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仔细回想了一下,最后还是摇头说没有。 有时盂兰盆节工作繁忙为了养家的外公甚至不会有假可放,妈妈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家,唯一会就是给黄瓜和茄子插上小木签,把它们做成马和牛的样子。 其他的仪式,像烧麻杆什么的,因为妈妈小时候住的地方周边由于发生过类似的安全隐患所以并不允许私自焚烧东西;而出去参加盂兰盆大会跳舞之类的就更不会了,因为要是出去玩的话会没人在家里做饭,作业也写不完。 这些都是我小时候听到过几次的事情。长大后又一次听到,发现妈妈在提起它们时的表情除了平静悠远以外,甚至还像是在怀念,我就又想哭了。 能够平淡地说出吃过的苦的人,都是非常了不起的人。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挂断和妈妈的通话我决定回东京给外婆扫墓,虽然妈妈说外婆那边外公会去,但是多我一个也没关系嘛,难得我暑假能待在国内,反正外婆肯定不会嫌弃她聪明漂亮又懂事的孙女的。 而既然都去给外婆扫墓了,那诗织夫人那边当然也得去! “征十郎! 我脑瓜里的算盘打得再响也不会有人听见,当我扑向一旁的红发少年时他还有点茫然于我情绪的快速转变。 但大概是只要我不哭,征十郎就能够万事保持镇定,接住我后他神色如常地望着我:“怎么了? “我们去扫墓吧! “好……不过是去给莉绪的外婆扫墓? “嗯,我外婆,还有征十郎的妈妈。 “…… “征十郎? 我看着他愣愣的样子,没怎么见过的征十郎的这副模样,有些陌生但并不让我感到害怕。 我听见征十郎问:“莉绪真的要去吗? “嗯。 我用力地点头,紧紧地握住征十郎忽然变得略微冰凉的手,“真的要去。 见他似乎是在犹豫,我又像是气球那样,即使周遭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底气却还是丝丝缕缕地从看不见的小孔里偷偷溜走。 “……要、要是不方便的话…… 我尽可能地用上了最不在意结果是什么、最轻松愉快的语气,“那就—— 那就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我这么想着,刚想要放开他的手。 然而很快又被征十郎反握在手心里。 “没有不方便。 我听见征十郎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仿佛是在颤抖一般,像一张落满了灰尘的光盘,卡顿不已,直到重新拿出来捏着袖子反复擦拭得干净才重新变得流畅。 “没有不方便。 征十郎又说了一次。 “只是母亲的墓地很偏僻,很冷清。在山上的花园里,路会很难走。 他缓慢地、郑重地、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眼睛。 “莉绪真的要去吗? 他的每一句话里似乎都带着更深一层的含义,就仿佛那条曲曲折折、常年湿漉长满青苔的小路,通向既是诗织夫人的墓园,也是其他什么地方。 是什么地方呢? 我重新握住少年再次、又或许是比之前更加炙热的手掌。 “要去的。路难走也不要紧。 “反正征十郎会陪我的,不是吗? 我朝他笑起来。
第99章 决定了去扫墓,我和征十郎很快买好了新干线的车票,在盂兰盆节开始的第一天下午回到了东京。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不太够去扫墓。为了方便,我和征十郎都没有回家,而是订了一家酒店留宿。我们一人一个房间,不过这次征十郎终于真正成为了我隔壁的住户。 不过说到底就算是在平时,我们真正分开的时间也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所以即使各自拿到了房卡,我也还是把征十郎拖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八月以后不管是京都还是东京都热得让人烦躁,高温、烈日、声嘶力竭不停苦叫着的蝉、飞速腐烂发酵的食物,这些都是我不喜欢夏天的理由。 才经过十分钟白灼日光的炙烤我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偏偏征十郎还不让我立刻开空调,他怕我感冒,一进房间就把空调的遥控器放到了我不借用工具就绝对够不到的地方。 就说他今天怎么那么容易就被拉了进来,放在平时他至少也会把自己的行李先安置好再陪我闹腾。 我的对火耐性实在很低,从室外到没有开空调的室内,才待了两分钟就感觉像是度过了两万年。 “征十郎……”我倒在沙发上,身上汗津津的难受,像条被捞上岸的鱼奄奄一息,“我好热。” “莉绪再忍耐一下好吗?”征十郎倒是一点汗都没出,清清爽爽的样子看起来跟我简直不像同处在一个季节。 他伸手想帮我把黏在额头上的发丝撩开,然而等他的指尖刚一碰到我就立刻甩了甩头。 没有被满足要求在闹脾气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是征十郎的指尖有点太烫了。 我不悦地拧眉望着他,征十郎的动作跟着一顿,随后神色平静地收回了手。 沙发躺久了也热。