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她干什么了,她怎么不知道? 惜春莫名其妙地跟着王夫人去迎了薛姨妈与宝钗,看着薛姨妈与王夫人执手泪眼,以及宝钗在一旁端庄温婉的笑颜,却总觉得有几分尴尬。 有那么句话叫“我消灭你,与你无关”,听起来还是很高大上的。 可要是“我消灭你,与你无关,也与我无关,我也不知道与谁有关”,那就太无语了。 不过没等两天,惜春就从焦大那里获知了事情的原委。 这事,还真与她有关。 ——甚至可以说,就是她动的手。
第4章 薛蟠被抓 此时王夫人正与薛姨妈执手相看泪眼,姊妹暮年相见,自然更有一番感慨,宝钗也与众姊妹厮见过,又挨个赠了见面之礼。 因为已经预先向王夫人问过,因此宝钗的礼也都是有数的,长辈们的礼自有薛姨妈承应,她便只负责姊妹们的礼,外带一个宝玉。 姊妹们不分厚薄远近,都是每人一柄宫扇,一条丝帕,一对儿翡翠镯子,宝玉的则是一封澄心堂的纸,一支上等的毛笔,并一方端砚。 些许礼物对于薛家来说不算名贵,但也看得出宝钗细致妥帖。 贾府其他男眷的礼,便托薛蟠带去,宝钗自知此次进京除了待选投亲之外,自家更是有求于贾、王两家,因此再三告诫哥哥,万不可拿出那等纨绔姿态来。 薛蟠答应得倒是好好的,可是以他的能耐,也实在装不成个读书的料子,只能是尽量支应罢了。 这边众人正是一团和气,外面贾政那边却突然来了报信的人,唬得满脸发白: “老爷叫我来回太太一声,姨太太家的案子怕是有些不对,方才来了许多官府的人,说薛家大爷仗势行凶,图财害命,径自把人锁了去了!” 一屋子的人都大惊失色,只有惜春有了心理准备,神色尚算平静。 薛姨妈又惊又气,怒道:“这不是浑说吗,薛家是什么门第,说蟠儿行凶杀人还则罢了,怎么扯到图财害命上去!” 不言薛家母女,就是王夫人也觉得甚至可笑,不由得上前一步,示意周瑞家的再去细问: “老爷有没有说,究竟为的是什么事?” 周瑞家的应声转了,报信的人跪在地上,也是一脸焦急: “老爷也说不大准,只是听那些官差的意思,还是跟金陵的案子有关,好像是那家人告了御状了!” 王夫人又惊又怒:“什么御状,这案子本是出在金陵,他越级上告,难道就没人管吗!” 周瑞家的又细细问了,那人却再说不出别话,气得王夫人大骂废物,一时间又急忙遣人往王子腾府上走了一趟。 然而此时王子腾已升任九省统制,出京巡边去了,京中现剩下史夫人,也是诸事不知不晓,还是听了王夫人送来的信儿才知道薛蟠被抓,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经了这一日,薛姨妈和宝钗心悬薛蟠,连带着王夫人也无心再提接风洗尘一事,诸位姊妹便都散了。 王熙凤心里也正着急,到底是亲戚之份,况且薛蟠之案,贾王两家在里头都出了不少力,若是一齐发了,只怕贾家也要受牵连。 这一急,便想起惜春来,方才在外人前,不好开口询问,这会儿和李纨一道将三姊妹送回抱厦,见四下没有外人,便悄声问惜春: “四妹妹,你瞧着今日这事如何?” 惜春才落了座,也在思索此事原委,见王熙凤问起,随口答道: “这位薛大爷是死定了,至于薛家结局如何,我还说不准。” 王熙凤吓了一跳,俏丽容颜顿时失却血色:“这话可不是胡说的呀!” 惜春叹了口气: “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底下人办岔劈了一件事吗?若是事情成了,连这人命案子一并都可消了,谁知道偏又出了岔子,到底是让这薛大爷弄了一条人命去。” “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老天爷把万事都看在眼里的,姓薛的自己造下的人命债,自然只能自己填。” “二嫂子若是真想做点什么,就去知会薛家姨妈一声,叫她把那抢来的姑娘放归自由之身,或许还能抵一些自家的罪孽,保住薛家。” 王熙凤心情沉重,连茶也顾不上喝一口,就匆匆去找王夫人,说了这些事。 王夫人听了这话,也不敢拖延,立时带着人去找了薛姨妈,将惜春的话说了,把个薛姨妈哭得声嘶力竭: “这前世索债的孽障,我平日劝他收敛些,只是不听,如今到底把个性命搭进去了!” 王夫人也是拭泪,一面又劝薛姨妈: “我家这位四姑娘倒是有些本领的,她的话万不可不信,如今倒还是把那抢来的丫头放了,以完此债。” 宝钗在一旁也是悬心,但听了王夫人的话,却是皱眉,温声劝道: “这些神鬼之说总不过是虚妄,哥哥现下是陷在人命关天的案子里,哪里能将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当真?” “如今要紧的,还是遣人去官府打点打点,好歹别让哥哥受苦,还要请姨妈设法打听一下,这案子究竟是谁在告状,审案的又是什么人。” “若是打点不了主审,何妨就多送那原告一些银子,叫人撤诉呢?” 宝钗始终觉得,这案子透着一丝古怪,原告竟能从金陵越级上告到京城来,京里居然还有人受理了,难道这是合乎律法的么? 