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来到了祂身边。 不属于这个世间的花与灵魂,醒来后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生长在攀岩上的花总是哼着调子奇怪的音律,注视着山下人一代又一代的更迭,每年的深冬睡去,来年的初春苏醒。 她喜欢下雪的日子,害怕样貌丑陋的虫子,不喜欢阴雨连绵的天气。 直到人们向祂祈祷领地里谷物的丰收,花终于在做了几十年的邻居后发现了身边的龙。 ——你叫什么名字? 花这样问祂。 担心祂不理解,她又补充解释:名字是彼此之间的联系,你呼唤它时,我就知道你在想我。 花做了个比喻:当你呼唤我名字的时候,我就是只属于你的花。 龙与花交换了名字。 花喜欢在晴天晒太阳。 她的话很多,仿佛怎么样都说不完,晒太阳时总会吵吵闹闹地与祂分享自己的知识: “这里的山太高啦。” “他们最后会找一个交通便利,食物充足,没有天敌的地方定居下来。” “然后呢,因为物质充裕,大量脱产人员的出现,会诞生一种千百万年都没有存在过的东西。” “那是生命里不可多得的奇迹。” 语言、文字、还有脱离了生物本能的感情。 花喜欢着随时会离开的普通人类,可她又说那不是喜欢。花为她自己辩解:只是钦佩生命的发展与顽强,如果你能知道几万年后他们的样子就明白啦。 龙明白她的灵魂不源于此世,而是来自另外的、遥远的世,她的身上有一种无法介入的冗杂契约。 但这也没有多么重要,山峦千百年都不曾改变,这于祂而言不过是须臾。 * 花在某个午后,化出了人身。她得意洋洋地宣布:我比你厉害一点! 龙没有拆穿高兴的少女,祂并非无法化作人身,只是不认为有那样做的必要。 她摘下草丛里的甜甜花、树下的薄荷、山顶的清心。 她把三种花编成花环,戴在了龙尾巴凸起的鳞片上。龙的身躯对她来说有些庞大,她耗费三天的时间才采够了那些花。 祂问她是不是要下山去,到她所在乎的人类身边去。 花明媚地笑起来:那么危险的事情我才不干呢。我远远地观察他们就好,不然我担心被他们抓到锅里。 大概是不明白自己的邻居为什么会那么想,她又补充道:而且,我还没有养过龙。 她总是吐槽祂太过庞大,却也一直乐此不疲地为祂编织花环,戴在龙角与鳞片上。 梅雨时,她在祂的身边躲雨; 深冬时,她在祂胸腹处熟睡; 深秋时,她把小得可怜的苦涩野果分给祂; 早春时,她用各种新鲜花草装饰祂的身躯。 她还喜欢躺在祂祥云一样的尾巴上,慢悠悠地睡去。 他们相伴的时间并不漫长。 ——你什么时候也能变成人呢? 她问祂。 龙没有给她答案。祂不认为有那样做的必要,于是反问她:化作人有什么用? 少女心虚起来,嘟囔道,这种身体好像确实没什么用,无力又脆弱。 ——你不喜欢人类吗? ——要对它们有感情吗? 为什么要对人有感情?少女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她没有得到答案,要求祂喜欢上人类的确很荒谬。 时间倏忽而逝,大概在她为祂编织花环的第三年。雨水洗濯万物,山上的岩石与泥土滚落,在一个暴雨夜过后,花还是决定要下山。 她说她会回来的。 她离开前告诉祂:人这种生物,总是会幻想蚍蜉撼树,想要登上月宫,摘下星星。她从不认为那是缺点,人类真的登上过月亮……当然,人类很多时候都低劣,但也存在过耀眼的、高尚的人。 ——不过那些东西说起来太笼统啦,下次见面我就和你分享下山后发生的故事。 * 神总是刻薄而无情,不懂人们的悲哀喜乐,掌握着世间的规则,拥有无穷的力量,也远离世间的一切。 可没有任何存在能对此不满。 因为神是不偏爱的。 日升月落,炊烟飘起被风吹散,高山上的一切都在继续。 龙依旧盘居在高耸连绵的山脉上,听着山脚下儿童的欢闹声睡去。 龙是不做梦的。 因为尘世间的一切都并无新意,花也好,人类也好,总会有相似的存在替代他们。 也许是龙眨眼的一瞬,也许是几十年的倏忽而逝,祂醒来了。 花并没有回来,龙发现声音消失了。 祂最后只找到一节落在泥土里的桂花枝,周围还有一半掩进土里的婴儿尸体。 鸟雀落在树枝的枝头,寻找着一天的食物,龙拾起桂花枝,稍后将尸体全部埋进了土中。 尸体的埋葬,代表着人类一生的结束。 桂花被龙重新插回了绝云间。 摩拉克斯想, 花的生命很短暂, 人的存在很渺小。 所以当他望向遥远的海边, 听到年幼孩子哭泣的声音时, 见到远处的村庄被洪水淹没时, 摩拉克斯离开了他所栖身的绝云间。 他来到了人世间。 