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谢过贾母,就在下人搬来的椅子上坐了,一面又让下人递上一个托盘,上面盛着许多小荷包,给贾母送过去:“平安州地处偏远,荒凉得很,儿子此去也没有什么孝敬的,这里面是儿子在平安州时瞧见的小金锞子,花样儿新鲜得很,有什么‘瓶锭姜山’、‘大桔大利’,和咱们京城那些看絮烦了的不大一样,老太太若是喜欢,留着赏人玩儿吧。” 小金锞子不比大金元宝,这一排十数个荷包,每个里头装了几个锞子,也只用了五十多两金子,贾母从里头捡了两个花样儿沉稳些的,便示意丫鬟: “东西不多,精巧倒是难得的,赏人也可惜了,分给她们小姊妹玩去吧,赏人再另拿别的散碎金银就是了。” 丫鬟应了声,就从元春往下一路送了过去。 惜春也捡了一个荷包,闲得无聊倒出来一瞧,是三个小金锭子,一个是“柿柿如意”,一个是“万柿大桔”,还有一个是“苹安桔祥”,跟京城常见的什么“笔锭如意”、“八宝联春”之类的大不相同,也就收起来了。 贾母叫贾赦过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就是看看他这一路怎样,现在看人没什么问题,自己也就放心了,转而同贾赦谈起闲话来。 “平安州地远,想来风俗与京中不同,你这一去,可有什么新鲜事,也说与我们听听。” 贾赦想了想,没有什么头绪,平安州又不是什么太平地界,东西也比京城差得多了,他对那里根本没什么兴趣,这次去也是快去快回,饶是这样还耽搁了将近一个月,这在他也够受的了。 不过贾母既然问了,贾赦也不能一句话不回,仔细想了想,还真叫他想起一件事来。 “若说别的事也没有,不过奇事倒是有一件,还同咱们家有些不大不小的关系。” 贾赦说到此处,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 “那日儿子初到平安州,一路舟车劳顿,想要外出走走逛逛散心,谁知才出馆驿就与一个人迎面撞上,儿子看那人模样,可不就是王子腾大人么?只是想不到他人会在那里,谁知儿子上前见礼的时候,那人却是一口平安州口音,还说自己姓张,不认识什么姓王的姓李的,连一点好脸色都没给,急急忙忙地走了,您道是奇怪不奇怪?” 王夫人听到这里,也觉得有几分惊奇: “这倒是有趣了,兄长他虽说是奉旨出京查边,可平安州那边又不在范围里头,怎么会走到那边去?” 贾母听到这里,略点一点头,看了王夫人一眼,笑道:“你知道什么!世上一模一样的人多着呢,怎么见得长着一样的脸就得是你哥哥?没听说人家姓张么!” 王夫人皱起眉头来,有些不解: “若是不熟悉的外人,认不出也就算了,大老爷和家兄认识这么多年,难道也分辨不出那人同我兄长么?” 贾赦连忙朝老太太点头: “二弟妹说得不错,那人当真是同王兄一模一样,连说话的神情都是一般,只是不知为何,他却不肯相认。” 贾母笑着摇摇头:“只要两个人长得够像,别说是别人,就是亲爹妈也是认不出的!” 王夫人还是觉得有些离谱:“一家子养的双生子或许是如此,可那人连王都不姓,姓了个张,难道这也能长得一模一样?” 贾母笑出了声来:“我如今说出来,你自然是不信的,待改日有机会,领你见见罢!” “莫说是别人,就是咱们家的宝玉,还有人同他长得一模一样呢,两个人站在一处,真能像照镜子一样!” 王夫人这下可是真惊讶了,世上竟有人能同宝玉长得一模一样? 她一时有些茫然,不由得问了一句:“那人也有玉?” 贾母一时间有些跟不上王夫人的脑回路,反应过来之后摇摇头: “怎么可能!这玉是稀罕玩意儿,怎么能是什么人都有的,若是有,咱们也早就听说了。” 王夫人便点了点头,长舒一口气。 还好还好,只要那人没有玉就好。 长得好算不了什么,那林家丫头长得也好,也没见有多少福气,人活一世,还得是当个有福之人才行。 惜春在旁边听到这里,脸色已经凝重了起来。 她蓦的站起身来,朝贾母一礼: “老太太,我想起家里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惜春说完,也不管老太太是什么反应,就直接出门去了。 等惜春走后,一屋子的人才回过神来,王夫人皱着眉头看贾母: “老太太,才刚我就想说了,这四丫头是不是也太狂妄了一些,这是朝谁甩脸子呢!” “上次她拿我当贼人看,您没当一回事,如今怎样?她敢当着您就这么甩手不管,一走了之!” 贾母深呼吸一口气,皱着眉头看门口: “四丫头的心着实是有点狂起来了,小小年纪这般轻狂,实在不是吉兆,往后咱们还是远着些她吧!” “咱们这样的人家,就算不往上头去钻营,单凭祖上留下的人脉,一辈子也是受用不尽的,譬如你大伯哥,往平安州走了一趟,这一个月就弄个几千两银子到手,难道咱们还不足兴,非要把个脑袋挂在裤腰上去挣命么?” 贾赦也点一点头: “正是这个道理了,咱们家正经的爷们也不是没有,别说咱们府里,就是那府里,珍侄和蓉小子也都能立得住门户了,有事也该他们跑在前头,惜春这丫头总往里头钻营什么呢?” “再说了,钻营也不在正道上,倘若像元丫头一样,老老实实给公主当伴读,蒙皇上赏赐个份位,这一辈子就受用不尽了,她倒是好,也不知钻营些什么东西,到如今不见一点儿好处,连累得全家跟着担惊受怕!” 