我撑着身子坐起来,头发黏在脸侧,烦躁地扒拉了半天才把它们重新放回它们本应该在的地方。 我站起身,征十郎的眼睛跟着我:“莉绪要去哪?” “洗澡!”我气鼓鼓的。 没走两步又被捞了回去。 “等汗收了再去。”征十郎说。 “可是我好热!!”我真的有点生气了,被他抓着的手腕也热得难受,“你身上好烫,快点放开……!” 我急得在他脚上踩来踩去。可隔着那么厚的球鞋,这点力道甚至都不会让征十郎感到不舒服。 “心静自然凉,”他无辜地眨了下眼睛,居然抱着我坐下了,“而且莉绪平时不是很喜欢让我这么抱着吗?冬天的时候还总让我抱紧一点。” 说着他真把我抱紧得更紧了一点。 可现在已经是夏天了! 是热到已经能用汽车前盖煎熟鸡蛋的夏天了! 极其偶尔才会出现的小学生模式征十郎的确很可爱,可每次我都会气得忍不住捶他。 “嗯,”他闲适地眯起眼,眼睫跟着我不断捶打着他肩膀的动作一颤一颤,“莉绪还可以再用力一点。” 什么人啊! 我立刻不捶了,想要收回手,但果然还是不解气,又抬起来把他柔软的短发搓成乱糟糟的样子。 可乱糟糟的征十郎也还是很可爱,此刻再加上鲜少会在他脸上出现的懒散神情,让我有种想亲下去的冲动。 而在大多数情况下,我都是个想到什么就会去做的人。 和手掌相比,征十郎的唇要凉一些、软一些,触感和一种介于软糖与果冻之间的糖果很像。 然而离开他的时候我更热了,好不容易稍微消下去一点的汗又让我的前胸后背颈窝再次黏黏答答。 “不是和莉绪说了么?”征十郎笑吟吟地又重复了一遍,“心静自然凉。” 我被闹得没了脾气,老老实实地继续趴在他身上当煎蛋。 十五分钟后我终于被放去洗澡了。 慢腾腾地洗完澡走出浴室已经是半小时后,卧室也在冷气的作用下降到了让我盖着被子也能睡上一整个好觉的温度。 征十郎回了自己的房间,我擦干头发睡了大概半个小时,醒来后又抱着平板跑去了征十郎的房间。像平时那样,他看他的暗池交易,我看我的希腊语,等饿了就一起出去吃饭。 走在街上我其实也不太能感受到盂兰盆节的氛围,但偶尔在风中闻到的焚烧麻杆的味道,又会让我知道还有许多人无法止断自己的思念。 第二天上午,我和征十郎先去了我外婆的墓地。 外婆被安葬在一座公墓里。在找到外婆的墓碑之前,我看见有不少墓碑前已经放上了鲜花与祭品。 和我们一样来扫墓的人也有很多,有的人在哭有的人在笑,还有的没什么表情只是放下了带来的东西就转身离去。 会造访这种与生命有着某种极强关联的地方的人通常都有着自己的故事。 而我对外婆的故事知道得其实不多。我只知道外婆的名字叫藤冈琴子,是一名很厉害的律师,她和外公深爱彼此,也很爱作为他们女儿出生的我的妈妈,但是不幸因病在妈妈七岁那年去世。 “外婆我来看你啦。”我蹲下.身看着墓碑上外婆的照片,而我的妈妈其实和这位我从来没见过的女士长得很像很像。 奇妙的血缘让我从未对她感到过陌生。 “外祖大人好。我是赤司征十郎,是莉绪正在交往的人。” 征十郎和我一起双手合十地向外婆问好。 在看到墓碑上已经有些褪色的照片后,他说我的眼睛和外婆很像。 这是自然的。虽然谁乍一眼看到我的人都会说我长得很像爸爸,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我的五官里像妈妈的部分其实是比爸爸更多的。 “‘阿姨好,我是须王莉绪,是征十郎正在交往的人’——我等下这么跟诗织阿姨介绍自己吧?” 回酒店吃过饭稍作休整后,时间还不到下午两点,我们便坐上了前往诗织夫人墓园的电车。 这个时间点的电车意外的很空旷,我套了一下征十郎刚才用过的自我介绍的模板。 “可以更简单一点,”征十郎微微一笑,“莉绪直接说是我女朋友就好。” “可是‘女朋友’听起来总感觉没有‘正在交往的人’那么好。”我认真地与他讨论着。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他有些好奇,异色的眼睛望着我。 “因为‘正在交往的人’比‘女朋友’的字更多,句子更长,听起来更郑重。”我很快想明白了个中缘由,煞有介事地说道。 “好吧,”征十郎的眼睛弯了起来,“似乎确实会听上去更官方书面一点。” 看见他笑,我也心情愉快了。 空荡的车厢哐啷哐啷地在铁道上疾驰,我把脑袋枕到征十郎的肩上,轻声哼起哆啦A梦的曲调。 征十郎跟我说,诗织夫人的墓园在海岸边的一座山上。 今天下午出门前他其实建议过我可以穿得更加轻便随意,那样会方便爬山,但我坚持这种场合应该要穿得正式一点。 虽然我们这种唯物主义者都知道世界上不存在鬼魂,可就像大家依然会过盂兰盆节,会给去世的亲人与先祖用黄瓜和茄子制作接送他们的精灵牛和精灵马一样——这是态度的问题。 “而且去看诗织阿姨也算是见家长吧?见家长怎么可以穿运动服去!” 听我我如此义正言辞地摆出自己的理由,征十郎不再说话了。 然后我换上了另一条黑色的长裙——上一条已经在给外婆扫墓回来的路上被我的汗水打透了 甚至还在背后凝出了白色的盐渍。 八月的东京 真的好热……!!! 即使征十郎一路都撑着伞让我走在伞下的阴影里 山间的小路也根本不像我之前以为的那样凉爽 反倒由于厚厚的枝叶遮蔽 高温蒸腾起的水汽无法散去而闷热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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