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条裟罗沉思一瞬,还是不确定: “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阿娜尔懒洋洋地答道, “也许您可以帮我问问斋宫?” 九条裟罗若有所思的一挑眉。 她停顿了大概几秒的时间,然后才慢慢答道: “如果您所说的斋宫是我所知道的那位五百年前殉于漆黑灾厄的狐斋宫大人的话……” 少女唇角的弧度淡了几分。 “……抱歉。”她缓缓错开眼神,声音已经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是我记错了。” 九条裟罗没有立刻回答,她直觉感觉对方那一句疑问其实是发自内心的,可她找不到说服自己的合理证据,事实上,面前的女孩始终在有意无意地避开那位前辈的介绍,这让九条裟罗有些微妙的头疼: “如果您不愿意开口说明那位大前辈的身份,那是否可以告诉我,外面那一位究竟是谁?以及你又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先前口中提起的海下和龙蜥又是怎么回事?” ……咿呀。 这个问题可比将军叫什么难解释多了。 少女眨了眨眼,她张了张嘴又不得不闭上,脸上写满了犹豫和苦恼。 “我很难和你解释清楚,”她有些迟疑地说着,最后干脆将那把黑色羽扇收入怀中,又大大方方地抬起自己一双细白纤弱的手腕,乖乖仰着头说道: “不如也别弄得那么麻烦了,您干脆些,直接略过盘问的部分,把我抓起来呢?” 许是怕九条裟罗不同意,阿娜尔甚至还很认真的想了想,无比真诚地补充了一句: “也请别太在意合不合适的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现在应该也找不回来什么有用的身份证明和入境凭证,您只是抓个偷渡客,总而言之,问题不大。” 九条裟罗: “……” 九条裟罗: “……?”
第106章 不合适吧 从某种角度来说,面前的少女提出了一个相当不可思议的要求。 在名为稻妻的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生灵都直接与间接地与神明签订了忠诚的契约,天狗更是自两千多年前的魔神战争开始便追随在雷神左右,这相当于是一种筹码,一种隐形的约束,换句话说,此刻站在这里的负责人换成其他任何一位能理解眼下情况的,大概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拐弯抹角的想法子让她如何糊弄过去吧。 ……可偏偏来的是九条裟罗。 天狗的骄傲,隐形的担保,以及面前少女身上没有相关证明,一些可大可小的问题……林林总总加起来,在她眼里都没有守卫鸣神的意志来得重要。 换句话说,某位大前辈的信物虽然可以证明很多问题,但如果面前的小姑娘执意不愿吐露真相,那么她考虑问题的前后次序还是要调整回来的。 总不能真的因为一件信物就连自己的职责义务都顾不上了吧。 “您若是直说的话,那么那位前辈的身份相当于会为您提供一个安全证明,可既然您坚持如此,那我也只能这样了。”九条裟罗的脸上并无歉意,只是多花了几秒时间打量少女的目光,见她神色淡淡唇角带笑,相当好脾气地等着自己的下一步安排,却也是难得沉默了几秒,然后彬彬有礼地对她点点头,低声道: “职责所在,还请谅解。” “不会。”少女听到这儿反而放缓了语调,她看着九条裟罗的眼神甚至有一种年长者特有的温和与包容,这让年轻的天狗本不该有任何反应的心稍稍柔软了几分,在自己职责义务允许的范围内,给了她最大的宽限: “考虑到你目前身份成谜,但是身上一没有神之眼二没有元素力,所以接下来的审讯过程你只需要老老实实照实回答就好,不会有人特意为难你; 你的身体情况摆在这里,我也不会把你关起来,送你回去稻妻城后,你若是有可以联系的对象,我有时间的话,也可以代为帮忙。” 九条裟罗看着少女乖乖点点头的配合样子,也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能理解就最好了。 “只是这样的话,外面那一位的身份……”九条裟罗特意停顿了一下,少女眸光流转若有所思,最后却也只是轻描淡写地笑笑,平静道: “您看着办就是。” * 没办法,阿娜尔现在实在是没什么竞争心和思考的力气,她对于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都没有缕清头绪,但也并不想仔细思考其中的关键部分,她现在只是感觉到疲累,前所未有的疲累,所以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她不关心,也不在乎。 少女按着九条裟罗之前的叮嘱在屋内安静等待着,她在夜晚到来之前等来了一碗招待用的暖汤,一份回叮当作响的锁链镣铐,和亲自前来带她离开的大将九条裟罗的一个看起来稍显微妙复杂的眼神。 你的那位同伴消失了。 她这样说。 阿娜尔哦了一声,恍然大悟状。 那她大概知道把她从龙蜥群里带出来的家伙究竟是谁了……大概知道。毕竟渊下宫是个古老的秘密,海只岛的人现在大概不会再去招惹龙蜥,那么排除掉他们除此之外还会对渊下宫有兴趣也有能力亲身前往的家伙,她好巧不巧地还真就知道一个。 阿娜尔对于现状接受良好,九条裟罗看起来也没有因为一方逃离就干脆一杆子全都打死的打算——就算真的是同伴,放着她不管自己逃之夭夭的行为也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她把少女带回了九条阵屋,按着规定的流程走了一遍,女孩全程都是高度配合,除了要求带着羽扇这一点让九条裟罗有点担心她会不会一个不顺眼一扇子掀飞那些可怜的普通人以外,也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好在九条裟罗的担心自始至终都只是担心,这名为阿娜尔的少女全程没有展现出任何常见的惶恐惊惧战战兢兢,可她温驯幼兽一般的乖巧反而让那些专门负责盘问间谍和可疑人员露出了相当复杂的表情—— “……寻常人单单是看到这样的画面都会有点反应吧?