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儿听得都气笑了,贾珍这说的是什么话?他一个后生晚辈,要跟老太太掰起手腕来了!贾母好歹是国公夫人,怎么能被贾珍压了一头? 再者,贾母虽然为尊为长,但却是外姓的媳妇儿,贾珍把族长的位置让给她,这算是个什么道理? 凤姐儿听到此处,只觉得贾珍是被惜春劝得疯魔了,一时间不由得摇摇头: “大哥哥,你如今当真是不得,敢威胁老太太了!” 贾珍笑了笑,笑意却并不十分热络,他捻了捻胡须: “这不是你先拿身份出来说事的吗?我宁国府虽然如今不比贵府有贵妃娘娘照应,可也不是那等逆来顺受的人。” “大妹妹若是非要同我论尊卑长幼呢,也且轮不到老太太动怒,如今咱们家宗祠现在我府上,里头神主和先祖遗像我都已经请了来,老太太若是要讲理,咱们索性就开了宗祠,到祖宗面前讲理去。” “你四妹妹先前就说了,若真有这一日,她和父亲拼着命也要把皇上请来,当着皇天后土,君王祖先,咱们好好儿地理论理论,我宁国府就是不想出钱接不相干的人省亲,犯了哪一条王法了,还是违了哪一条族规了?” “老太太那时若说得出来,我当场向老太太磕头赔罪,从此洗心革面;若是说不出来,可就别怪我不讲情面,往后年节里除夕祭祀,贵府就自己在家朝上拜去吧!” 凤姐儿是万没想到,贾珍竟说出这等话来,一时间又惊又气,竟是直接怔住了。 贾珍竟是拿着两府里的脸面和祖宗荣光做筹码,拼着同归于尽,也不肯给薛宝钗出一分银子! 若是旁人说出这话来,凤姐儿必然觉得他是疯魔了,可看着贾珍的模样,凤姐儿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他是在说笑,若真闹这么一出,只怕两家人的脸真的就要丢光了! 问题是,宁国府现如今有了承命侯的爵位,并不真指着国公的爵位过活,贾敬如今成了皇上的替身,谁敢动他一根毫毛?贾珍就算不是国公的孙子,他也是侯爷的儿子,反观荣国府,若真是为薛宝钗闹得与东府里决裂,外人眼里怎么看? 就是说破大天去,薛宝钗也与宁国府里头没有亲缘,荣国府逼着贾珍拿银子,不过是靠薛宝钗和自家的面子,如果宁国府真的不愿意,谁也不能说他们什么不对。 如果荣国府跟宁国府当真反目,而宁国府又没有什么不是,那荣国府的名声还有个听吗?外头荣国府的名声臭了,宫里头难道皇上就会觉得,薛妃娘娘能逼着不相干的人份帮她省亲,真是个有本事的? 说白了,省亲这件事是皇上弄出来作脸的,倘若有人为这事儿闹腾出来,驳了皇上的面子,皇上还指不定怎么让对方吃挂落呢! 凤姐儿着实是没想到,贾珍为了不出银子省亲,居然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问题是荣国府好不容易攀上薛妃这条线,如果这时候真跟贾珍翻脸,肯定是得不偿失的。 难道真拿荣国府以后的荣华富贵,跟贾珍在这里赌命吗? 凤姐儿咬着牙笑了两声: “行,大哥哥的意思我听懂了,等我回去跟老太太商量一下吧。” 在她看来,贾珍如今已经完全被惜春带跑偏了,她就算是再劝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还不如回去等老太太拿主意呢! …… 荣国府里,贾母这次倒是学聪明了,并没有叫一大家子在旁边等着,而是独个儿见了回来的凤姐儿。 听了凤姐儿表明的宁府态度,贾母略略点了点头,似笑非笑: “你听听他们这话,竟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 王熙凤学完这些话,在旁边叹了口气: “谁说不是呢!该说的话我也都说了,可珍大哥哥就是铁了心不听,我也实在是没法子了,不知道四妹妹给他灌的什么迷魂药,让他这般硬气起来!” 贾母冷笑: “他不过就是觉得,四丫头如今是简在帝心,宁府里只要靠着四丫头,就能青云直上,飞黄腾达罢了,四丫头又不管他要银子,他自然是乐意信她的了。” 凤姐儿听到此处,倒是颇有几分踌躇,虽说荣府里有薛宝钗的照应,将来应当是稳了,可惜春跟皇上也亲近得很,万一皇上以后还那么看重惜春,那她也替荣国府不值。 盖省亲别院可是件烧钱的事儿,贾家烧去十几万两银子,倘若是还比不过惜春的几句话,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贾母闭了闭眼,在心里盘算起来。 宁国府如此不配合,甚至不惜搬出祖宗来,也不肯出银子,看来想让宁国府分摊一点银子是不可能的事儿了,可是以荣国府的财力,修园子虽然不难,但修完之后,再能支持几年就难说了。 薛妃固然有千般好万般好,可只一条,她未见得能永远受宠,倘若薛宝钗失宠得太快了,贾家很有可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银子没了,还没脸面。 思及此处,贾母蓦的睁开眼睛,心思也不由得转向了自己先前收下的那几箱东西上。 虽说是别人寄存的,但那家人已经死的死流的流,剩下的人也都见不得光,只能躲躲藏藏地生活,那么她手里这笔银子,怕是未见得能被人带走了,既然如此,她用一些也不妨事的吧!
