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的意思?”这个问题与其说是在不满我的回答,不如说是在对我的固执感到幽怨。 我忽然就有点想笑。因为想起征十郎以前也总是这样,在对我的固执毫无办法时,就会带着些许怨念的语气反问一句,又或者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我,然后选择退让和妥协。 而眼前的征十郎也会为我退让,对我妥协吗? 在我心里没有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我还是仰起头凝视着他,像一个世界上最无助最可怜的人那样恳求道。 “我想继续喊你征十郎……好不好?” 我的话音很快消散在空气里,而征十郎也没有立刻给予我回应。他沉默地、一瞬不瞬地注视我,像是要划开我的皮肉剖出我的心那样,渴望从我这里找出一些他想知道的东西。 直到征十郎挪开了眼。 “那就保持原样吧。” 我听见他低声道。 “只要莉绪喜欢就可以了。” · 解决完称呼问题,我们去吃午饭。 我习惯性地想往中庭的花坛那边去,征十郎却抓住了我的手腕:“我满足了莉绪的要求,那现在是不是该轮到莉绪来满足我了?” 我:“……好啊。” 就是这个说法是不是哪里有点奇怪??? “我们换个地方午休吧。”征十郎说着,拉着我一路离开了教学楼。 我没有问我们要去哪,直到征十郎带着我在学生会副会长的办公室门口,我才没忍住问:“要、要在这里午休吗?” “对。”征十郎打开那扇看起来就质量很好很厚的深色木门,不知为何露出了些许满意的微笑,“莉绪不喜欢?” 倒也说不上不喜欢。 “有点惊讶……”我有些局促地说道。 毕竟曾经的征十郎没带我来过这里。 虽然有想过能和征十郎午休时尽可能地在只有我们两个的空间里独处,但平心而论,我从来没动过来他学生会办公室的念头…… 而现在我不仅来了,还是跟这个我不熟悉的征十郎一起来的……甚至我们两个要在这里单独待上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 我:“……” 好想时光倒流!!! 我站在办公室门口迟迟不肯挪步,这一举动很快就被征十郎所察觉到。 “莉绪?”那双异色的眼睛微微眯起,“莉绪现在还不饿吗?” 我知道自己的迟疑和逃避暴露了,他想问的很显然是“还不想进来吗”。 可即使刚才是我自己亲口答应了他要求,我果然也还是好想从这种氛围里挣脱出去。 我不希望将征十郎视作两个不同的人是一回事,但我会不可避免地感到别扭局促紧张同样属于无可奈何。 然而我还是硬着头皮走进了办公室。 因为我确实饿了。 只是一起吃个午饭而已。 我告诉自己。 之前我来过一次征十郎的办公室,而那次我还很不凑巧地因为生理期的造访,弄脏了自己的裙子和他的椅子。 办公室里有两张沙发,一张长的一张单人的,一张茶几,对面则靠墙摆着一个兼具了文件放置和储物功能的立柜。 我在长沙发有扶手的一边坐下,将饭盒放在茶几上。 正在我掰开盒盖的卡扣时,征十郎走到我身边,神色泰然地坐了下来。 虽然没有被挤到,但沙发下陷的位置还是十分清楚地告诉了我征十郎此时的所在——他在我的旁边坐下了。 即使大腿没有相贴,可想来我们之间的距离应该也不会相隔得太多。 我没有抬头,因为担心一转脸就是征十郎的脸。 而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 “今天家里的厨师准备了冬阴功汤面,莉绪要试试吗?” 他的声音近得仿佛是将嘴唇贴在了我的耳边。 我:“……” 闻言我瞥向一旁,征十郎正在打开他的刚刚拿到的食盒。 食盒的盖子打开后,里面最为明显的香料和酸味立刻溢出。 虽然想吃随时都能吃到,但比起我想不想吃,有时候更让我困扰的是要吃什么。 毕竟在学校读书不像放假,即使不知道 自己该吃什么,我也可以随便选一家店钻进去。 所以有时候哪怕是须王家的厨师和为我准备膳食的酒店也会烦恼该给我安排什么样的菜谱。 我已经有点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吃冬阴功是在什么时候了。 事实上在见到征十郎的这一份冬阴功之前,我也完全没想念过泰国菜。 可假如好吃的到了眼前,那就又要另当别论。 没抵挡住诱惑的我最终还是十分没出息地点了下头,忸怩地答应:“要的……谢谢……” “不客气。”征十郎微微笑了起来,“莉绪喜欢就好。” 算上之前在教室的时候,这是征十郎今天第二次对我说出这句话了。 而我很清楚地记得,以前的征十郎总是像这样,总是将我的喜好摆在他心里很靠前的位置。 我想到他,垂下眼。 然而没等那股莫大的悲伤和失落将我裹挟,身旁的征十郎又忽然出声说道:“莉绪。” “……嗯?” 还没来记得陷入回忆,我就被拉了回来。 “作为交换,我可以要一根莉绪的芦笋吗?” 征十郎一副好商好量的口吻。 “当然。” 我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立刻端起面前的食盒递过去。 “想要多少都行,其他菜也可以随便夹。” 这是我和征十郎以前定下的约定,不过通常不断从对方碗里掠夺食物的人都是我,而征十郎则很少会从我这里拿走什么。 “好。”