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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笑道：“辛苦了，姜尚书，给你熬了鸽子汤，快来尝尝。” 姜珏一顿，有点痛苦：“我不想喝汤。” 自从受伤以来，姜珏已经喝遍了天南海北的各色汤饮，实在不想再喝汤了。 “补身子的。”黛玉道，“是阿然特地给你送过来的呢。” “告诉她，下次人来就行，东西就免了。”姜珏有气无力道。 黛玉又道：“阿怀也给你送了几只乌鸡过来。” 姜珏苦笑：“孩子长大了，知道惦记哥哥了。” 姜珏倒宁愿他们少惦记自己一些，别成天往家里送这些东西了，姜珏真的不想再吃了。 黛玉笑道：“我让人把乌鸡炖了汤，明日给你煮馄饨吃，行不行？” 不用喝汤，姜珏顿时振奋起精神，道：“馄饨好，我爱吃馄饨。” …… 年下忙过，又到了一年一度的除夕。 中宫空缺，皇帝今年给了才诞下东宫嫡子的太子妃无上尊荣，准许她接受除夕、初一这两日朝廷命妇的朝贺。 黛玉照旧和承恩公府众人一同入宫，马车上，崔云慧几次三番瞧着黛玉的斗篷欲言又止。 黛玉笑道：“二嫂想说什么？” 崔云慧道：“妹妹，你这件斗篷，是你屋里谁做的？是才提拔上来的丫鬟？要我说，你对她们也太宽了些，这个手艺……” 袁夫人亦笑道：“妹妹今日这件斗篷，针线是粗糙了些，看着不像丫鬟做的，是谁送的不成？” 这样粗糙的手艺，还让黛玉特意在除夕这一日穿在了身上，必然是有特殊意义的。 崔云慧和黛玉认识了许多年，怎么也想不到黛玉身边还能有这样一个人，奇怪道：“真是谁送的不成？” 黛玉抚了抚斗篷上的风毛，笑道：“是不大好，好歹是头一次做，二位嫂嫂还请多担待一些你妹夫的手艺。” 袁夫人和崔云慧目瞪口呆，崔云慧声音颤抖着问：“妹妹，你说这件斗篷是谁做的？” 承恩公夫人先前只听着她们说话，阖眼养神，听了黛玉这句话，诧异的睁开眼睛。 黛玉笑道：“是我相公做的。” 袁夫人和崔云慧面面相觑半晌，崔云慧喃喃道：“所以，你们家现在是妹夫做女红了吗？” 黛玉的针线活做的不错，不过她并不热衷于此道，姜珏自得了黛玉亲手做的一个香袋以后，自此心满意足，对于夫人亲手做的衣裳之类的向来没什么要求，他还怕黛玉做针线伤了眼睛手指，从来不鼓励黛玉做这个，有这个闲功夫，黛玉还不如看书下棋弹琴去，正好黛玉自己也是这个意思，就乐得一年到头几乎不动针线了。 然后，黛玉就来说她相公开始做女红了。 崔云慧觉得自己问出这个问题来，并不奇怪。 黛玉便将兔子的事说了，又道：“他那些日子在家里养伤，伤好了又想着偷懒，不去衙门多好，每日还能睡到日上三竿，就想起来了这一遭，非得跟着我学。” 袁夫人和崔云慧对视一眼，然后面向黛玉道：“妹妹，别炫耀了。” 黛玉轻笑不语。 实话实话，怎么能叫炫耀呢？ 承恩公夫人欣慰一笑，倒是没说旁的话。 马车一路到了宫门口，今日命妇们都要往东宫去，众人难免三三两两的议论着太子妃之尊荣全是因为陛下看重太子。 袁夫人和崔云慧听了这话是开心的，前两年东宫势弱，她们虽不在前朝，可也能感受到紧绷的气氛，如今东宫得圣恩隆眷，她们自然跟着舒心。 东宫正殿，太子妃端坐于主位之上，气质雍容华贵，颇有几分母仪天下之姿。 拜见之后，便是宴乐。 黛玉几年不在京中过年，对这一套都有些生疏了，幸而人多，她看着别人如何就如何，总不会出错。 太子妃面上带着浅笑，举止得当，动作间尊贵得体，众命妇散去时，都悄声说着真是如沐春风啊，颇有皇后娘娘的仪态呢。 这个皇后，自然就是早已薨逝的那位皇后娘娘，太子妃的婆母了。 回姜家的路上，黛玉同姜珏说起命妇们无一不称赞太子妃的，姜珏忽然心头一动，想到了那个尚且没有答案的问题。 是谁给太子出了那样好的一个主意，如果不是皇帝，他只想到了承恩公府没有人有这个好主意，镇北侯府都是武人，心思没有这么细腻，那么太子妃呢？这个不肖其父的太子妃…… 姜珏道：“太子妃的外祖父，似乎也是武将出身？” 黛玉一愣，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道：“是，不过镇北侯夫人的父母都去世的早，似乎才五六岁就没了，镇北侯夫人是在婶婶膝下长大的。” “婶婶？”姜珏看向黛玉。 黛玉虽不知他怎么忽然对太子妃的身世感兴趣了，还是道：“我听二嫂提起过，太子妃的婶婶倒是出自书香世家。” 姜珏皱眉沉思了一会儿。 黛玉问道：“这是怎么了？” 姜珏摇头笑笑，道：“没怎么，倒也好，太子身边若能有这样一个军师，倒是大幸了。” “你是说太子妃？”黛玉不解其意。 姜珏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她，道：“不过是猜测，准不准的尚且不知道，但今日听你这话，太子妃能比得上当年的皇后，那倒是比太子强了，这也算是件幸事了。” 