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看卿家倒是好生奇怪,自己不曾助学,亦不许旁人助学,莫非是怕我朝科举收尽贤士,网尽英才?还是说,想效仿李林甫,在朕面前弄一出‘野无遗贤’的鬼把戏?” 李林甫是什么人,不用解释朝臣也都知道,皇上这话说得够严重了,一时间满朝文武乌压压跪了一片: “臣等绝无此意,请陛下息怒!” 皇上扫视了底下跪着的一圈大臣,站起身来,微微冷笑: “朕也希望不是如此,只是众卿家怕是在朝上养尊处优久了,不知道寒门学子的难处,好不容易有一个愿意扶危济困的人站出来,你们又想方设法地想要给人家搅和黄了,既然如此,那就都苦一苦,好好儿感受一下,寒门之中该是什么滋味。” “今日参奏宁国府之人,每人罚俸半年,钱款交予寒学,作为办学的经费,往后再有想参奏的,先用脑子想清楚了,自己的谏言是否于国于家有益!朝廷要这满朝文武,为的是匡扶社稷,若是帮不上忙只会添乱,那就还是少开口吧!” …… 散朝之后,皇上单独去了薛宝钗那儿一趟。 薛宝钗如今单独住着长春宫,虽然身居一宫主位,但底下并没有妃嫔归她管,皇上对外的说法是薛宝钗如今年龄还小,尚且没有及笄,还不足以掌管一宫,所以才要这么安排。 也正因为薛宝钗年纪小,皇上并没有在她这里留宿,不过隔三差五就会来坐坐,这才维持住了薛宝钗宠妃的体面。 见皇上来了,薛宝钗本以为是同往常一样要与她一同用膳,正张罗着传膳,便听皇上淡淡道: “朕今日与皇后同膳,你就不必折腾了。” 虽然皇上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薛宝钗心里还是一紧,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皇上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但皇上既然没有直接表露,薛宝钗也不能擅自揣测上意,只能笑了笑应了。 皇上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又示意薛宝钗搬个凳子坐在下面,薛宝钗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皇上的意思坐了。 等她坐稳,皇上睨了她一眼,淡淡开口: “今日朝堂之上,有人弹劾宁国府将敕造府邸挪作他用之事,你可知道?” 薛宝钗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为宁国府做的事儿,而是皇上肯跟她提起这件事: “臣妾不知,古训有云:后宫不得干政,是以臣妾不敢听闻此事。” 皇上笑了笑: “跟你说的,就是你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朕也不会告诉你,你总不会以为朕连这个分寸都没有吧?” 这话听着都叫人害怕,薛宝钗不敢应承,只是低了头: “臣妾惶恐。” 皇上也不理会她,只是继续说: “宁国府挪用府邸,是将自家的敕造府邸给了准备科举的寒门学子,而不得不挪用敕造府邸,是因为他们在京中租不到房子,原来租用的房子不知被什么人退掉了,不允许他们续租也就罢了,这租金居然还被人拿走未还,到如今都不知去向。” “贤德妃不妨猜一猜,京中是谁家敢干这种事,又能干这种事呢?” 薛宝钗心里咯噔一下子,看来她的直觉没有出错,皇上今天真是带着气来的!
第54章 挨骂 其实以薛宝钗的玲珑心思,早在皇上说出宁国府的遭遇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如果事情跟她无关,皇上为什么要特地跑到长春宫来跟她说这件事呢?再加上,这件事情又牵扯到了宁国府,薛宝钗不用猜都知道,事情肯定是荣国府做的。 其实摊上这件事,薛宝钗自己也很无奈,荣国府拿了宁国府的银子,跟她有什么关系?荣国府又不会送银子给她花。 再者说了,虽然人家说“京城居大不易”,但京城的房子它毕竟也是房子,又不是金屋银屋,再贵能贵到哪里去? 宁国府若是租房子时一租十年,或许这银子还能可观一些,若只是租一年两年,房租撑死了也就是千八百两,这还得是皇城底下顶好的房子,可就算是这么些银子,也不值得荣国府使劲去算计。 那么问题就来了,荣国府这么使劲算计宁国府的银子,为的到底是什么呢? 薛宝钗猜不到,她也实在想不通,为了千八百两银子,何至于让荣宁二府反目成仇? 难道荣国府穷得发疯了? 她只能勉强朝皇上笑了笑: “想来是老太君跟宁府那边闹着玩呢,等下次老太君请旨进宫,臣妾劝劝她就是了,两府里都是一家人,若是反目成仇,没得叫人看了笑话。” 皇上似笑非笑地看了薛宝钗一眼: “原来贤德妃是这样觉得的。” 薛宝钗心里又是一咯噔,看这样子,皇上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她这下子是真没什么头绪了,只能从凳子上下来,跪在旁边: “除此之外,臣妾实在想不到什么其他的可能了,还请陛下明示。” 皇上睨了她一眼,冷冷开口: “这件事不独你想不通,宁国府其实也想不通,但宁国府比你还是消息灵通一些,想到了前几天发生的一件小事。” “贤德妃可知道,先前荣国府为了让你省亲,居然开口去管宁国府借朕赐给他们的承命侯府了。” “且不说承命侯府有没有外借的道理,你贤德妃同宁国府是哪一门子的亲戚,你回荣国府省亲,朕姑且还能接受,你去承命侯府,省的到底是谁的亲戚?” “朕还没听说过,谁思念自己的亲人,要去亲戚的亲戚家一解骨肉分离之苦的。” 