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克在加尼叶歌剧院的地下迷宫,也建造了一个这样的酷刑室。 他将维克多扔了进去,然后,坐在酷刑室的屋顶,一边喝杜松子酒,一边等里面的动静。 不一会儿,维克多就醒了,被热醒的。 周围实在太热了,比燃烧的剧厅还要热。他睁开双眼,咳嗽两声,吐出一滩焦黑的口水,有些艰难地张望四周。不知是否他的错觉,他看见了无数个面色苍白的自己,但很快,那些惨白的人影就消失了。一座荒凉的白色沙漠浮现在他眼前,阳光亮晃晃地刺灼着他的眼睛,远处有一片小小的、生机勃勃的绿洲。 这是……什么地方? 他在哪里…… 他晕倒之前,不是在剧院里放了一把火吗?为什么一觉醒来,会躺在沙漠里? 维克多晃了晃头,跌跌撞撞地撑起身,蹒跚着向前走。幸好,那片绿洲只是看上去远,实际上两步路就到了。就在他迫切地想在树荫下歇口气时,一堵透明的墙挡在了他的面前——是的,透明的墙。 “见鬼……”维克多咒骂了一声,“真是活见鬼了。” 他咽了口唾液,换了个方向,继续前进。这一回畅通无阻,但就在他快要踏进那片舒适、清凉的绿荫时,又一堵墙挡在了他的面前。他有些慌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换了个方向,然而还是有墙,哪里都是墙! 他害怕了,又口渴又恐惧,颤抖着摸索那堵墙,想找到墙与墙之间的分界线,或测量出它的高度,直接翻过去。但这些墙严丝合缝,根本没有缝隙,也摸不到尽头。他感到绝望,不停地舔嘴唇,干裂的嘴皮上全是铁锈味的血。 时间在这里变得模糊,他根本感受不到时间在流逝,只能感受到热,闷热,炎热,灼热……嘴唇早已干燥得爆裂,身上每一寸皮肤也在爆裂。他瘫倒在滚热的沙子上,一动不动地望向天空,傻子似的张着嘴,祈祷雨水从天而降。 下一秒,大颗大颗的雨水砸在了他的脸上。他急忙爬了起来,两眼迸发出惊人的亮光,狗似的去舔那些水珠,完全没没察觉到舔的是镜子而不是沙子。 令他欣喜若狂的是,气温在下降,沙漠逐渐变成了绿洲,雨水越来越多,汇成了一条晶莹清凉的小河。河水治愈了他身上的晒伤,滋润了他干裂的嘴唇。他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水,简直想永远待在里面。 几分钟后,他喝够了水,想要上岸,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游不回岸边,只能眼睁睁看着河流越来越宽,化为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 荒谬,真是荒谬……他竟然从沙漠的绿洲掉进了海里,但事实就这样发生了。他不由感到惊恐。 他的体力早已在沙漠中耗尽,手脚撕裂般疼痛,完全无力应付汹涌澎湃的海水。冰冷的潮汐吞没了他的口鼻,冻僵了他的四肢,他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中扑腾着,呼喊着,怒吼着,抽泣着。没人听见他的声音。他独自待在这片流动的地狱里。 为什么……为什么地狱里只有他? 切莉呢? 为什么切莉没有跟他一起下地狱…… 他刚愤恨地喊出这句话,大海就消失了,整个人“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然而,当他低头望去时,却发现那根本不是地面,而是一个无限延伸的空间,里面有无数个惊慌失措的他。他猛地抬起头,上面也是一个无限延伸的空间,也有无数个惊慌失措的他。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他究竟在哪里……地狱,还是人间? 就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四面八方的镜像忽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堵沉闷的石墙。他第一次觉得狭小的空间如此安全。潮湿的白雾喷涌而来,覆盖了地面的景象,一个高大的身影在蜿蜒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经历了那么多诡异的事情,再次见到同类,简直就像久旱逢甘霖一样惊喜。他立刻爬了过去,虚弱地抱住那个人的脚:“……这里……这里是哪里?是地狱吗……你也是被困在地狱里的人?” 白雾遮住了那个人的上半身,维克多只能看见他修长笔直的腿和冷硬锃亮的鞋。 他似乎对上了维克多的眼神,半蹲下来,从黑色长外套的内袋里取出两只皮手套,抖了两下,戴在了手上:“这里是酷刑室。被困在这里的人,只有你。” “什么意思……”维克多拼命撑起身,“这里不是地狱……也就是说,我还活着?”说到这里,他突然反应过来,“这么说,沙漠,大海……那些镜子,都是假的,全是你弄出来吓唬我的……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告诉你也无妨,我是埃里克。”那个人淡淡地说道,“沙子和海的确都是假的,但不是为了吓唬你,而是为了折磨你。” 维克多不安极了,埃里克的语气太平和了,平和得几近超然,似乎在他的眼里,折磨一个大活人就像喝水一样寻常,完全不需要用特殊的语气说出来。 “你为什么要折磨我……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根本不认识叫埃里克的人。”维克多越说越害怕。他之前想跟切莉同归于尽,是因为切莉的言行激怒了他,极端恼恨之下才做出了那样极端的选择。 现在,他还活着,并且经历了两次可怕的濒死,相较于冷冰冰的死亡,当然更想要活着。 