贾赦其实早就看惜春有点别扭了,他虽然身为长子,却一直不得贾母待见,从前是被贾政夺了风头,贾赦虽然不满,却也只能认了,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弟弟,况且贾政又比他念书念得好,还生了衔玉而诞的孙子,怎么看怎么争气。 反观贾赦自己,子嗣不丰也就罢了,贾琏、迎春都不如宝玉受宠,凤姐儿虽然招老太太喜欢,却是王夫人的内侄女,跟二房更亲近一些,正所谓财白儿女争不得气,何况他跟自己亲弟弟有什么好争的? 但到了惜春这,贾赦受不了了,这惜春,论远近亲疏,比他差着好几层呢!老太太放着亲儿子不待见,倒高看这隔壁府上的小丫头片子一眼? 虽说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可惜春比迎春还远着好几层,又喜欢装神弄鬼地搞什么神鬼之术,贾赦是一百个看不上眼,想不明白老太太怎么就偏偏瞧上她了呢? 结果他这出去一趟回来,意外发现老太太居然看惜春也不那么顺眼了。 贾赦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他很清楚的一点是,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干脆就让老太太彻底跟惜春掰了算了,说不定惜春不过来了,老太太能多看贾琏和迎春两眼也未可知!
第45章 祸根 且不言荣府这边贾赦同贾母是如何商议的,单只说惜春离了荣府之后,竟是直接令人套了马车,往皇宫去了。 按说以惜春的身份,其实并没有资格求见皇上的,都说天子家门坎高,这道门坎本就不是什么人都能跨过去的。 但是惜春毕竟不一样,旁的不说,皇上一家还惦记惜春那保命仙药呢。 上皇自不必说,皇上亲身试过之后也知道了这药的厉害,只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惜春不给他们也没办法,不过为着这献药一事,皇上跟上皇商量过后,特地给了惜春一个外人不知的特权,不论何时,只要惜春说是为献药而来,皇上和上皇必有一个人是可以见她的。 当然,如果惜春没有药,只是假借这个名义想要进宫的话,那么一个欺君之罪她也是跑不了的。 上皇这会儿也才下朝不久,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上朝的活儿他来干,下了朝之后那些政务就都扔给皇上了。 不过话虽如此,惜春早上进宫的事,皇上还是跟上皇说了的,所以听说惜春求见,上皇一开始还很疑惑,有什么事这么着急,上午不说下午还要跑来说? 但等太监禀告,说惜春是为献药而来时,上皇不淡定了:“那还不赶紧请进来!” 有了上皇的照应,四个抬轿子的太监跑得飞快,眨眼就到了颐和宫。 惜春从轿子上下来,连通报都免了,直接被领进了颐和宫里头,还不等她磕头问安,上皇已经兴高采烈地挥了挥手: “闲话不必提了,你可是新得了仙药,快呈上来。” 惜春点一点头,却不拿药,而是郑重其事地开口:“小女有一件事,想求陛下恩典,您若是答应,小女的药您都可以拿去,若是不答应,那小女也帮不上忙了。” 上皇把脸一沉,这小丫头最近是不是越发放肆了?旁的人讨赏,都是先把东西送上来,然后再看他老人家的脸色,估量着自己能不能开口,这丫头可倒好,东西还没送,先谈起条件来了! 不过话虽如此,上皇也知道,惜春送的东西跟别人毕竟是不一样的,旁人的东西,不过是精巧一些、贵重一些,他老人家本来也是不缺的,拿了这样的东西,要不要给人赏赐,当然是看心意了,而惜春送的却是他老人家紧缺的东西,正所谓奇货可居,惜春拿着这样的东西,和他老人家讨赏的底气自然是足的。 上皇有点郁闷,但是输人不输阵,该有的架子还是要有: “你先说说,到底是什么条件。” 惜春闻言,便郑重其事地行了个大礼,而后看向上皇: “小女希望您能答应小女,不管贾家以后什么人犯了什么罪,请您不要动用株连九族的刑罚,谁犯了罪您就摘谁的脑袋,别连累不相干的人。” 此话一出,上皇人都蒙了,这怎么贾家又有人作妖了? 现在整个京城和朝廷都在围着忠顺王的案子打转,一时间其他的案子全都往后推了,上皇也没有注意过,贾家是不是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不过惜春这样说,上皇就觉得肯定是意有所指了。 这年头,十恶不赦的大罪里头,也不是条条都会株连九族的,惜春这么说,难道贾家也生出些不臣之心来了? 上皇顿时想起贾家那衔玉而生的小子来了,自从贾家在自家搞出这样的祥瑞来,他就看贾家有几分不顺眼,只是这些年贾家瞧着也不成什么气候,上皇这才容忍下了,只是如今看来,他老人家的心慈手软,好像还留下点祸患来。 “你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扯到株连九族上来了?” 惜春闻言,便叹了口气:“之前在御书房,皇上曾经令小女检验那厌胜之物的事,上皇陛下应当已经知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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