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和征十郎已经交往了很久了。 我从不怀疑爱的长久与永恒,因为在我的父母身上我已经看到了这样的美丽,但让我一直没弄明白的是为什么这种感情在某些人心中不会消失也不会减淡。 这是一门在我看来十分奥妙的学问。 不过眼下我最需要的,还是一根能够消解脸上热意的棒冰。 “我有预感今天能吃到‘再来一根’。”我信誓旦旦地说着。 征十郎闻言笑了笑:“莉绪上次不是还在说吃到‘再来一根’的几率太低,真有那个运气不去买彩票会更亏么?” “可是都要吃了,还是中奖会比较开心嘛。” 我兴冲冲地拖着征十郎走向街边的便利店。 店门口的自动门伴着一阵电子音乐朝两侧打开后,里面隐隐的吵架声立刻被放大了数倍,变得异常清晰起来。 “都说老妈肯定不会同意养它,而且狗都是乳糖不耐受体 质,你买牛奶给它喝,是打算让它死吗?” “那怎么办?难道要把它放回街边?刚才在附近等了那么久你看到有谁想要把它带走吗?它嗓子都快叫哑了!眼睁睁地看着它这么小就饿死在街边你还是人吗!” “所以我说了送它去收容所啊?你耳朵是长在脚上了一点都没听进去?!” “收容所到期没人收养也是有安乐死的你到底读过书没有?!” 正在吵架的两人,是一对一望即知的双胞胎。即使他们一个把头发染成了金色,另一个染成了银色,也不难从几乎一模一样的五官中看出他们是同胞兄弟的事实。 金发的那个手里拿着一瓶牛奶,银发的那个手里则拿着一个饭团。 我和征十郎对视一眼,然后一边听着他们的争吵,一边走到冰柜前挑选棒冰。 随着两个人争吵的嗓门越来越大,站在收银台后的店员终于忍无可忍地出声礼貌地将这两位客人“请”了出去。 “现在的学生可真是……!”店员没好气地嘟囔着回到收银台后,垮着脸向我和征十郎说了声欢迎光临。 我和征十郎选好了棒冰去结账,然而此时我的心思已经完全没在这份夏日冰凉上了,我好好奇那对为了流浪小狗而吵架的双胞胎的后续,而让我惊喜的是他们居然没走。 透过净亮的玻璃橱窗,我看到他们两人在便利店门口停下了脚步,并且蹲了下去。 刚才我和征十郎都没怎么注意,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是把装着小狗的纸箱或者别的什么放在了外面。 和征十郎一起走出便利店后,那对双胞胎依然蹲在便利店的旁边。 金发的那个一只手拿着运动水壶,另一只手拿着水壶的盖子,有点凶又没那么凶地对着面前的纸箱说:“都把瓶盖贡献给你了,吃什么饭团!再多喝一点水!” 银发的那个则举着手里拆开并缺了一角的饭团,哼地冷笑一声,很像是胜者对败者的讥讽。 而他的这一举动立刻刺激到了自己的双胞胎兄弟,两个人见状又要掐起来,然而纸箱里忽然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汪呜!” 于是他们两人刚才还生气勃勃的神情又立刻肉眼可见地萎靡沮丧了下去。 “怎么办……有什么能说服老妈让我养狗的办法吗……” “你可以试试考进年级前十,让老妈欢天喜地,她说不定就准你养了。” “宫治你赶紧给老子滚!” “给你提建议又不要,宫侑你果然是猪啊!” “汪汪!” 吵架,听到小狗的叫声,重归于好地商讨。 这样的步骤循环往复了好几次,但我不仅没觉得吵,反而还听得认真。 因为我有点在意他们会怎么安置那只小狗。 听声音它似乎还很小,只有几个月大,叫声中带着幼犬的奶气。 说起来我好像还没跟任何人提起过我家曾经养过一条金毛的事。 那条金毛巡回犬的名字叫安图涅特,她是爸爸十七岁那年从一家商场顶楼的宠物店里买来的。 买下安图涅特虽然是爸爸一时心血来潮的冲动,但她被爸爸妈妈照顾得很好,在我出生之前甚至一度是家里最受宠的。 我还记得安图涅特的一些事情。她走路总是慢悠悠的,喜欢晒太阳,不爱动弹,但每天我放学回家她都会很努力地跑过来接我,拼了命地对我摇尾巴,然后用湿漉漉的鼻子蹭我。 明明金毛巡回犬普遍对同类都不太友善,可出去散步的时候安图涅特却总是会被欺负,有一次被咬破了皮了都只是低声呜咽着跑回我身边。 我很喜欢安图涅特,她总是会让我靠在他的肚子上把他当做靠垫。但是当我出生的时候,安图涅 特就已经是一条年纪很大的、在犬类的年龄里被看做奶奶的狗了。 于是在我七岁那年,安图涅特在一个天气很好的上午睡着,然后就再也没有醒来过。 平时走在路上我也会看到很多狗,也不乏和安图涅特长得很像的金毛巡回犬,但通常它们都被照顾得很好,衣食无忧,是满脸幸福的快乐小狗。 死亡离它们还很远很远。 只要不把死亡与小狗关联到一起,我就很少会再想起安图涅特。 但很突然的,正发生在眼前的一切让我想到她了。 我晃了晃脑袋,试着将那些忽然溢出的思念和小时候第一次经历生死离别的难过摇走。 可接着我又想了起来,在安图涅特被爸爸妈妈从宠物医院接回家的那天,爸爸曾经握着她的爪子,哽咽地恳求着:再多陪陪莉绪和春绯……再多陪我一段时间吧,安图涅特。 “莉绪?” 征十郎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中。 “怎么了?” “……”我恍惚地摇摇头,“没什么。” “我们回去吧,征十郎。” “好。”征十郎看着我,“不过你先在这等我一下。” 你要去做什么? 我茫然地看着他,然后看见征十郎奔向那对双胞胎,又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变得不真实起来。 征十郎和那对双胞胎说话,之后他们都拿出了手机,再之后征十郎回来了。 他怀里抱着刚刚还放在双胞胎脚边的纸箱。 “莉绪要看一看它吗?” 没再等我回答,征十郎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纸箱。 接着我看见了蜷缩在里面的那个金棕色的、小小的家伙。 “汪!汪汪!” 这个警惕性还挺高的小家伙朝我叫唤,没什么力气,但精神头不错。 “之前看莉绪小时候的照片,看到里面也有一条金毛巡回犬,从那之后就想过要不要试试接触这个犬种。” 我听见征十郎说。 “不过莉绪要是介意我养狗在楼上的话,我们就去给它找个领养,好吗?” 自从性格变了以后,征十郎就很少会再句末添上“好吗”这样的征求语了。 我囫囵地点头,听见自己“嗯”了一声。 鼻音重得像是安托涅特睡着再也不会醒来的那个下午,爸爸问我“以后如果有机会,莉绪还想要一条小狗吗”时,自己给出的答复。
第91章 我有狗了! 这是将那只才两个月的小金毛领回家的一周里, 莉绪说过最多的一句话。 虽然并没有逢人就大肆炫耀自己得到了一条很新的小狗,但赤司征十郎可以确定的是, 凡是与莉绪关系稍好的人都已经得知了此事。 首先自然是莉绪的父母。 据莉绪所说, 她的父母对她再次领养了一只小动物的消息惊讶不已——尤其是她的父亲,从见到莉绪把那只小金毛从镜头外缓缓挪进画面中间的那刻起就愣成了一根木头。 再然后是莉绪和他的其他长辈亲朋。 父亲那边赤司征十郎是不打算对他说的,父亲并不关心这些, 而且虽然莉绪说这只小金毛是他捡回来的,那就是他的狗, 但在赤司征十郎的心里它只属于莉绪。 莉绪是想把它留在身边、还是送给同样经历过送走一位家人痛苦父母、想给它起什么样的名字, 他作为外人都不会对其进行干涉。 “谁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狗?是我们皮卢对不对!——对!” 躺在沙发上自问自答的莉绪把小金毛抱在怀里,不停地用自己的鼻尖去蹭这只小狗柔软的肚皮。 可说到底, 虽然自作主张地将与小狗的主从关系让渡给了莉绪,莉绪本人却并不是这么想的。 莉绪抱着小狗朝向他, 稍稍捏高了嗓音给小狗配音:“‘请帮我起个名字吧,会有好报的好心人哟’。” “莉绪不会介意?” 宠物和不会给予反馈的物品不同, 它是活生生的东西,而且拥有的智力会让它们在明白了自己的名字叫什么后,只对那个特定的词语做出回应。 当一个名字不止起到代号作用时,它就会变成一样过于重要的事物。 “介意什么?”她茫然地抬头看过来。 “给自己的宠物命名这种事情——交给我真的没问题么?” 他不会去设想假如以后他们分手的情形, 但人与人的相处也不可能一直相安无事又或者只有甜蜜。 他们以前吵过架, 以后大概也还是会吵。 而如果等到了那个时候,正在气头上的莉绪看着自己心爱的小狗,想要叫它过来却又想起连它的名字都是他起的, 到时候委屈地大哭要怎么办? 然而他的解释却让莉绪更加茫然了。 接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那样, 有些惊恐地看着他:“你不会给它起东海帝王、德川家康、丰臣秀吉这种名字吧?” 赤司征十郎:“……” 好吧, 看来又是他太多虑了。 正当他准备回答“不会”, 盯着他的莉绪又眨了眨眼睛, 低头摸了摸怀里的小狗:“不过要是征十郎想起也行啦。” “……也行?”不是刚才还在怕他起这种名字吗? 赤司征十郎想笑又有点想要叹气,从小莉绪多变的心意就仿佛天上的浮云般捉摸不定。 “它是征十郎捡回来的,比起一开始根本没有想过要领养它的我,征十郎才是这孩子最重要的人啊。”她用一种理所应当的口吻说着,“它是我们两个人的小狗,征十郎当然有权利给它起名了。” 然而对与赤司征十郎而言,比起得到一只小狗,在这段话,充满诱惑力的只有那句“我们两个人”。 在莉绪看来原来是这样的么? 它属于他们两个。 所以他是否也能理解为,在她对小狗的这份浓烈的喜爱里,至少有百分之十是基于对他的感情? 赤司征十郎花了五分钟给这只小狗起名。 最后定下了“皮卢”这个名字,用的是法语单词Pilou(绒布)的谐音。 几天下来 吃好睡好连第一次接种疫苗时都没凶过人的皮卢也丝毫不挣扎,它任亲任抱,稍微教了几次就学会了“坐下”“握手”这些指令,更重要的是它很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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