他抱住埃里克的腿,挤出一个亲切的假笑:“不要杀我,不要折磨我……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只求你饶我一命,不要杀我……” “很可惜,”埃里克说,“我不缺钱。” “那你缺什么?”维克多哭了,“你告诉我,只要我有,我都给你……只求你放过我……” 他哭得面庞涨红,热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他上一回如此难堪地哭泣,还是在刚出生的时候。他真的想活着。但不管他如何哀求,如何痛哭流涕,埃里克都神色漠然,不为所动。 维克多只能粗喘着气,换了个说法:“你要折磨我,要杀我,总得告诉我个理由吧……我究竟怎么惹你了?” 理由? 埃里克闭上眼睛,攥紧腰间的绳索。当他找到切莉,看见她浑身湿透地倒在火海里,锁骨上还有这渣滓留下的吻痕,就想亲手绞断这渣滓的脖子了。 他说:“你羞辱了我的情人。” 维克多反应过来:“你是说……切莉?该死,该死!”他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声,“你弄错了,我根本没有羞辱她!她是一个婊.子,给钱就能上的那种!我大发慈悲想给她稳定的生活,是她死活不肯答应我——” 话音未落,他的双脚倏地被绳索套住,整个人像被开膛破肚的牲畜一样,倒挂在了酷刑室中央的铁树上。 埃里克俯下身,用戴着皮手套的手指拍了拍他的脸颊,冷冷地说:“维克多·乔斯,对么。你今年二十三岁,毕业于图卢兹美术学院,父亲是乔治·乔斯,母亲是伊丽莎白·乔斯。我能折磨你,就能折磨你的家人。如果不想牵连其他人,嘴最好放干净点儿。” 听到这里,维克多彻底被恐惧覆没了。 埃里克与其说是一个人,他的同类,不如说是一个邪恶的神明。他能洞悉他的灵魂,变幻出炎热的沙漠与寒冷的大海,还能变出绳索,把他吊在树上……对了,树,这屋子本来是没有树的,他还变出了树! 这下,维克多真的怕了,慌了,汗流浃背,两条腿也流出了黄色的腥臊液体,几乎是气喘吁吁地哀求道:“我错了,我错了……我没想到她已经有新情人了,是我下贱,我不该去骚扰她……求你,求你放过我,只要你放过我,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去给她下跪道歉,找我爸妈要一笔钱,离开巴黎,去英国,去意大利,保证不再回巴黎……求你,饶我一命。” 埃里克却不置可否:“她说,你吻过她。” “没有,她记错了,我当时只是想给她画幅画……”维克多急忙反驳,但见埃里克的神色毫无波澜,就知道这说辞多么苍白无力,他只能捂着脸,像懦夫一样哭了起来,“是,我吻过她……如果可以,我恨不得剁了这张吻过她的嘴……我知道错了,求你别杀我……你要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不杀我……” “我做什么都可以?”埃里克反问。 “什么都可以!”维克多立刻点头,露出一副忠诚的蠢相。让他松一口气的是,埃里克同意了这个说法。经历了暴晒与溺水,他现在是一点也不想死了,只要能捡回一条命,哪怕埃里克想要几十万甚至上百万法郎,他也会想方设法给他弄来,只要他能活着—— 谁知,埃里克并没有开口要钱,而是手腕一转,变出了一把匕首。 “我不杀你,你比较走运,刚好在我决定不再杀人的时候撞到了我。就按你说的办吧,”他转了转匕首,轻描淡写地说,“你把你自己的嘴唇割下来,我放你一条生路,怎么样?” 维克多不敢置信地望向他:“你、你想让我把自己的嘴唇割下来?不、不……别开玩笑了,那样我会活活疼死的……不、不要这样对我,”他浑身抖动,显然已恐惧到极致,却还是露出亲切讨好的笑容,“你在开玩笑,对不对?你其实只想要钱,大把大把的钱,怕我不答应,才开这种玩笑吓唬我的,对不对?我给你钱,我让我爸爸把所有钱都给你……不要割我的嘴唇……” “我说了,我不缺钱,”埃里克平静地说,“我只要你的嘴唇。自己割,还是我来?” 维克多仍以为埃里克在开玩笑。 他疯狂地摇头,挣扎着,颤抖着,像一条滑稽笨拙的虫。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后悔,后悔找人.绑架切莉 后悔亲吻她 后悔被怒气冲昏了头脑 想跟她同归于尽。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活着。他拼命地吞咽口水 露出一个抽搐的假笑 发出一种类似于孩童嚎哭的声音:“求你了 朋友……真的 求你了!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钱。你喜欢切莉那样的女孩是吧?我还认识很多像她那样的女孩 甚至可以给你找个雏儿……这年头 雏儿可是稀罕物。”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越说越意识到 他的生活 他的人生本可以无比美好 但现在都没了 都毁了——他当时为什么要去绑架切莉? 面对维克多撕心裂肺的哭声 埃里克毫无所动。 他不是一个同情心丰富的人 漠视一切悲惨遭遇 因为在他遭遇悲惨时 从来没有人同情过他。 见维克多哭晕了过去 埃里克松开他身上的绳索 拽着他的头发 走到地下河边 把他的脑袋按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接着 手起刀落 利落地割下了他的嘴唇。可怜的维克多刚刚醒转 又惨叫着晕了过去。 他如同一个手法老练的医生 随手丢掉了那两片血淋淋的嘴唇 单手撬开一瓶白兰地 淋在了维克多的伤口 以作消毒 然后扯下一截绷带 缠绕在维克多的脸上 用力一勒 止住了潺潺的鲜血。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31 首页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