他注视尘寰几百年,再清楚不过,人类是微小如尘埃的脆弱生物,他们被身体中的血缘束缚,重视着自己脚下的土地,为毫无必要的事情悲伤,诞生过畸形的感情,也常常作茧自缚。 这种生物会恐惧,会欣喜,也会在绝境中迸发出不曾拥有的勇气。 因为自身力量的微弱,所以学会了使用工具。因为夜晚野兽的侵袭,所以领悟了燃起篝火。因为族类需要延续,所以出现了联系与信仰。 人类无法抵挡怪物,难以度过严寒,轻飘飘地就消失于灾殃中。 可纵使如此,他们还是会活跃在这片大陆上,用脆弱的双手握住彼此,照顾起年迈的老人,期待新生命的降临。 神是温柔的神。 神是仁慈的神。 神会怜悯自然的万物,却唯独将目光注视给了微小的人类。 当神在乎起人类时,他们就是他的子民。 就好像龙盘居在山间,愿意耐心地听身旁的花分享一切琐事,听她说—— “当你呼唤我名字的时候,我就是只属于你的花。”
第35章 旧事与遗物 “帝君。” “何事?” “有什么办法能延长鲜花的花期吗?” “可用仙力维持。” 自从得知他洞府的禁制于她无用,木曦总喜欢旁若无人地出入他的居室与工作的地方。 她特地找归终讨要了两个花瓶,摆在他平时用的桌案上,在里面摆放一些新鲜的花朵。 每每从尘世回到绝云间,她会摘几株当地特有的花,诸如琉璃百合、霓裳花、清心此类。鲜花总是枯萎的很快,木曦回到绝云间的时间不定,回来时她经常可惜他桌案上的花枯了。 摩拉克斯偶然注意到后,就开始用仙力维持花束的生命,直到木曦下次回来时换了新的花束。 魂香花的花期短暂。 待摩拉克斯合上手中的书卷,从文件成堆的桌案中抬起头时,月亮已经悄然爬了上来。 翘英庄那边的事情都解决了,归终回了归离原,若陀在南天门一带,夜叉们去了荻花洲…… 木曦在浮空岛。 估算时间差不多,摩拉克斯起身,打开了屋门,一阵微风吹过—— 他并不清楚这是哪里。 璃月的「逐月」期间,已然是秋日,眼前此番景象,却是早春。 风吹拂过青年的发尾,摩拉克斯站在草坪上,望着眼前墙壁上刷着鲜艳颜色的建筑,陷入了沉思。 提瓦特的所有法则都消失了。 他在跨过那扇门时,来到了提瓦特之外的地方。 他刚刚尝试离开此地,但失败了。 远处的建筑样式他并未见过,砌墙的砖块整齐划一,几栋建筑挤在一起,没有在意风水。 无法离开,或许他应该先探究此地是否危险。 摩拉克斯捏着下巴认真观察片刻,听到建筑里传来中年妇女的声音,焦急地在呼唤着什么。 “小小,小小——” 青年转身,找了个不易被发现的阴凉角落。早春时虽天气转暖,万物复苏,但还是有些冷。 稚嫩的童声提醒他:“你犯错了,哥哥,福利院里是不能穿奇装异服的。” 摩拉克斯低头,见到坐在水泥台阶上的小孩。 女孩的衣服有些旧,但是很干净,她一点也没有见到陌生人的害怕,大胆说:“你还给帽子扣了个洞,这是不对的。” “……”摩拉克斯一瞬间有点头痛。 “你坐过来,”她拍拍自己身旁空余的位置,然后往更里面的地方挪了挪,“你会被打饭阿姨发现的。” 他试探地喊着那位中年妇女呼唤的名字:“小小?” 小女孩点点头,见他没有动作,就从台阶上跳下来,拉着他衣服的下摆,往里面阴凉的地方拽:“如果不想喝很苦的药,就快点过来。” 摩拉克斯没有动。 他端起双臂,为了对方的安全着想,他告知小孩子不要擅自和来历奇怪的陌生人说话。 “我叫小小,现在你知道我的名字了,所以我们不是陌生人,是朋友了。” “……好。” 在他答应的那一瞬,女孩又很惊讶的“啊”了一声,“交朋友这么简单的吗?” 她又问他:“为什么我之前一直都交不到?” 摩拉克斯不太会应付小孩子,认真说,他并不清楚小孩子都在想什么,但他有必要继续教育小孩不要擅自和陌生人说话。 “可是你长得好漂亮哦,哥哥,电视里长得很漂亮的都是好人。” ……暂且不论对方口中的电视是什么,摩拉克斯眉头紧蹙地纠正了她的概念。 女孩听了,但完全没听进去:“可是你就像图画本里面的仙女一样,可以叫你仙女哥哥吗?” “……不妥。” “仙女哥哥有很多朋友吗?” “不是仙女哥哥,”摩拉克斯继续纠正了她的称呼,才回答,“嗯,有些许朋友。” “那你好厉害。”她崇拜地感叹道,“我交不到朋友,他们都不和我玩。哥哥你是怎么交到朋友的?” 意气相投、志同道合。青年本想这么回答她,但转念一想,这种回答对方听不懂。 他蹲下来,与小孩子平视。 “把喜欢与在意的东西分享给他人。” “好吃的东西算吗?” “嗯,也算。” “可是这样的话我就吃不到了。” “这时候就要思考,是对方这个朋友重要,还是你在意的东西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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