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些不太像。 出于各种原因考虑,纳西妲准备先将散兵的问题暂时放一放,大贤者阿扎尔现在基本上与废人无异,他的意志已经被彻底搞坏掉了,估计下半生大部分时间也只能维持这样浑浑噩噩的姿态,偶尔挣扎着恢复片刻清醒也是无济于事,对他而言不过是徒劳增添几分无助切绝望的痛苦罢了。 纳西妲还不至于会同情这样的角色,她只觉得,曾经自诩尊贵傲慢到试图造神的学者,现在却比幼童更加软弱无力,倒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另类的讽刺。 风纪官人手不足,奥摩斯港的问题还未完成对应的收尾工作,教令院她又算得上紧急接任,六位贤者的释放自然也是眼下的当务之急,早早决定站在阿扎尔那边的贤者自然是需要想办法处理掉,几位贤者的换位称得上无声无息,早就有大贤者病重不起,草神出面接管教令院的消息,更换几位贤者的位置在一团混乱的教令院里并未引起太大的骚动,只是时间上不太合适,为此纳西妲的手里不得不又积累了相当的工作量。 神明动手的速度很快,没在这上面浪费太多的时间,毕竟除了这些试图造神的疯子之外,还有不少因为理论不合被迫软禁的学者,草神很清楚,现在的自己无法马上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和应有的安抚,好在这些学者并未展现出什么消极抵抗的糟糕态度,在简单了解了大致情况后,很体贴的表示可以暂时不计前嫌,并也愿意分担一部分的工作,尽早把教令院带回应有的正轨。 一切本该如此。 无论他们接受与否,现在的教令院都需要接受他们的先辈早已背离神明走向极端的事实,重新的磨合和接受需要时间,对哪一方都是如此;第一次的正式见面并未维持很长的时间,纳西妲也愿意体贴的给出一份冷静思考的余地,并未在这个紧要关头争取更多的东西——哪怕基于她尘世执政的立场,那些东西本就是应该属于她的。 这里面有一位特殊的人物,在其他同僚都已经离去之后,唯独他还留在原地,踟蹰不安地看着坐在高处的神明。 生论派的贤者,同时也是阿娜尔的养父,纳菲斯。 ……纳西妲的表情不由自主地严肃起来了。 虽然她知道这没必要,理论上也不应该,但是当纳菲斯选择停下来想要和她单独说点什么的时候,年轻的草神心里还是反射性地咯噔一声,原本称得上温和从容的眼神也随即变得认真了不少。 这把纳菲斯吓了一跳。 该不会是眼前的智慧之神猜到了他想问的东西,所以提前做出了反应吧? “那个……草神大人,”这位还未来得及好好休息一番,眉眼间还带着几分软禁期间留下的憔悴痕迹的生论派贤者为此皱起眉头,他下意识放轻了声音,眼神愈发趋向一位忧心忡忡却又不知所措的父亲: “我想问您有关我女儿的事情,那孩子叫做阿娜尔,是因论派的学生……我现在只是想问一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那孩子还好吗?”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阿娜尔,嗯……她挺好的。” 纳西妲干巴巴地回答道: “之前的阿扎尔的确想要把她抓起来,但就结果来说不算特别成功……总而言之请无须担心,她逃跑了,现在很安全。” 纳菲斯看起来松了口气。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他喃喃重复了几遍,先前挂在眉眼之间忧心忡忡散去后,转而也换上了另外一种罕见的局促感,纳菲斯有些无奈地笑笑,有点拘谨地解释道: “让您见笑了,实在是因为她自小就是个容易令人操心的孩子,除了有些小聪明之外其实并没有什么自保能力;这一次被我这个做父亲的反过来拖累,没出什么大事就行了。” 纳西妲: “……” 究竟什么程度才算是“出大事”,以及这个程度是应该由普通人来测评,还是阿娜尔本人来评价……这是个问题。 草神若无其事地想着,但她只是很冷静的点了点头,并为此露出了带着安抚意味的温和微笑。 这位忧心忡忡地老父亲看起来对孩子的印象仍然停留在最初的印象——有些贪玩,擅长惹祸,却仍然是个需要时刻关注的孩子,这是好事,也算是坏事;因为纳西妲并不确定阿娜尔本人此时的意愿是否还和过去一样,要知道梦境在一定程度上往往是梦境之主内心最直观的表现。 人类社会的积累再如何丰富多彩,对于阿娜尔来说也不过是区区十几年的时间,她是教令院的阿娜尔,但她也是渊下的龙女,梦中的她连世界毁灭都不在乎,还会继续在乎人类这点转瞬即逝的感情吗? 神明并不敢擅自做出保证。 无论是寿命的长度,还是情感的厚重程度,身为短生种的人类似乎都很难与存续了千年的龙蜥大群对比。 好在此时大部分的工作都已经安排妥当,除去一些短期内很难解决掉的麻烦,至少现在的纳西妲已经有时间可以接待那位来自枫丹的大审判长了。 对此,那维莱特彬彬有礼地表示,不胜荣幸。 * “……当真十分抱歉,我本无意打扰教令院的工作,只是两国交流之间某些必要流程无法省略,若是因此给你们增加了额外的工作量,我会在此表达歉意。” 比起至冬来的那两位执行官——其中一位如今更是理直气壮地占据了教令院接待外客的别馆,堂而皇之地继续在这里进行公款消费——面前这位会客客气气和她表达歉意的枫丹审判长,显然就要体贴多了。 