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流看了眼鹌鹑似的徒弟,又撇了眼看似乖巧的养女,这两个小东西大概不知道同一个套路他们刷了十年有余,她与白珩哪里看不出一定是景元挑头。 说来做师父的也难免偏心,她到底还是偏着自己的女儿几分。 罢了,难得朱樱开口要什么,若是景元不情愿她自然不会允许他们胡闹,但眼下两个年轻人恨不得尾巴都绑在一处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丹鼎司的丹士长灵问也说过,最后这段日子里尽量顺着她,随她去,这事儿哪怕放在十王司呢,临行前不过分的要求也一样会被满足。 她还不知道徒弟已经把养女给忽悠到同一张户籍上去了,朱樱打算隔几天时间让师父缓缓再说。 白珩一高兴就想喝酒,可是天舶司司舵的警告还言犹在耳,只得喝了一肚子热水,晚间非要亲自送朱樱回病房。 “丹鼎司最近人多了不少,大家怕是心下都知大战将起。” 走过栈道,她看着波月古海上偶尔冒头的护珠人,不经意感叹:“那边就是鳞渊境了,建木……” “建木重重封锁在洞天之底,不会有事。”丹枫郑重道:“哪怕只为我族延续,我也绝不会允许外敌深入此间。” 这也是为什么罗浮人公认丹鼎司最安全的原因,它距离鳞渊境和建木都太近了,近到持明习惯成自然的将其视为掌中之珠,被人碰到就炸鳞。 把朱樱送回病房,五人商量着返回神策府再与将军腾骁见面开个碰头会。腾骁是个纯粹的武人,然而丰饶民的进攻绝非一人之力就能抵御,届时恐怕战场又会分成数块。丰饶民擅长驱使孽兽协同作战,数量上云骑并不占优势,战场分开难免有薄弱之处照应不到,若是不分开又有围困之难,其中取舍只能由神策将军决断了。 隔天神策府传令点兵,云骑士卒按编号迅速归入洞天。一连数日演练后的某一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剑首忽然抓着弟子在校场上一通好揍,要不是考虑着大战在即说不定景元骁卫得被揍成景“扁”。 “差不多得了,打死他樱樱会哭。”白珩一副恶婆婆的嘴脸阴阳怪气,镜流又是一道剑风扫过去才收手。 同样入府待命的另外两人半晌不语,左等右等不管怎么等,都没等来剑首的“报复”。要知道他们俩也算是景小元的共犯了,不知道朱樱樱是怎么和她师父阿姨描述的,哪怕始作俑者也没有挨得太惨,意思意思就算了。 * “丹鼎司洞天爆炸,药王秘传暗为细作向外传递大军情报?” 策士传信,神策府内众人皆将手中工作停下。 大战一触即发之时本就是双方卧底间谍最活跃折损率也最高的时候,一般来说这种事并不会付诸纸端,传出去难免影响士气。但丹鼎司内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闹起来,局势不明朗前几乎无法压制。 “将军……”负责传话的策士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云骑已将丹鼎司控制,破碎洞天回收完毕,祸首……祸首逃逸……” 他勉强控制住自己不朝镜流的方向看,却不知“丹鼎司”三个字一出,将军身侧站着的年轻骁卫气就已经息乱了。 “报告给我。”腾骁伸手拿了文件,只看完头一段就把纸递给景元:“你自己看吧。” 景元低头接过文件一目十行,看到底突然抬眼:“幸存的那个狐人呢?给她用药!” 腾骁挥手让策士听令行事,皱紧眉头按在桌旁:“你有什么想法?” “战事将起,此时罗浮内部必然不能生乱,龙师之事……”少年闪亮的金色眸子里划过一丝狠厉,“属下先去拖延一二,必要问清原委方可做出决断。” 镜流的养女腾骁是知道的,那孩子一向病病歪歪,近来更是隔不上几天就要传张病危通知,硬说这样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是药王秘传首脑? 哪怕尽可能牵强附会也叫人错愕不已。 是,她或许会为着想要活下去而行差踏错,可是最关键的“能力”她并不具备。一个倒着数日子的濒危病人把罗浮上下耍得团团转……不能说不可能吧,概率实在太小。 除了景元,他也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控制住这场骚乱。 景元出了神策府并没有去找龙师,他直接带人赶去丹鼎司且将医助医士分开盯紧,一连过了七八个人确认药物配比对症无误才看着药房最有资历的医助给幸存者用药。 急救病房外围满从鳞渊境赶来的持明龙师,痛斥声不绝于耳,少年就跟没听见一样不予理睬。丹枫去检查他族人的尸体了,据说零碎得几乎不能看。 丹士长灵问的私人洞天在破碎前就已被切断维生系统,破碎后全洒在波月古海里,打捞上来的全都是尸体,无人生还。唯有这个被推出洞天入口的狐人姑娘侥幸逃得一线生机,为她做检查的军医脸上的震惊到现在还没消下去。 “魔阴身……几乎痊愈……”他靠在门框上喃喃自语,整个人陷入恍惚无法自拔。 做到这一步的人别说“药王秘传首脑”,就是药师本人仙舟也一样能原谅。 劫障救苦散在预计的时效内产生作用,狐人姑娘缓缓醒来,她挣扎着想要从病床上爬下去:“樱宝,樱宝被怪物带走了!龙师通敌!” 陌生少年抬抬下巴,旁边的云骑上前拦住去路:“丹鼎司医助,碧梧?” “是,我是,我被丹士长灵问绑架做诱饵,他逼迫医助朱樱服用未知药物,还抽了她的血以供实验……”她拔高声线尖叫,“他手里有持明活髓!” 病房外的吵嚷声不知何时销声匿迹,白发少年抿嘴浅浅冲狐人姑娘笑笑:“你如何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碧梧浑身上下都在抖,她从衣袋里摸出一枚玉兆,景元认得,那是朱樱的玉兆。 “在这里,樱宝把证据藏在我手里。”
