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 “卯时。” 木曦底气不足地想到,那我可能以为我在做梦…… 出了无妄坡,木曦低头,踩着自己被夕阳映出的影子,到处观察。 钟离和小女孩都有影子,她略有失望地小声念叨起来:“我还以为咱们其中有一个是鬼呢。” 青年没听清,问她说了什么,木曦摇摇头,提起另外的事,“轻策庄好像有什么宝藏,摩拉克斯在这里斩了螭。” “要叫岩王爷哦,姐姐,”小女孩提醒她称呼不对,然后告诉她,“那些都是若心奶奶说来骗外地旅游的异乡人的。” 木曦:“……” 钟离牵着小女孩的手,说:“先去若心那边吧。” 小女孩口中的若心奶奶是轻策庄的管事,一位和蔼的老年人,钟离和自己借住在这里的几天经常遇到她。 若心在轻策庄的一处亭子里。 孩子的父母不在身边,赶来若心那里接走小孩的是对方的爷爷。 对方爷爷说,小女孩根本没有什么哥哥。 * 因为摩拉不够的原因,两人需要打道回府—— 在轻策庄的最后一天,木曦今早和邻居家的大爷借了鱼竿,说中午吃炖鱼。 时至中午,木曦头上戴着草帽,见到来喊自己回家吃午饭的钟离。 他很贴心地没有问她钓到的鱼在哪里。 木曦收起鱼竿,从草丛里薅了一把草,编起草蚂蚱,和身边的人说:“这里的水有问题。” 这里的水确实有问题,当时木曦正在专心钓鱼,结果抬头一看,瀑布的水跑了。 一团水,在水里游啊游,爬上山坡,消失在了视线里。 她当时差点把鱼竿扔到河里。 为了给青年演示,木曦模仿着自己的动作,一个手滑,鱼竿被甩出去。 钟离捡起落到地上的鱼竿,告诉她:“多半是纯水精灵。” 纯水精灵,一种水元素的元素生物,可以幻化成任何模样。 木曦听钟离讲解着旧日水神消亡后纯水精灵流浪到轻策庄的事迹。 青年还没说完,她顿住脚步,拉了拉他的衣袖,指了个方向。 远处山坡上,一个有些眼熟的小女孩独自一人走向无妄坡—— 木曦逮住小女孩时跑得太急,额头出了许多汗,大口喘着气。 小女孩见到是她,很高兴地问:“姐姐,你也要和哥哥一起玩吗?” 风吹过来,木曦起了鸡皮疙瘩:“……大中午别说这么慎人的话。” 把草帽扣到孩子头上,木曦站在原地,等慢悠悠走过来的钟离。 钟离走过来时,木曦怀里的小女孩又开始自言自语:“哥哥,我就不和你去玩啦,我要陪这位姐姐和高个子哥哥玩。” 钟离左右看了看,稍微有些意外。 想到往生堂常出现在生死之间与无妄坡,钟离也应当有点了解,木曦问他:“什么鬼啊?” 他摇摇头,“没有魂魄。” 小女孩没有哥哥。 不论是亲生的还是“鬼”,都没有,所谓的哥哥只是她太孤独而虚构出来的幻想朋友。 木曦决定麻烦钟离把从邻居借的鱼竿还回去,她去把孩子送回家。 小女孩知道后,很开心地介绍:“我家里在轻策庄的西边,姐姐你要吃桂花糕吗?我家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就是做这个的!现在也做!” 她把草蚂蚱塞给小女孩,随口一说:“你们就是用甜甜花造假卖桂花糕的那家对吧?” 小女孩气鼓鼓地反驳道:“是桂花!是仙人们种的桂花!是广寒仙的桂花!” 抬头寻找着对方口中的屋子,木曦敷衍道:“嗯嗯嗯,叫桂花糕,但都是甜甜花的模样。” 屋子前站着一位老年人,小女孩说是她的奶奶。 钟离还在家等自己……想着应该快点跑回家,木曦顿住脚步,还是蹲了下来。 她和小女孩告别,语重深长地说:“不要再去无妄坡,很危险的。姐姐今天离开轻策庄,没办法再找到你了。”“姐姐住在璃月港,有时间的话可以写信……”木曦话说一半,有些卡壳。出门没带纸笔,现在说那么长的名字估计小孩也记不住,思来想去,她决定道,“寄信到璃月港的往生堂,那位哥哥在那边工作。” * 轻策庄有很多小孩。 说好听一些,叫闲适、自由,说得现实一些,就是老人与留守儿童。 轻策山上有大片梯田。山路不便,要过几次吊桥,马车上不来,只能步行到下山。 下山时会路过一片竹林。 中午没有午睡,木曦打个哈欠,揪了几朵绝云椒椒,低头编起手环。 她没看路,直直地撞在了钟离的后背上。 奇怪钟离怎么突然停下,木曦迷迷糊糊地抬头,见到自己不久前才好心劝过不要乱跑的小女孩出现到自己面前。 小女孩手里抱着许多东西,油皮纸包、甜甜花…… “给姐姐的桂花糕,姐姐以后有空的话要来这里找我玩。”小女孩跳起来,指着油皮纸上印着的红色图案说,“这是桂花,才不叫甜甜花呢,甜甜花不长这样。” 怕木曦还是不懂,小女孩抽出在路边摘的甜甜花,“甜甜花长这样。” 然后她又鬼鬼祟祟地拿出一节桂花枝,把它递给少女:“我偷偷拿出来给姐姐看的,是岩王爷送的桂花,是广寒仙的桂花。” “嗯……”木曦点头,困得眼里流泪,捏着手中的桂花枝,顺着对方重复,“是桂花……” ……是桂花枝。 本来还在神游天外的木曦突然清醒了。 “谁?” “摩拉克斯的桂花?” “他为什么要送桂花枝?” 没注意把心里话全部说出口,木曦大脑有些宕机,没站稳差点摔倒,被钟离扶住。 抱着桂花的小女孩义正辞严地纠正她:“不是岩王爷的桂花,是广寒仙的桂花。” 木曦暂且绕不过来这个弯,决定继续放空大脑,稍后,发现自己忽略掉的地方,“你把桂花枝从家里偷出来了?” 提到这个,对方原本很开心的笑容就消失了:“……爸爸妈妈都讨厌这节桂花枝,但是爷爷奶奶很喜欢。” 正说话时,小女孩的爷爷奶奶赶过来了。 听着两位老人的解释,木曦明白了全部。 他们祖辈一直以手工糕点为业,最出名的糕点是与仙人有关的桂花糕。 无奈家道中落,从璃月港搬到了轻策庄。 再后来,传到这一代,小女孩的父母不愿困于家族旧业,想去璃月港内闯荡。 至于那节桂花枝,故事是这样的—— 传说,璃月曾有一名行走于大地上,眷恋尘世的仙人。 她与行踪不定的仙人不同,她会停留在城市中,为人们治好伤口,照顾病人。 璃月的人叫她广寒仙。 广寒仙曾与一名凡人少女结缘。 在凡人远赴他乡之时,仙人说,等对方再度回来寻找自己,就送给她桂花的枝杈。 凡人问,可我的生命何其短暂。 广寒仙却说,人类的信念与血脉都是可以延续的存在。任露往霜来,血缘的后人,信念的传续者,约定依然。 但是契约之神的眷属并未守约。 她消散在了那场大战之中。 远在异乡的凡人后嗣并不知晓此事,前往祖辈与仙人的约定之地时,仍得到了一节仙人所种之桂花。 送出枝杈的人并非已经逝去的广寒仙。 是彼时已成为岩神的帝君。
第26章 他不需要 马车傍晚路过荻花洲时,木曦伸手抓了几只萤火虫。 萤火虫扑闪着翅膀,飞不出少女的手心。木曦出神地盯着发光的萤火虫,想起那位魔神的一切美梦破碎时,她也见到了微弱的萤火。 钟离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低声喊着她的名字:“小小?” 木曦放飞萤火虫,看向雾霭霭的天空,然后她笑起来,和身边的人说:“我的记性不太好。” 她总是忘掉很多东西。 答应过别人的约定,沉睡之前说要做的事情,许多与别人度过的回忆。 几千年前在璃月港偶然遇到摩拉克斯,她和对方提起过这件事,如今她的内心五味杂陈,“……说要送给别人桂花什么的,我早就忘掉了。” 雨水落下时,木曦闻到空气中的土腥味。 她的头开始痛了。 这具身体并不健康,木曦也没有多么注意地想要养生——毕竟,死亡之后也会醒过来。 木曦转头看向马车里另外的人,“我当时和他说,等……” 等河水倒流,等夜晚亮如白昼,等死去的萤火虫复活。 车内熏了香,光线昏暗,她有些看不清眼前人的眼睛。 视线里闪过重影,木曦深吸一口气,她张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眩晕并未减轻,口腔里满是血腥的味道。 青年扶住她,木曦睁开眼。 钟离看自己的目光总是很平静,不论是最初她晕乎乎地差点摔进他怀里被他拉起来,还是他隔着一层白纱看望过来。 嘴角溢出血,她用手背抹掉,哽咽起来,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流泪而低下头,“可是,死去的萤火虫,怎么能复活……” 钟离握住她的手,擦掉少女手上的血迹。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方手帕,轻轻触在她的脸上,为她拭去泪水。 雨声掩盖一切。 他轻声道:“是你。” 外面下着大雨,木曦抬头,看向青年。 她什么都看不清。她想,自己好像病得更些重了。 * 回到璃月港要经过望舒客栈。 木曦在夜里发了高烧。 昨天烧得厉害,她半夜爬起来时磕到了头,这会儿头上缠着一卷白纱布,醒来还有些懵地躺着客栈床上,身边没有人。 钟离的衣服外套挂在衣架上,窗户半掩着,能看到外面烧得通红的晚霞。 床边的柜子上放着药碗,想起昨晚被人灌进嘴里的药,木曦下意识地皱眉,仿佛嘴里又苦了起来。 抱着钟离的外套跑出门,木曦找客栈老板要了两块蜜饯。 含着蜜饯站在三楼的露台上,她和客栈一楼的枫丹商队挥手打招呼,询问起来。 木曦记得枫丹商队有一种叫做留影机的东西,作用与相机差不多。 用三块稀有宝石买下留影机,木曦打开它,对准漂亮的晚霞—— 她按下快门,青年误入了镜头中。 照片上,余霞成绮,天空被映成粉色,尽头之处金光灿烂。黑发青年的影子投在露台上,辫子的发尾被微风拂起。 侧脸被光柔和的亲吻,他的目光在寻觅什么。 很漂亮的一幕,人和景色都是。 她多拍了两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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