至少对于纳西妲紧绷已久早已十分疲惫的脆弱神经来说是这样的。 相对而言,枫丹这位大审判长的脾气真的是出乎预料的好——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没有令人头疼的官腔和绕口令,他的情绪始终直白且稳定,非但没有因为教令院一拖再拖的回复而表露出半分的不满,反而在见面的第一时间就同须弥的年轻神明表达了他贸然到访的歉意。 ……从阿扎尔到教令院的疯子,从毫无道德感的愚人众执行官到不在乎世界毁灭的渊下龙女,纳西妲此时看着那维莱特,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正在看正常人的幸福感。 沉重,严肃,心酸又欣慰。 太不容易了,真的。 枫丹审判长不来她都没注意自己身边居然已经没什么正常人了。 “理论上我应该好好招待一下远道而来的客人,”面对这样一位斯文儒雅的绅士,自然也没有什么弯弯绕的必要,纳西妲满眼歉疚,很无奈的解释起来现在的情况, “但是很抱歉,教令院如今的工作好像不太允许我长期离开。” “无妨。” 面对这样的回答,那维莱特依然好脾气的摇摇头,温声道: “我此次前来并不是出于两国交流的必要,而单纯是我个人的意愿——简单来说,我需要须弥帮我找某个人……或者说,某个存在。” 纳西妲的心里当时就咯噔一声。 但那维莱特并未注意到她眼神微妙的变化,沉思片刻后,还是选择直接开口: “您既然是须弥的神明,那么有些问题我自然也没有什么打哑谜的必要,我就直接说了:我来这里,是想要接走某个孩子,我不知晓她如今和须弥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如果她正好还是须弥的子民,那么可能还需要一些额外的手续把她迁去枫丹的户籍。” “……” 纳西妲瞬间变得面无表情。 “这件事自然是没什么问题,”对方并未直接说出名字,纳西妲依然还可以维持着一点最后的冷静,温声问道: “不过需要枫丹的大审判长亲自出面,这个孩子究竟是——?” 那维莱特沉吟一瞬,随即摇了摇头: “老实说,我并不知晓她的名字,不过她是龙蜥大群之中诞生的无鳞的幼子,以人的形态存在的后裔,以须弥草神的能力,真心想要调查她的信息估计也不会很难……自然,这一件事并不强求,只需要教令院批复我可以自由行动的对应许可,以及若您有相关线索的话,我同样不胜感激。” 审判长的目光看起来直白又坦荡,且纳西妲有一种直觉——如果教令院没有同意这位审判长不可以随意在须弥境内行动的话,他是真的会不去到处乱走的。 在她执政须弥之前,她会感慨枫丹绅士的沉稳冷静,优雅可靠; 在她执政须弥之后,她会开始思考一个放在眼皮子下面看起来规矩守序的枫丹最高审判长,又需要给她增加多少额外的隐藏工作量。 所以,草神果断选择了让他自己去找。 “我姑且问上一句。”纳西妲思索着,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谨慎慢慢问道: “龙蜥的大群我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您和那位‘无鳞的幼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 阿娜尔再怎么说也是须弥的土地上长大的孩子,她依然对其负有相应的守护责任,如非必要,她不会把那孩子随随便便地交出去。 “嗯,”可那维莱特想了想,很认真地和她重复了一遍之前和芙宁娜的解释: “我不知道枫丹的律法逻辑在须弥是否行得通,不过以我现有的理解和您解释的话,那么我应该被称作那个孩子遗传学角度上的监护人。” 纳西妲: “……” 纳西妲: “……?” 智慧之神的表情倏然变得惊恐起来了。 “……她有爸爸的,那维莱特先生。” “是么?这我倒是不知道了……有些麻烦,也许我也应该见见那位先生。” 那维莱特脸上的茫然不似作伪,看起来就像是完全没有考虑过无鳞的幼子也是可能作为人类在须弥生活的可能似的。 “毕竟据我所知,龙蜥之大群并不全然依靠雌雄交配的繁衍孕育后代,极少数进化极端的雌性是可以独立孕育孩子的,无鳞的幼子也是因此而生——”那维莱特思索着,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可以解释清楚很多事情……恕我冒昧,那孩子在须弥生活期间,究竟是和什么样的人物来往交流?” 什么样的人物? 生论派的贤者,教令院的大风纪官,童年玩伴不是本学院的天才就是其他学院的天才—— ……从这方面来看感觉阿娜尔本来应该是个最不容易长歪的孩子呢。 所以到底是什么让只会扔元素瓶的小姑娘变成那个毫不犹豫就能干出来水淹教令院吞没世界树的渊下龙女的? 被稻妻带着雷元素的海水电到脑袋了吗? 出于须弥神明的立场和一种全然本能的回护心理,纳西妲很想说那孩子在她这儿其实长得很好,无论是养父还是结交的伙伴都完全没有问题,聪明可爱乖巧懂事,待人真诚从来都是坦坦荡荡,有什么事情也不会藏着掖着,真正做到了字面意义上的允许人随便了解…… 但她感觉这不是那维莱特心中的那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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