薛宝钗只能被动听着,尴尬地赔着笑,并不敢开脱一句。 皇上收回目光垂了眼,依旧是冷着声音: “宁国府前脚拒绝了荣国府的提议,后脚自家租赁的房子就被人给退了,那银子还不知去向,贤德妃当初既然能够弃暗投明想来个中情由,应该早就想明白了吧!” “明日便是二六之期,想来荣国府省亲情切,应当也不会错过这次进宫的机会,到时候还望贤德妃好好儿劝劝你的亲戚,朕下旨准许省亲,为的是体谅后宫妃嫔离家多年,骨肉分离之苦,可没逼着谁非要省亲不可,朕更不想听见,谁家出了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儿,荣国府想当冤大头,朕却不想落得个为了面子逼着臣下打抽丰省亲的名声!” 皇上说到此处,一时间怒气也上来了,站起身斜了地上跪着的薛宝钗一眼: “好一个贤德妃!才刚坐上这个位置多久,就能给人仗腰子了?你可真是对得起这个名号!怨不得你哥哥是那样一个畜生,原来竟是家教如此,你多亏了是个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才没做出些好的来,若是男子,只怕比你哥哥猖狂十倍!” “若一个妃子家里都能这般嚣张,那皇后家里那还不得吃人哪?朕正经的国丈,国舅家里还没如此无法无天,你一个妾妃的亲戚倒是狗仗人势起来了!” 皇上越说越是激动,声音也越发大了起来,一时间满屋子里只有皇上自己的声音,如雷霆一般叫人心惊: “你的位置是怎么来的,你比朕清楚得多,莫不是真以为朕离了你就奈何不了忠顺王了?朕肯给你这个恩典,是有意激励天下之人为国尽忠,可不是为着你这个人,你要是觉得荣国府能凭你的势力,就骑到承命侯的头上去,那算你瞎了眼了!” “你扳着指头算算,这些日子荣国府做什么长脸的事儿了?虽然得了一个县主的名头,却是宁国府舍于他们的,若是那位四姑娘想要,真以为这名号能落在贾元春头上了?” “朕看荣国府真是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了,连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承命侯如今是他们能比肩的?拿朕的替身还不放在眼里,朕看他们的眼里是没有朕!” “要是再让朕听说,荣国府为着省亲的事儿去骚扰承命侯的安宁,你这妃位也不必再坐,滚回家去天天同你的亲戚待在一处好了,免得他们为着想你成日家作妖,让朕的脸上难看!” 皇上说完,一拂袖走了,剩下薛宝钗一个人跪坐在地上,满面紫涨,一身冷汗。 她自打入宫封妃以来,这还是头一次被皇上如此羞辱,而且是毫不留情面的贬低! 薛宝钗先前一直以为,皇上明知道她的身世,却还是愿意纳她入宫,多少还是对她有一些好感的,可如今听起来,在皇上眼里她根本是一文不值! 这会儿,屋子里的宫女们才敢上前来试图搀扶薛宝钗,薛宝钗猛然甩开宫女的手,一手扶着桌子站起身来,嘶声道: “今儿的事,谁也不许往外提一个字,若是让本宫在外面听到一言半语,你们谁的命都保不住!” “本宫就算再落魄,毕竟也是妃位,弄死几个不听话的狗奴才,只怕皇上未必能注意得到!” …… 第二日,贾母跟王夫人果然是来了。 贾母还指望着,进宫之后跟薛宝钗诉苦,让薛宝钗在皇上面前给宁国府穿穿小鞋儿,没想到还没开口,就被薛宝钗埋怨了一通: “老太太再做事之前,还是慎重些好,好歹也揣摩明白了皇上的心思再说啊,承命侯乃是皇上的替身,老太太为难他,这不是跟皇上过不去吗!” 王夫人眉心一皱,颇有几分不赞同: “宝丫头,你这话未免言过其实了,承命侯不过就是个虚名而已,又没有实权,还没你舅舅本事大呢,你怕他做什么!” 薛宝钗听着这话都气笑了,拿贾敬跟王子腾相比?荣国府若是跟王子腾翻脸,皇上会特地跑过来为王子腾骂她一顿? 还不等薛宝钗说话,一旁的女官已经沉了脸: “王宜人慎言,这位是薛妃娘娘,可不是您家的什么丫头,还请您放尊重一些,不然奴婢们只好去禀告皇上,到时候皇上若是怪罪下来,王宜人可不要怪奴婢不讲情面。” 王夫人有些奇怪地看了女官一眼,一时间有些茫然,以前跟薛宝钗见面的时候,她不也是称宝丫头的吗?那时候也没人说什么不对啊? 不对,那时候旁边有人看着吗? 薛宝钗叹了口气,上次见面的时候,她在宫里人眼里还是受宠的薛妃娘娘,虽然年纪还小,但却也不是好惹的,是以她不发话,一旁的宫女女官们都是装没听见的。 如今可是不同了,虽然昨天的事,这些人大概还没有胆子外传,但是自己的真正地位,到底还是落在了她们的眼里,既然知道了她这个薛妃不过是个花架子,这些人自然不可能还如从前一般拿她的话当圣旨一样。 不过话虽如此,这样的话她也绝不可能在贾家面前透露半分,只能淡淡地敛了表情: “宫里也不是法外之地,二太太若是不懂宫里的规矩,就还是少开口为好,免得犯了忌讳,反倒不好了,想来老太太深明大义,应该能体谅的吧?” 贾母看了王夫人一眼,点一点头: “薛妃娘娘说的也有道理,你如今到了宫里头,是该守宫里的规矩,不然被人家瞧见了,也会笑咱们家没规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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