第162章 番外·IF 朱樱的玉兆是白珩新买来送她的小礼物,性能优越,待机持久,它忠实记录了小医助在丹士长灵问私人洞天中度过的最后三天。 也记录了这里发生过的一切。 关键证人幸存,关键证据完整。 “守好碧梧姑娘,不要让她被无关人员打扰。” 景元把记了一沓的口供递给她签字画押,从她手里拿走朱樱的玉兆,没事儿人一样出了病房门环顾方才还声嘶力竭要讨个公道的龙师。 “我要去见将军了,希望在我到达神策府之前持明能把逃掉的细作送到,不然我也很难做呢。” 他的眼神阴沉沉的,笑意浮在表面:“龙师通敌,啧啧啧,真是骇人听闻不敢想象。” 说完也不管外面这些持明作何表情,少年只管推开人群返回神策府向将军腾骁递交口供。 其他得到消息的持明龙师几乎与他前后脚进入神策府,与灵问密谈的内奸被五花大绑押到龙尊饮月君面前——这样的事无论如何也绕不过他去,青年闷了好一会儿,站在他不远处看热闹的白发工匠忽然冷笑:“活该!” “你!”龙师们对这个短生种怒目而视,应星吹吹手指上沾的瓷片:“真是可惜持明只能死一次。就是你们龙尊给惯的,个个都把自己当太子了不成?旁人都得让着避着,搞清楚啊老人家们,是仙舟与持明互相需要,可不是联盟硬扒着持明。” 真叫他说啊,那个丹士长还是死得太轻松了,小丫头片子医术不错心眼挺好,都没有把他救回来再捅几刀再救回来再捅几刀循环往复,至少表现出了对珍贵药材应有的尊重。要是工造司能出这么一个长心的学徒,他能高兴得请白珩喝酒。 但是…… 想想朱樱如今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工匠又转过去叹了口气,抬手拍拍丹枫的肩膀:“先把家里事儿整好再说别的吧。” 那丫头身体虚弱,比琉璃还脆,此番怕是……凶多吉少。虽说他自己“宁如飞萤赴火不做樗木长春”,放在无辜的少女身上,应星更愿意祝她长命百岁无病无恙。 好遗憾呐。 龙师们成排围在龙尊身边。这些人绝大多数脑子还是能拎得清的,只在罗浮与持明之间碗里的水更偏向自己家罢了。严格来说这不是问题,会偏心才是人之常情,问题在于他们偏得有些盲目,不做蛋糕又想分到更多蛋糕。 丹枫的脸色没比景元好到哪里去,他负手站在龙师们面前,认真看过每一个人的表情:“你们之中,有几人事先已知此事?” 与药王秘传暗中来往,只两个人操作就能滴水不漏瞒天过海那是不可能的,龙师中必然有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同僚行了方便。 他的语气很平淡,甚至有些虚弱,一点也看不出往日强势的样子。越是这样,龙师们心底越没谱——龙尊脾气虽然不太好,但终究是个讲道理的人,一过不二罚的规矩他还是讲的。如果丹枫上来疾风骤雨雷霆之怒他们反倒不怕,过去就过去了,双方这几百年来都是如此。 可是他不发怒,也就是说这事儿轻易没完。 腾骁从头到尾听过景元的报告,又着重浏览了从玉兆中提取的部分情报,沉默片刻点头:“战事之后追封吧,我对不起你和你师父。” 白珩闹着要开星槎去追步离人的星舰,镜流摁着她不放,两人都快打起来了。将军起身走到两人面前,将朱樱的玉兆还给她们:“孩子实在是个好孩子,从她传回的情报中可知来犯者确认是丰饶令使倏忽无误。那孽物似乎能操纵血肉催化魔阴,因此我不能放你们这个时候赴险。” 狐人“哇”的一下哭声震天,旁边忐忑等待龙尊命令的龙师们心底一沉——那个蠢货!也不想想剑首的养女会是个好相与的么,有本事真能算计出镜流与白珩的把柄也成,没那个本事还不早早将事情说出来寻人商议,硬是被个病得抬不起头的黄毛丫头给摆了一道! 这样鲁莽不仅触怒龙尊,更是有一个算一个把云上五骁全得罪死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持明一族,乃是【不朽】的神裔,如此行事可还有脸面去见鳞渊境下的龙心吗?”丹枫失望的看过这些不敢抬头的龙师,有人年长有人年轻,竟无一个将眼光放向远方的。 他只觉得浑身疲惫,脑海里无数先代龙尊的记忆碎片反复出现,几乎让他无法辨别虚幻与真实:“我大约是快要回鳞渊境结卵了。此次丹鼎司之乱,持明的责任不可推卸,你们随我同去,暂时势弱,神策府多少看在鳞渊境的面子上还能再宽恕持明一回。” “罪人灵问,不允许任何人去十王司认领,将其行事及下场告知诸族人,以儆效尤。” 说完他疲惫的挥手赶人:“回去准备一下,手里的位置都交接出去,待我等回归波月古海之后,持明一族还需要新的龙师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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