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揪住琴酒大衣的前襟,在剧烈的爆炸声和直升机上升的气流中,勉强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半晌,她终于哆哆嗦嗦地开口。 “大、大哥……你、你这帽子是嵌头顶了吗……” 这么大的气流里她一个大活人都没法控制身体,他的帽子居然还好好地固定在头顶。 你们酒厂的人帽子和头都是乐高型的吗?直接卡进去的那种? 琴酒:……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他冷冷觑了她一眼,伸手扯动软梯,示意机舱里的人把梯子收回去。 “我、我确实快闭嘴了……” 她本就失血失得头晕眼花,刚刚和炸|弹同处一屋,肾上腺素急速飙升还不觉得什么,现在一下子安下心来,激素水平回归正常,顿时觉得手脚都软了。 “你、你抱紧点……我要掉下去了……” 说着她当真手松了下来,要不是琴酒搂着她,就要直接从直升机的软梯上摔下去了。 软梯终于被收紧了舱中,琴酒抱着半晕过去的津木真弓回舱,将她打横放在了侧坐上,没忘拉紧安全带。 “喂,醒醒。”他伸手在她脸颊上拍了两下。 但座位上的人毫无反应,睡死过去一样,只有胸膛还有微弱的呼吸。 汗与鲜血混杂的黏液从额头上流下,整个人一阵阵地发颤,像是快进入了失温状态。 琴酒将身上的外套脱下给她盖上,从舱内的储藏柜里翻出了药箱,还顺手拿出了一个小瓶子。 他拔开瓶塞,将小瓶子在津木真弓的鼻子下晃了晃。 “咳咳咳咳咳……我靠!什么东西!谁家厕所炸了吗……” 津木真弓瞬间惊醒,第一眼就看到了正慢条斯理收回瓶子的琴酒。 瓶身上“阿摩尼亚”的标签让她愣了一下。 “……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氨水……” 琴酒没有回答,只是伸手解开了她病号服上衣的扣子。 津木真弓已经连阻止的意识都没有了,嘟囔两声又要睡去。 琴酒正在处理被血糊在伤口上的衣物碎片,听她没了动静,再度皱眉。 “醒着。”琴酒开口,加重了语调。 “……我困死了,又累死了,一整晚又是追杀又是炸|弹能不能让我睡会儿……” 她伸出完好的手抚上额头,整个人现在又冷又热,近乎呻|吟出声。 “不能。”琴酒冷酷地打断她,甚至伸手在她的伤口上戳了一下。 津木真弓“嗷”一声差点弹起来,还好被安全带拉住,“你谋杀啊!!” “清醒了就躺好,别再睡。” 他拿出酒精消毒水直接冲着她的伤口冲了下去。 “……疼疼疼……嘶……轻点啊!!” 剧痛终于驱散了脑内的睡意,她疼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但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把我从爆|炸的大楼里拉上来就是为了亲手折磨我的吗……” “昏迷和沉睡会加速失温,你已经到了临界值,睡过去就醒不过来了。” 津木真弓头脑晕乎乎地,下意识哼哼:“……那记得把我的骨灰洒向大海……嗷!!疼!!” 琴酒终于把她糊在伤口上的衣服全部剪开,冰凉的空气顺着半敞的上衣抚上她左半边身体,让她本就昏沉的头脑更加头痛欲裂。 但她知道自己被剥夺了用睡眠止疼的权利,只能哼哼,“口渴……” 琴酒头也没抬,从旁边开了个塑料瓶递给她。 她下意识接过,抬头喝了一口,“呸呸呸,咸的……” “生理盐水,”他按住她想放下瓶子的手,“现在没法给你输血,血容量不足的情况下喝水会更加稀释,喝生理盐水。” “不要……”她又开始声音微弱地哼唧,“我是病人,病人就要多喝热水……” 琴酒这才注意到这人看上去不太对——虽然津木真弓平日里也时不时口出惊人,但不会犯缺乏这种常识的错,甚至在这种事上任性。 或者说,正常情况下从未见她这样任性撒娇过。 ——虽然也很难说她这样的状态算不算“撒娇”。 他从她的伤口中抬起头,这才看到她两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连额头都红着,一看就是烧了起来。 ……原来是烧坏脑子了。 他叹了口气,不去理会她的胡言乱语。 他试图哄骗这个烧坏脑子的人,将她放下的生理盐水重新塞回去。 “这就是热水,喝吧。” 津木真弓像是真的信了,又打开喝了一口,砸吧了两下嘴巴,“味道不对……” “没有不对,是你嘴巴不对。” 烧胡涂的津木真弓看上去十分好骗,又喝了两口,似乎真的在品鉴味道。 “……还是不对……” 反正她几大口下去该补的已经补的差不多了,琴酒就从她手里拿走了生理盐水。 “那别喝了。” 他继续低头专心处理她的伤口。 她的伤口其实不深,也不算特别严重——至少以他们的标准而言。 但长时间没处理,再加上几次崩裂,显得有些可怖。 烧坏脑子的伤者终于渐渐安宁了下来,不再乱动乱闹腾,琴酒正好好处理着伤口,突然感觉头皮一紧。 