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镜流刚从演武场离开那边没寻到,打玉兆也没人接,只得找到白珩这里。 道理白珩都懂,可是对于一个才只有六岁的孩子来说,这也太残忍了些。 十王司的改造不是到了山穷水尽根本没人受得了,而且成功率也不是百分之百。朱樱那么小,被带上返航的舰艇时才三四岁而已,一路跟她们走了两年,就是养个宠物两年也有感情了。 “不如先以你的名义领养她,我把她带到星槎上照顾。”白珩握紧拳头,镜流直接泼了她一盆冷水:“然后用你贷款买的新款星槎送她一程?” 啊,这…… “师父,您的冰镇酸梅汤!” 少年抱在怀里的剑改为扛在肩头,极有眼色递出两听饮料,一听给镜流一听给白珩,一碗水端得甚平。 白珩接过易拉罐拉开吨吨吨一口气灌下去:“谢了景小元,我着急去救你妹子,你乖哈,自己回家行不?” 好友的这个弟子她熟悉,景家的小公子么,明明有当个纨绔子弟横着走的本钱,偏要辛辛苦苦学武练剑。 “啊?”白发少年一愣,紧接着笑眯了眼睛拱拱手:“不如我也一起去呗,所谓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说不定有我跟着事情还好办些。” 白珩灌饮料的动作一停——这小子,说得有道理欸! 教养出来的孩子规矩多,这会儿也幸亏他规矩多。 “要去十王司哦,你怕不怕?”狐人的耳朵抖了一下,景元笑笑:“无碍的,我又没做错事,不害怕。” 正说着公共星槎来了,三人赶忙坐进去,直飞十王司。 路上白珩足足骂了育幼院一万个字,又心疼了朱樱两万个字,镜流一言不发,倒是景元一应一和有问有答的一句话也没让她掉在地上。 好不容易来到十王司洞天码头,白珩扫了玉兆,公共星槎迫不及待飞走了。这儿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人人避讳,能不来尽量不来。一路上司机也猜是不是这家人的孩子出事儿没了,还在心底感慨可怜。 仙舟人寿元无尽,早夭是一件非常令人悲伤的事,尤其早夭的是个幼龄稚子,就更该为之唏嘘了。 “育幼院送孩子来的人呢?往哪边儿走?”白珩风风火火往里闯,路边绿油油的磷火都被她撞散了好几朵。 严格点讲,此处洞天全称应为“十王司罗浮公廨”,它真正的总部谁也不知道在哪里。十王司虽然编制在一府六司之内,却是个独立运行的机构,传说在其中任职的判官们皆为借偃偶身躯还阳,履行使命之人。* 景元抱着剑跟在师父镜流身边,一直走到庭院尽头,他看到了一个桃花样的女孩子。 她穿着很普通的裙子,头发整整齐齐包在发巾里,只有鬓边两绺搭在胸前。和她说话的成年人明显是个判官,神情木讷表情冰冷,非人的邪异感就连送她来的育幼院工作人员也有几分惧怕,她却站在那里不动不摇,晃也没晃一下。 “我们过来了!怎么可以这样?樱樱才只有六岁啊!你们还是不是人?”白珩上前拉开朱樱把她抱住,小姑娘娇滴滴的窝进大狐狸怀里,蓝眸撞上一双金灿灿的眼睛。 这个妹妹,真好看呢! 景元眨眨眼,笑眯眯歪着头换了个方向看她,小姑娘面无表情跟着也换了个方向,眼底忽然闪过一丝狡狭。 这边两个小朋友你看我我看你,那边育幼院的工作人员差点委屈哭。 朱樱这个化外的短生种孩子自从进了育幼院三天两头就病歪歪的,不救不行,救了吧她一个人身上的医药费都快能给其他孩子一人添一身新衣服了。尤其最近来义诊的丹鼎司医士查出她天生六脉虚浮筋骨孱弱阴阳逆反,是个注定早夭的命,哪里还能把本就不多的拨款全撒进无底洞里?这要能治好也算一回事,问题在于先天命数,丹鼎司也无计可施。 “把她送进十王司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您看,别的孩子也很可怜啊,他们怎么办?要是有人愿意收养她带回家花钱慢慢治,也许能和其他短生种活差不多的年头也不一定,可这不该是育幼院的责任。” 镜流不与人争论,她用腿碰碰景元要他站开,自己蹲下身与小女孩平视:“你自己如何想?进十王司,忍得了生死之苦,往后便享无尽形寿。不会再疼,也不用再喝苦药。” “镜流!她还是个孩子!”白珩怒斥了友人一句。 小孩子哪能分辨清楚这里面的大恐怖? 被她抱在怀里的女孩收回目光不再看景元,她用脸颊蹭蹭大狐狸的头发:“变成判官,还能像现在这样抱抱白珩姨姨,还能知道什么是冷什么是暖吗?” 当然不能,死人如何感受温度? 别看她小,大人说的话她其实都能听懂。 “不进十王司,我可以收养你。”镜流本是苍城人,当年母舰被活体星球罗睺吞噬,她作为极少数幸存者被带上罗浮,后来习得一身好剑术在云骑军中供职,如今隐隐有剑首之势。看到同样母星被毁的遗孤,她总会多几份怜惜,奈何天性清冷,说话也比较直:“但我很忙,无暇关照与你,病了饿了都只能自己想法子,想不出法子就硬抗。扛得住活着,扛不住会死。” 白珩:“……” 吾友这个人,是有点狠在身上的。 哪有这样哄孩子的啊! “樱樱,樱宝,跟姨姨回去吧?姨姨家有好吃的好玩的哦,还可以给我们小朱樱做许多许多漂亮的新裙子,换着穿,一天一件,不重样!” 她抱着软软小小的孩子,才半年不见,这孩子身上就浸透了苦香苦香的药味,着实叫人心疼。 