好多不解呢!” 张婴不想坑扶苏,绞尽脑汁想其他能吸引嬴政的点子,“对啦,耕地那个钱鎛为何很像大号钱币,不能改成大号梳子吗?齿子还多些呢!……” 嬴政闻言一愣,脸上的表情隐隐有些不对劲。 然而张婴却没注意。 他继续用童言童语,点出一些可简单改进的农具:“还有仲父,耕地为何只用一头牛?若是两头一起,会不会更快呢……” 嬴政冷不丁 开道:“扶苏几日没来?” 张婴:“……” 嬴政见张婴眨巴眨眼大眼睛,不做声,瞅着他。 “扶苏喜儒,他若在,岂能放任你如此喜墨。你,你这……” 嬴政面不改色,实际上非常生气,比之前所有时刻都要来得愤怒。 他本以为张婴弄豆腐、踏锥,只是因为小儿心性,又聪惠好奇,妙手偶得。 但刚看张婴这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哪里是偶然,这分明是喜爱墨家,爱到了骨子里才会有这般劲头。 不成! 他能接受墨家分支入秦,不代表他认可墨家的政治理念。 更不能接受,自己看重的小辈进墨家这种坑! 嬴政向某处空地挥了挥手。 不多时,树丛忽然走出来一个衣着质朴,样貌极为普通的男子。 “扶苏何在?” 男子拱手作揖:“回陛下,公子扶苏此刻正在博士学宫。” …… 半个时辰后,伴随着“哒哒”马蹄声,一辆黑色的马车从容地经过咸阳南城的长阳街,又经过一片茂密的胡杨林,来到王城。 张婴倚靠在嬴政身侧,脸上全是囧。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想转移话题,顺便提一嘴新想法,为研发新农具做铺垫。 居然直接被嬴政提走去博士学馆。 哎,扶苏阿兄,我,我对不起你! 又过了一会,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张婴踹开凑过来的毛茸茸狗脑袋。 他借着嬴政的手腕跳下马车。 张婴抬头便几乎高耸入云的台阶,以及黑色为主,哪怕后退仰头也看不到顶的庞大宫殿。 张婴忽然想到史记里记载的一段。 传闻除了荆轲,燕国还有个十二岁就敢杀人的亡命之徒准备刺杀秦王,然而秦舞阳随同荆轲入咸阳宫时。却被高耸入云的台阶吓得瘫软在地,雄心壮志几乎消失。① 张婴读到这一段时还觉得古人没见识。 直到这一刻,忽然发现也不是不能理解秦舞阳。 “小子,有何感想?” 嬴政见一路活泼兴奋的张婴忽然沉默,那双溜溜转的大眼睛好奇地左顾右盼,嬴政心中居然生出一抹隐秘的愉快。 他还真没带张婴来过咸阳宫的正门大殿。 “好大!走路好辛苦。仲父,要不我们先回去休息。” “……” 说起来,日日上朝行走,确实是累得…… 嬴政忽然一顿,他怎么又被这小子的话带偏了。 “这边。” 嬴政不再多说,领着张婴绕过咸阳宫,从一条无人经过的小回廊,来到博士学馆的后门。 此刻,学馆内非常的热闹。 “我大秦,若不施行诸侯制,恐亡国矣!” 嬴政脸色沉下来。 张婴好奇地睁大眼,一来就这么刺激的吗?
第23章 张婴好奇探头。 他刚准备靠近一点,却被嬴政给拧起来。 “走这。” 嬴政带着张婴走向反方向,在回廊楼梯七绕八绕了好一会。 就在张婴以为没得瓜吃时,他又听见下方,那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 “诸位!诸位!” “陛下缘何不信我等!众封建制,要成!难啊!” 张婴下意识地看向嬴政,这是古代密道吗? 他们居然绕到了博士学宫的后上方。 一个可以清晰看到学宫众人,学宫众却看不见他们的位置。 张婴趴在栏杆上往下瞅。 博士学馆相当宽敞,能轻松容纳上百人。 学子们看起来是围坐在一起,却隐隐分为三个团体。 人数最少的小团体,在中间,他们多身着玄色宽衣长袖,高冠博带。 他们宛如众心捧月。 最中央是一位身着月牙色绸服,玉冠束发的男子,格外突出些。 另外两个小团体衣着更为统一,是月牙白方领缊袍。 他们分左右团座,彼此泾渭分明,透着一股书生文雅的气质。 不过张婴对“文雅”的初印象。 在看到某个博士拍案而起,与另外一个脸红脖子粗就差打起来的时候,就彻底没了。 …… “先生有何高见啊!” “某在这里畅所欲言! 陛下扫灭六国,功过千秋,实乃一代雄主。 但天下九州之大,习俗各不相同,想一统之治,难!真的很难! 孔子曾曰,教人,因材施教。我大秦为何不效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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