黛玉沉思片刻，笑道：“在两广时，二嫂给我写信提到太子妃，说是母亲夸她有娘娘的风范，那时我还不大信，今日一看，果然是母亲眼光毒辣。” “这是太子的福气。”姜珏笑道。 暂且不论太子和太子妃，回到姜家，祭祀宗祠完毕，黛玉和妯娌们以及林氏陪着姜老太太说笑，老太太好几年没能跟长孙和长孙媳妇一块儿过年，就让人去把姜珏也请过来。 林氏一琢磨，干脆让所有人都到老太爷和老太太跟前热闹热闹。 姜老太爷年纪大了以后，看着儿孙们齐聚一堂，也是笑呵呵的，和姜老太太老两口你一言我一语的夸着底下的孙儿们。 姜瑜家的跃哥儿如今是重孙辈，老太太虽疼，却万万是及不上老太爷的。 姜瑜在祖父祖母那里半辈子没超过姜珏，他儿子却争气的很，老太爷让奶娘抱着跃哥儿到他跟前去，还试图自己上手抱。 奶娘瞧着老太爷颤颤巍巍的，好声好气的劝了劝，姜老太爷只好让跃哥儿坐在他身边，他搂着跃哥儿笑的满脸皱纹。 姜老太太则是只顾着和姜珏、黛玉说话，因说起来往年他们在两广是怎么过年的，一想到前几年长孙和孙媳妇都不在自己身边，老太太悲上心头，落了几滴眼泪。 姜珏和黛玉哄劝着，又提起来他们家里的小戏，说是排了老太太爱听的热闹戏，等元宵节，让她们给老太太唱了来听。 其余人各自找各自的乐子，一时间其乐融融，是个顺顺当当的新年。
第176章 第一百七十六章 去年虽出了秋猎中太子遇刺一事, 又将四皇子还牵扯其中了，但东宫的喜事很快掩盖了这一切阴霾，皇帝和太子父子君臣亲密无间, 也让大部分朝臣们精神不再那么紧绷。 是以，这个新年京城里过得很是热闹。 姜珏不能再以受伤为借口不出门不见外人, 过了初二，接连被人请去吃年酒, 一直到正月十二才得了清闲。 黛玉这边, 亦有不少人来请她, 她也是忙乱了一阵子。 往承恩公府去时, 承恩公老两口身子比他们才回京那会儿瞧着都要好，黛玉看了心情也更放松些。 及至到了元宵节，姜家上下张灯结彩，又在花厅摆了戏酒，戏台上专门只唱老人家喜欢的热闹戏。 黛玉陪着姜老太太看了两出，看着老太太笑开怀, 听着里头好的词句默念一遍。 姜老太太拉着黛玉的手笑道：“前两年你和阿珏不在家, 咱们家里人再多，我都觉得不自在。” 黛玉笑道：“日后我和阿珏日日在祖母跟前, 您可别嫌我们烦才好。” “哎哟，不嫌烦不嫌烦。”姜老太太笑道, “阿珏小时候都是我看着长大的, 那时候就不嫌他, 如今长大了，还这么有出息, 又孝顺我，还娶了你这么一个好孙媳妇回家, 我只有更疼他的！” “祖母等他过来，将这话亲口说给他听，我看他呀，要乐得今晚上睡不着觉了！”黛玉哄着老太太道。 正说着话，姜珏从外头进来，拍拍身上的雪花，在火盆边烤了烤，才往老太太这里过来，笑道：“外头飘了雪，幸而不怎么大，不耽误咱们一会儿放炮。” 姜老太太笑道：“瑞雪兆丰年，这是好兆头呀！” “是啊。”黛玉笑道，“明年必然是个好年景的。” 姜珏拿过酒壶来，给姜老太太斟了杯酒，笑道：“祖母这么说，那就必然是好兆头了。” 姜老太太轻轻拍了他一下，道：“什么我说的，我说管什么用，这是古话！” 姜珏忙道：“是。” 这边祖孙热闹着，那边祖孙也很热闹。 姜老爷拿筷子沾了点酒到跃哥儿嘴唇上，跃哥儿舔了舔，险些哭出来，姜老太爷正好见了，拄着拐棍打了姜老爷一下：“这是小孩儿能沾的吗？” 姜老爷讪笑，姜老太爷把跃哥儿搂在怀里哄着。 姜老爷忽然往他爹那里凑了凑，道：“老爷子，您看咱们家瞧着人不少，但往下头一数，那还是不够兴旺啊。” 姜老太爷瞥了他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姜老爷道：“阿珏眼瞧着要到而立之年了，却还膝下空空，他房里也没个人，我想着……” 不等姜老爷说完，姜老太爷就道：“你想什么？你想着日子过得太安稳了，非得给自己找点不自在？” 姜老爷倍感冤枉：“阿珏是我儿子，我为姜家子嗣操心，怎么就是找不自在了？” 姜老太爷道：“你想让阿珏纳妾，不是找不自在是什么？” 姜老爷更觉冤枉：“纳个妾怎么了，老爷子，不说咱们家，就朝堂上的大人们，谁家里不是三房五妾的……” “别人是别人，阿珏是阿珏。”姜老太爷真想敲敲儿子的脑袋，“怎么？你是头一日给阿珏当爹吗？他什么性情你不知道啊，他要是能纳妾，早就纳了，还用得着等到今日吗？” “还有啊，你是阿珏的老子不假，你能做他的主吗？别说是你，我，我能做他的主吗？”姜老太爷越说越不耐烦，“姜家能有今天全靠阿珏争气，咱们家里，你我，还有你娘，你媳妇，是阿珏的长辈不假，但那又怎么样，嗯？咱们谁有本事让阿珏听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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