害怕啊,恐惧啊,虚张声势或者想要和咱们套近乎的家伙也都不在少数,但是她完全没有诶?” “倒也的确是称得上一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配合到是真的配合……” “而且她的情绪太稳定了,老实说这种环境她稳定地让我有点害怕……” “还有就是,在某些问题上她回答问题的方式和思考方向,多多少少会让人有点怀疑——”那名负责人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带着暗示意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结结巴巴地补充道: “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吧,九条将军?” 比如说什么因为一直住在深海的渊下龙蜥之中,年龄如果是按着现在实际存活时间来计算的话她现在严格来说还没满月…… ……不是,这话听起来就很不靠谱啊! 如果说她只是开玩笑的话也是能看出来的,可少女说这话的时候态度诚恳满眼认真,让人下意识信了几秒后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她到底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说真的,如果不是在说冷笑话,那就只能说明这孩子脑子大概有点问题。 单纯排查的各项内容来看,名为阿娜尔的少女只能说是个运气不好的可怜姑娘,须弥教令院出身的学生来稻妻进行学术考察的,本来严格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可稻妻锁国令期间这种外地人想要补签手续太麻烦了,她说自己是个偷渡客,某种意义上也不算是说错。 但对九条裟罗来说,只要不是能证明她是敌人或是间谍一类的就问题不大,现在的安排暂时定为让她在这儿呆一晚上,明天找人送她返回稻妻主城——到时候能想办法补签手续自然最好,若是不行的话……就到时候再说吧。 阿娜尔对这样的安排自然没有任何意见。 九条裟罗在细节上照顾她很多,单独安排了一处位于临海悬崖处的小木屋,说是监管可疑人员,但屋内桌椅床铺都是干干净净毫无异味,除了手腕上象征性地带了锁链,门口安排了两位士兵盯着以外,她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应该属于被监管人员的恶劣待遇。 ——而且那两位士兵的态度也很客气,完全不像是对待犯人。 大概是因为先前看到了九条裟罗的安排吧,倒也很好理解,阿娜尔并没把这点事情放在心上,和他们简单交谈几句后,女孩便规规矩矩坐回了床上不再说话了,她放空大脑不去思考任何事情,曾经百般抵触的麻烦如今看起来也不过如此,至于不久之后回了稻妻城,是要被杀鸡儆猴还是怎么样,阿娜尔好像也没什么所谓。 所谓惩罚的手段无外乎就那么几种而已,没什么会是更坏的,何况对她来说,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事情还能变得更好。 阿娜尔的心态平和,还有闲情逸致打开窗户稍稍透透气,面对尚且未知的未来,她脸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平淡看起来便格外突兀,又有些微妙的刺眼。 当夜晚降临,原本闭目养神的少女感到窗外的海风气味隐约有些奇异的变化,原本的风是海水的气味,夹杂几分清爽又纯净的属于草木和山林特有的气息,可此刻风的味道变了,变得浑浊,冰冷,压抑,像是无光的夜晚吸入的空气,率先流入胸腔的不再是令人心仪的清爽,而是某种对未知的恐惧。 少女垂着眼,若有所思地微微抬起头,同一时刻她感觉自己耳畔滑落的长发似乎被什么人轻轻撩起,她睁开眼,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造型诡谲又相当精巧的漆黑手甲。 金色的发丝仍然缠绕在他松弛的指间,深渊的咏火者沉默不语地俯身看着她,那覆盖着面具的面容在夜晚的遮掩中更显模糊,愈发看不清更加细节的神色变化。 阿娜尔看着那漆黑的魔物,心中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对方没开口,她便也没有说话,只是认认真真地将自己的头发从他的手中一点点抽回来,渊上看她如此平淡的反应反而有些微妙的诧异,毕竟就在不久之前,这还是个会因为自己稍稍靠近几步就惊慌失措扭头就跑的小姑娘。 “我还以为你会害怕呢。”自称渊上的魔物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这句话定位模糊,一语双关,一时间居然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指阿娜尔对自己忽然转变的态度,还是她单纯不再害怕被人抓起来这件事,少女若无其事地整理着稍微有点被魔物弄乱的头发,漫不经心地反问道: “你指什么?” 渊上有些惊讶,更多的是好奇,他用几秒时间打量面前的少女,见她始终毫无反应,干脆弯下腰拉近距离,高大的魔物毫不掩饰自己非人的姿态,煞有其事地想要近距离去观察对方的眼睛,声音里也多了几分微妙调笑的意味: “哎呀呀……” “你不害怕了?”他饶有兴趣地问着,而阿娜尔的脑袋动都没动一下,那双浅青色的眼睛只是随意一抬,眸光依然无波无澜。 她也不说话,轻飘飘地上下扫了一圈面前的魔物,然后又面无表情的转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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