最后镜流还是当着十王司判官的面收养了朱樱。育幼院的工作人员终于甩掉这个包袱,忙不迭将一应手续尽数包揽过去代办。白珩怒气冲冲的瞪了他一眼,发完这最后一回脾气态度却也和缓了许多,抱起小姑娘领着好友的弟子,打玉兆叫星槎返回长乐天。 她的驾照被吊销了还在重考期,镜流又对购买星槎没有任何兴趣,所以现在一行人只能站在码头上干等。 “白珩姨姨,樱樱可以自己走。” 朱樱伸出短手抱了抱白珩的脖子主动要求下去,白珩反而美滋滋的又把手臂收紧了些:“樱宝很轻的呀,没关系呦~” “可是小哥哥没人抱会很寂寞,樱樱和哥哥走一起。” 明明是她自己不想被抱着,非要拉着旁人说嘴,听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白珩也觉得小孩子总愿意找小孩子玩,于是松开手放她下去:“乖乖的,不乱跑哦!” 结果朱樱脚一沾地反而不去找景元了,把手钻进白珩掌心里,感觉被人握紧了才小小放松。 星槎久久不来,景元等得有些无聊。他看看与自己隔着白珩的朱樱,忍不住伸手绕到后面拽她:“噗嘶~噗嘶~” 像蝉又不是蝉的声音再加上衣裙上的力道,果然引起她的注意。小姑娘向后仰着看过去,少年立刻咧开嘴笑得灿烂:“妹妹从哪儿来呀?” “我从衢岱星来,你呢?” “我家就在长乐天,以后哥罩着你。” “哦,可是你和我差不多高呀,罩不住怎么办?” “没问题,罩得住,我还继续长呢。” “好吧,那你要记住,不能忘哦。” 仙舟民少年时与常人无异,也是一年一年由小及大,待得弱冠之后变化就不太大了,直至魔阴降临寿元耗尽一辈子差不多都那个样儿。因此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的形容,反倒是长大以后才认不清年龄。 两个小东西就在大人眼皮子底下你一言我一句咿咿呀呀聊起来,白珩这会儿看景元顺眼得很:“景小元这便宜兄长还当得挺像模像样的哈!” 镜流侧首看了眼徒弟,深深为自己的弟子缘感到无力——想她好歹也是个迟早必然摘下剑首桂冠的人,怎么养的两个崽都不适合习武呢?景小元勉强还能把剑捡起来挥个万把下,朱樱樱只要走路别平地摔就是大胜利。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物极必反? 等了半个多时辰,好不容易星槎海那边的调度中心才派了艘星槎过来接人。回程自然不比来时那样急迫,白珩拉着朱樱看到什么就和她讲什么,一心期待她能早早融入罗浮的氛围。 “樱宝将来是想跟着姨姨开星槎,还是跟着你妈妈从军……”说到一半她想起朱樱的身体情况,立刻改口,“啊不行,从军太苦了,我们樱樱不吃那个苦,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看,那边那个竖着的圆圆的饼饼就是玉界门,进出罗浮都必须从那儿走。路边那个红红高高大大的铁块块是金人,可以坐在里面像开星槎一样开,还有……” 小姑娘眼睛都快不够用了,左边看看右边看看,镜流突然冒出来一句:“是师父,不是妈妈。” 她都一千多岁了,说不准哪日便会堕入魔阴。一旦多了母女之名,想想当初发现这孩子时的情景,只怕她承受不了再一次失去亲人的苦楚。 白珩看看好友,“咩”的咧开嘴讨饶般笑笑,就听小姑娘很乖很乖的张口喊人:“是,师父。” “好可爱呀~”白珩忍不住又去抱朱樱,镜流并不阻止,淡淡的又问:“育幼院欲送你进十王司,你可以拒绝的。为什么不拒绝也不哭闹?” 罗浮可没有强买强卖的规矩,若是孩子闹得厉害,十王司也会酌情退还。看得出来这也是个心里有数的娃,还是说她已经早慧到自行学会“审时度势”了吗? 小姑娘抱着白珩的胳膊软软道:“师父和姨姨没来,没人心疼樱樱,樱樱哭也没有用。师父和姨姨来了,樱樱不害怕,樱樱不用哭。” 镜流:“……” 白珩:“……” 这,这就是物极必反吧! “要是师父和前辈一直没去,那你怎么办?” 景元好奇的多嘴问了一句,朱樱歪头:“那就答应呀,为什么不答应?” “会死哦,你不怕?”少年扒在座椅上想知道她的答案,小姑娘一脸的“你怎么这么笨”:“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我只是不知道死掉后会发生什么而已,又有什么值得恐惧的呢?无论知不知道,所有人总有一天都会死的。” 至少还能活个八百年的景小元:“……” 不,我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了! 白珩憋着笑看景家小公子被堵得无语,及时出声岔开小朋友们关于“生死”的哲学问题:“在长乐天吃点什么再回去吧?樱宝愿意和狐人小朋友一起玩吗?” 她想着肯定是不能指望镜流照顾孩子的,不如就把朱樱放在自己族中托人关照,哪成想好友直接出声否定了她的建议。 “朱樱随我去,就住在我那小院里。过几日送你入学宫,读书习字学道理,日常往返跟着景元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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