第53章 弹劾 没了宁国府的支持,荣国府的省亲别院显然不会修得太顺利,最起码,原定的位置是不能用了,必须向外采买一片土地。 贾母往下交代的时候心里隐隐有些憋气,可如今王子腾和史家兄弟都不在京城,以荣国府的体量,还不足以让宁国府吃哑巴亏,所以宁国府那边的园子是无论如何占不上了。 不过,贾母觉得自己也并非没有反击之力,最起码她还是在寒学的事上压了惜春一头,银子她拿走了,多少也算是从宁国府那边拿了点体己。 至于惜春的寒学,若是继续想要继续办下去,势必还得在外面赁房子,贾母已经预先交代下去,若是瞧见宁国府赁房子,就暗中给搅黄,就算拦不住,至少也得让那边多破费一些银子,若是惜春不想办了,贾母大可以趁机把事情揽过来,也可以给自家增光添彩。 为了这一点小事,贾母不信贾珍会选择跟她鱼死网破,荣国府的名声臭了街,难道宁国府就能得着好吗?只要她不在省亲的事上打宁国府的主意,宁府肯定也不会主动选择跟她拼命的。 丈量采买地皮的事儿,和监视宁国府的事儿都吩咐下去了,贾母老神在在,并不着急。 不过,等三天之后,贾母笑不出来了。 三天时间里,宁国府上下把家里的东西收拾干净之后,一并搬去了承命侯府,而留下来的“敕造宁国府”,直接当成了寒学的学堂! 这下子不到半日的时间,全京城都知道当初在京中声名鹊起的寒学,乃是宁国府承办的了,一下子整个宁国府的名声都好了不少。 风水轮流转,先前贾母收回租金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还给惜春,结果如今轮到她吃亏了,当初凤姐儿也曾为这寒学跑前跑后,废了不少的力气,可名声却是半点也没显露出来。 贾母这下可真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就连昨日听凤姐儿说贾珍要跟荣府里同归于尽,她都没觉得有这么离谱,如今却是肝火上涌,真恨不得去跟贾珍说道说道。 皇上的旨意里头说得明白,想要接贵妃省亲的话,这省亲别院必须得能够驻跸关防,不能有外人打扰,后脚宁国府里就进来这么一群外人,说惜春不是故意的,谁信? 如此一来,荣国府从前设想的省亲别院是万万不成的了,哪怕是现在采买的土地,也不是全都能用的,还得再挪些位置。 要是按现在设想的位置,省亲别院几乎能把荣宁二府连起来,那些学子说不定就能够逾墙钻穴,溜到省亲别院这边来,这亲还省得吗? 贾母气得想骂街。 这件事明摆着就是宁府里想给省亲添乱,甚至干脆就搅黄这件事,不言贾母,整个荣国府都不明白,宁国府干这损人不利己的事,是想要做什么? 不过不明白归不明白,贾母也不是吃素的,宁国府既然出了招,荣国府自然也不会逆来顺受。 第二天早朝,朝廷里便有御史联名弹劾宁国府,说贾珍私自将敕造府邸挪作他用,有辱皇恩,请陛下龙意天裁云云。 按贾母的设想,这敕造宁国府既然是特旨准许建造的,那就是专门用来给宁国府中人居住的,转卖转租尚且不允许,让不相干的外人进来读书难道就可以了? 不管是谁的主意,宁国府此举,轻则是仵旨擅为,重则是大不敬,不过有丹书铁券在,料想也不会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但足以给宁国府上下一个教训了。 到那个时候,贾珍等人吃到了苦头,就该知道到底应该听谁的了。 不过,事情的发展显然并不如贾母预料的一般。 朝堂之上,皇上听了御史的弹劾,却只是一笑置之: “这件事朕早就知道,宁国府在这么做之前,已经给朕递了话,朕也点过头了,据朕看来,宁国府的举动也谈不上有辱皇恩吧?” 一句话弄懵了满朝文武,宁国府将敕造府邸挪作他用,这样的事皇上也能同意? 皇上看着文武百官的表情,就知道众人在想什么,顿时笑了一声: “前两天,承命侯之子贾珍递了折子,里面提到宁国府承办寒学一事,说不知为何,他自家出钱赁的房子突然说有人收回了剩下的租金,所以租期到此为止,也不再允许他们续租。” “说来也奇了,偌大一个宁国府,朕刚封的给朕当替身的承命侯,在京城里居然也赁不到房子,那些房主要么就是不肯租给他们,要么就是漫天要价。” “贾珍也不知道自家犯了什么忌讳,但想着科考在即,这么多寒门学子总要有个念书的地方,宁国府既然有心做好事,总不能做到一半,半途而废吧?” “所以,他就给朕递了折子,想将宁国府腾出来给寒学的学子备考,宁国府顶着敕造两个字,也算是让这些学子们沐浴皇恩,愿他们能够一举高中。” “朕原想着,事情不过是宁国府自家的主意,一来不干旁人的事,二来又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朕自己点了头也就罢了,没有特地下旨,没想到又被卿家注意到了,朕如今将前因后果说得明白,往后卿家就不要因为此事为难承命侯府了。” 一阵沉默之后,有人出列拱手: “臣以为,陛下此举不妥,宁国府乃是太祖皇帝下旨建造,怎能随意外借,何况又是借与不相干的外人……” 才说到此处,皇帝看他一眼,冷冷道: “卿家没听说过什么叫‘天子门生’吗?备考的举子,将来也许就与诸位并立朝堂之上,与朕安邦定国,正所谓家国天下,为国效力便是为家效力,与国方便亦是与家方便,宁国府有扶危济贫之意,朕亦有爱护英才之心,两厢情愿,所以作成此事,不知又干卿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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