征十郎应了一声,可我等了半天,却发现他完全没有夹走芦笋的意思——他甚至连筷子都没拿起来,只是默默无言地看着我。 我:“……?” 不是说要芦笋吗? 我也无言地回望着他,茫然地眨眼。 征十郎就叹了声气,张口说了句什么。 可因为他语速飞快声音又低,我没能听清整句,只捕捉到了“更加”和“直白”的两个词。 不等我仔细琢磨,征十郎就小幅度地将身体侧了过来,又在了离我绝对不算远但又不至于让我心生冒犯与排斥的距离停下。 接着,我看见征十郎稍稍张开了嘴,并且在脑海中自动帮他补齐了他可能会发出、实际上根本没有发出的、“啊——”的那种、讨要并要求对方亲自喂食的声音。 我:“…………” 我不想喂的,可我的手似乎并不听从于我的意志。 它将一根芦笋夹到征十郎的嘴边。 征十郎便就着我伸过去的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下去。 然后我听见他说。 “谢谢款待。” “莉绪。”
第62章 我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在世界上最幸福的用餐时间, 把一顿饭吃出心率直飚一百八的紧张感。 虽然在问我要了一根芦笋之后,征十郎没有再做出任何超出我对“赤司征十郎”这个人认知范畴的举动,但我已然不能再继续伪装平静地面对“征十郎和以前变得不同了”这件事。 我必须得给自己找点其他的事转移注意力。 做题是不可能做题了。 现在我满脑子都是征十郎的事情,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自己必须要搞清楚让征十郎产生这种变化的原因。 绝对不能再像从前那样, 采用我认为好的、常规的、从父母身上学来的道理对待征十郎。 哪怕他会表露出希望我能回避的态度, 我也不可能再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了——至少在近几年之内都不可能! 确定好行动目标, 我便开始考虑如何达成自己的目的。 首先当然有必要去找篮球部的人了解情况——我不是没有想过直接去问征十郎, 但是在那之前我还是觉得需要进行一次多方面的信息收集。 我在养病的一周里也了解过双重人格的病因机制。 它的一般导因为个体与自然和社会的矛盾,是一种在生活和成长过程中逐渐发育起来的、对自身所处环境“压力”的防御和调适机制。 更通俗易懂的说法则是,当一个人遇到无法应对的高压或重大刺激, 他就有可能会创造一个能够代替自己承受这些痛苦的副人格出来, 用以逃避和面对。 换而言之, 假如当时在篮球部的征十郎没有感到痛苦、崩溃又或者严重焦虑, 我也没可能会见到现在的征十郎。 所以我认为使他骤然应激的导火索肯定是篮球部内部发生的某个事件。 至于导致征十郎产生这种严重心理障碍的更加原生、更加根本的原因, 虽然我暂时还没什么头绪,但我的预感告诉我,它大概不会出现在篮球部里。 因为篮球部或许的确给征十郎带来了痛苦和焦虑, 但在更早以前,在他还会比较频繁地跟我提起篮球部里的轶事的时候,征十郎都总是笑着的。 放学他们还有训练, 我只能趁着下课抓紧行动。我首先跑去找了黄濑, 除了征十郎, 我在篮球部里最熟悉的就是他, 其次才是当过一年同班同学的绿间。 被坐在他们班门口的同学喊到的时候,黄濑刚抬起头就神色一滞, 显然已经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我。 我抱着双臂, 看他有些不情不愿地离开座位, 然后叹了口气才又戴上平时那副没心没肺的笑脸。 “小莉绪——”他笑眼弯弯地凑过来,“怎么啦?突然来找我。” “上周周二,篮球部发生了什么?”我没和他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问,“我要知道全部,所有,一切那天发生的事情。” “……一定要说?”黄濑苦着脸。 我点头:“一定。以及你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理由吗?” 他闻言一哽,脸上的神色宛如一片截面都是哭脸的苦瓜:“饶了我吧小莉绪……” “快说。”他越不想说我就越好奇,“作为我为数不多可靠的消息来源,你自己也知道我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你的。” “我知道的啦……” 黄濑抓了抓他那头金灿灿的短发。 “课间来不及,不然放学我再跟你细说吧?” “放学?”我有些惊讶,“你们不要训练吗?” “嗯……至少正选已经不用了。”黄濑耸了下肩。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问。 “上周二之后。”他抬起嘴角,很假地笑了一下。 我见过这种假 笑。 是每当有人来问他“新社团有意思吗”的时候,他都会拿出来用的笑容。而在笑过之后,黄濑会说什么呢? ——新社团啊……嗯……还算挺有意思的吧,哈哈哈。 我一时间说不出话,然后又听见沉默的黄濑再次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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