他抬头,见自己的长发被扯了一缕在津木真弓手上。 “白白的……牛奶……”她玩着他的头发,又开始嘟囔,“嘿嘿……想喝牛奶……” 琴酒:…… 他深刻怀疑是不是刚刚自己给她洗伤口时候酒精倒太多了,怎么这人发烧的病症和醉酒似的? 他伸手扯了两把,但她死死拽着那缕发丝,琴酒有些无语,眼看她要把那搓头发往嘴里送,伸手捞起旁边的生理盐水塞进她手里。 “牛奶,喝吧。” 傻孩子被手里的生理盐水吸引去了注意,又喝了一口,砸吧着嘴巴皱眉。 “这牛奶怎么和热水一个味道……” 琴酒:……因为这就是你刚刚喝的“热水”。 他面不改色地诓骗傻子,“你嘴巴不对。” 她于是又煞有介事地喝了两口,又把瓶子放下:“那不喝牛奶了……喝咖啡……把牛奶加咖啡里……” 琴酒叹了口气:“……你先把我头发松开。” 她扯着他头发,他没法给她好好包扎了。 “牛奶……咖啡……” 烧傻了的津木真弓不知道听没听懂,总之就是不肯放开,非要揪着那搓头发。 琴酒:…… 他再次拿起旁边的生理盐水:“给,咖啡。” 傻孩子再次接过那瓶喝了一大半的生理盐水,开了盖子就要把琴酒的头发往里面放。 琴酒:? 他从她手上夺过生理盐水:“你干什么?” 烧胡涂的小傻瓜歪了歪头,认真地开口:“……咖啡要加牛奶才好喝。” 琴酒:…… “这不是牛奶。”他扯着自己的头发,试图纠正她。 她还是不肯放手:“那这是什么?” 琴酒:这特么是我的头发! 但他不会去试图挑战一个烧坏脑子的人的世界观,于是他反问:“……你觉得这是什么?” “牛奶。” “……除了牛奶还像什么?” 她又扯了两下,扯不动,随即愣在那里,终于开始好好观察手上这搓头发。 “白、白色的狗尾巴花?” 琴酒:………… 他按捺住额边暴起的青筋,拿起一旁的小刀,“唰”一下把那搓头发割了下来。 “对,狗尾巴花,只能看不能吃……也别往水里加,听到了吗?” 不知道津木真弓听没听懂,但终于不再试图把那搓头发往嘴巴里塞了,琴酒没了桎梏,终于可以安心继续给她包扎。 病人本人安静下来,伤口的处理就简单很多。 他三下五除二处理完她的伤口,又拿起剩下的纱布帮她简单擦了一下伤口边的血液,这才重新将人裹好。 安静下来的津木真弓看上去十分乖巧,至少不会叫着喝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规规矩矩地躺着,看着他给自己处理伤口。 只是那迷茫又无神的目光,也不知道看懂了没有。 他将衣服给她拉上,见她还在看自己,这才开口道,“……在看什么?” “狗尾巴花在烧五花肉……” 琴酒:…… 一时不知道是她把他比作狗尾巴花还是把自己比作猪肉更离谱一点。 ……烧得神志不清的傻孩子平等地diss所有人,连自己都不放过。 他再度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想去给她找点吃的,突然被人扯住了袖子。 “……又要干什么?” 她扯着他的袖子,开始嘟囔,“五花肉长脚跑了……” 琴酒:…… 所以狗尾巴花和五花肉都是他? 琴酒额上的青筋猛跳:“……还是牛奶吧。” 傻孩子这下从善如流,“那我要喝牛奶。” 琴酒觉得自己的头开始疼了起来,但被她拽着,只能随手从旁边的柜子里抽出一层,拿了两块压缩饼干给她。 看她神志不清的时候脑子里蹦出来的都是吃的,就知道这傻孩子多半是饿了。 她看着递到面前的饼干,皱着鼻子往后缩:“……肥皂不能吃……” 琴酒:…… 他刚想骂这人是不是有毛病,然后一想这人确实有毛病,还病得不清。 再度叹起了今天不知道第多少口气,琴酒将压缩饼干拆开,直接送到她嘴旁边,“吃东西。” 吃完东西赶快吃药,都已经烧成这样了,再烧下去人和脑子迟早得没一样。 “不吃肥皂……”她还在嫌弃。 “这不是肥皂,是牛奶。”他一本正经开始诓骗傻子。 “你骗人,这不是牛奶。”津木真弓皱着眉控诉。 说完,又扯了一把他的头发,“这才是牛奶!” 琴酒:…… “那你想吃什么?除了牛奶、咖啡和热水。”他试图曲线救国。 津木真弓居然认真地想了想,“奶茶和蛋糕……” 他再度拿起那瓶生理盐水,递给她:“奶茶。” 然后再将饼干递过去:“蛋糕,吃吧。” 津木真弓眨着迷茫的眼睛,看了看“奶茶”又看了看“蛋糕”,居然就这么乖乖地吃了起来。 琴酒:…… 烧傻了的她居然这么好骗的吗? 两块压缩饼干给她喂下去,总算肚子里填了点东西,琴酒给她打了一剂退烧针,从上飞机开始就在闹腾的津木真弓终于安静了下来。 她裹着琴酒黑色的大衣,歪着脑袋开始打瞌睡,但半路还在说梦话:“……冷。” 不确定是高烧还是失温带来的寒冷,琴酒又从柜子里翻了一条薄毯出来,裹在了自己的大衣外面给她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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