王夫人也觉得有理,遣人去跟贾政说了一声,得到回复说是已在打听,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那放还香菱的事儿也不再提了。 晚膳后,王熙凤经贾琏的口知道了这件事,登时翻了个白眼: “你瞧,这多么没算计!自家人谁不知晓四妹妹是有大神通的,她为咱们家筹措也非只一日,倘若不是料到了今日的孽债,何至于早早地派了人去?” “偏这薛大傻子不争气,到底闹出人命官司来,二太太也是个没数的,四妹妹的话是能不听的么!” 贾琏歪在榻上喝了一杯酒,今日薛家的事儿,他也在里头忙里忙外,跑了许久,这会儿累得坐不住,直接歪在了炕上: “据我来看,薛大妹妹说得也有道理,就算是四妹妹发了话,该打听的也得打听不是,难道还为她一句话,就叫薛家表弟等死不成?” “就是真救不活了,这该打点的银子也得花,好歹叫人走之前别受罪啊!” 王熙凤听着这话有理,也不再抱怨了,只是心里仍是担心不已。 …… 到了第二天,众人还在四下奔忙的时候,惜春终于从焦大那里打听到了事情的原委。 整件事的根源,居然出在她叫焦大给冯家人的银子上。 当初见冯渊被打死,薛蟠又已走了,惜春也无可奈何,只好叫焦大留了银子给冯家人。 为了说得过去,便说焦大也是看中了拐子卖的女孩儿,只是还不等交银子就出了这事儿。 按惜春交代焦大的说法,焦大跟冯家人的说法是倘若自己再早一些去领人,被打死的怕不就是自己,冯家公子多少也有些替他受过之意,因此由自己出钱,给冯渊办了丧事。 但原着里头,冯家老仆告状一是为了给主子伸冤,二便是指望多得些烧埋银子,好好地发送了冯渊。 结果现在,烧埋银子惜春这边给了,冯家老仆便只剩下了一个念头——给主子报仇! 此时薛蟠刚走,贾雨村尚未走马上任,冯家老仆是又急又气,生怕薛蟠逍遥法外,于是交代了底下人在原籍等着新老爷上任再行报案,自己则是与焦大搭伙儿上了京城。 他明面上说是来投亲,实际上到了京城之后,直奔宫门口,告起了御状! 告御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是要滚钉板的,可冯家老仆将七十的人,早把生死置之度外,状纸是预先写好带在身上的,也不怕临到头一口气上不来,诉不出冤情。 而且有司事后查起来,发现这居然也不算越级上告——贾雨村上任、冯家人在原籍状告在先,冯家老仆告御状在后,前后差了能有一日。 虽然只是一日之差,但既然金陵府受了冯家的案子,那薛蟠就是在逃的人命犯,京城则是他潜逃之地。 冯家老仆这严格意义上来说,竟不是告御状,而是出首逃犯,非但无罪,简直有功! 事涉薛家,也算是涉及到了功臣之后,有司不敢擅专,便把事情报到了皇上手里。 偏偏皇上又是个最讲忠孝仁义之主,见冯家这老仆一片忠心赤胆,不由得赞道: “法不外乎人情,虽则律法纲纪严明,但此等忠义情状亦不可不鉴,否则天下必以朕为无义之君。” 冯家老仆已经重伤,虽经御医调治,性命也在旦夕之间了,皇上于是便点了三法司会审,令急调金陵案卷到京。 这一下,实在打了贾雨村一个措手不及,他这边刚胡乱判了案子,那边京里就来人要调卷宗,他只略推脱几句,这边为首的竟就拿出了金牌令箭。 还不等他想要支吾的理由,那帮京城里来的使者竟是自己看准了卷宗,横抢了去了! 贾雨村这下可是真吓得魂飞魄散,他见冯家势孤,便倚仗强权胡乱判了此案,令薛家额外再多赔些银子过去。 他原想着冯家不过小门小户,有了这些银子日后也可衣食无忧,况且冯家只有冯渊一个主子,他一死,这些奴仆不过是散沙一片,早晚各自分了金银财物潜逃了去,既然本是逃奴身份,自然不敢出首,因此也不以为意。 哪里想到京里头又会有一个老仆,闹出这等情势来? 卷宗到了京城,这事情可就热闹了。 华严宫里,上皇盘膝坐在炕上,手执一串檀木佛珠,一边翻看面前的卷宗一边冷笑,又看向坐在下首的皇帝: “你道是好笑不好笑,按卷宗记载,这薛蟠竟是已经被冤魂索命而死,敢情如今刑部大牢里头关着个鬼吶,这竟不是刑部,是钟馗天师府了!” 皇上觑着上皇神色,不动声色地开口: “这贾化①亦是旧员起复,当初虽有些过失,却绝非无才之辈,判出这等胡涂案来,必有缘故。” 上皇神色不豫,旧员起复本是他的主意,皇上这些年登基以来,有意无意贬了不少他当日的爱臣后嗣去了,他心下多少有些不痛快,因此和皇上商量了这个主意,捡里面有可用的再行起复。 一来施恩于功臣后裔,二来也是填补空官,谁知道竟会选出贾化这等混账东西来! 他心思微动,手指点着桌面上的卷宗:“贾化,不要是贾家的亲眷吧?” 皇上摇头:“贾化祖籍胡州,与金陵贾氏并非同宗,不过荐他之人倒确实是荣国府的工部员外郎贾政。” 上皇早知道皇上面上看着老实,内里却是一万个心眼子,每句话都是斟酌之后说出,总要点他这个为父为君的几句,但今日是自己理亏,自然也不好发作,只能往案子里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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