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竖起食指,抵在唇峰之前,笑着说:“这就是事实。” 或者说,皇帝会让这个事实盖棺定论。 李莲花作为一个全然无辜的人,皇帝杀他才是多此一举。更何况,此时在皇帝心中,不杀李莲花的理由已经要比杀他的更多了。 几炷香之后。 冗长的宫道上,一袭白衣扫过青砖,骆诗行孤身一人走出。李莲花远远瞧见她时,那人已经运起轻功,三两步就到了李莲花身前。 光影如织,衣袂翩跹,好似仙人从天而降。李莲花抬起眼,看着眼前的仙人对他伸出手。 “小花,我来接你上山了。” 李莲花将手放入她的掌心,轻笑着道:“好呀。” —————— “他们走了?”皇帝负手立于屏风前,满屏金丝玉线绣着大好河山。 轩辕箫沉默立在下首,听到问话后答道:“半刻前刚离开皇宫,径直朝城外去了。” “等他们到了南州城,就把跟着他们的人撤回来吧。” 轩辕箫有些惊讶,下意识道:“陛下,您真的决定……” 皇帝却随意地摆摆手,“朕心意已决。” 这话说完,他的思绪忽然回到了十年前,“朕记得,十年前的中秋昙花会,他一袭红衣,宛若谪仙。十五岁的天下第一,这世间从未有过如此惊才绝艳的少年郎。” 东海之战后,世间再无李相夷的音讯,皇帝还有些遗憾。或许也只有传说中的那个地方,才是他的归宿。 皇帝走到殿外,向南方的天空眺望。 “昭翎不喜欢方家那个小子,就让母后再挑选一些青年才俊让昭翎看看吧。” ----
第95章 后续 ===== 数日后。 方则仕下朝回府,踱着步子走进前厅,慢悠悠地坐下,等离儿斟完茶退出去后,才对夫人何晓惠说:“陛下今日下朝后留我单独叙话。” 何晓惠拧了下眉:“听说太后娘娘那正在准备给满朝文武家的适龄男子画像,陛下是不是提了婚约的事?” 方则仕确定地点头道:“夫人果然聪慧。陛下说念在小宝志在江湖,准其不入庙堂,婚约也暂且不议了。” 何晓惠站起身来走了两步,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方则仕见此,赶紧拦住她,握着她的手道:“夫人别担心,婚约作废这件事,陛下没有罚,就已经是赏了。” 甚至可以说,皇帝的处理几乎算得上如沐春风。 何晓惠还是不太放心,“单孤刀的事在江湖上也已经有定论,我听说万圣道曾经给朝廷捐赠过不少银两。朝堂上呢,怎么说?” 方则仕:“今天确实有两位大臣上奏,要彻查单孤刀一事。不过陛下以朝廷与江湖两不干涉的约定拒绝了,下旨令监察司与四顾门划清范围,查清事实即可。” “只不过……”方则仕拧了下眉,“之前我接到风声,似乎有人想借单孤刀和小宝的关系攻讦于我,陛下今日便问起了这件事。” 何晓惠被他吓了一跳,赶紧问:“那陛下怎么说?” 方则仕苦笑:“陛下什么也没说,倒是模糊地提到小宝行事正派,想来是家风清正、师门渊源。”家风清正是安他方则仕的心,说明陛下不会拿方多病的身世向方家开刀。而师门渊源,恐怕才是陛下真正想说的。 李莲花和骆诗行从皇宫离开后,方则仕和何晓惠本以为他们会直接离开京城,没成想却是到了天机山庄在京郊购置的别院。 在那处别院里办了一次并不十足正式的拜师礼。 说不正式,是因为按照四顾门门主李相夷和天机堂独子方多病的身份,他们二人的拜师礼本应该有半个江湖前来贺喜,而那日没有宴请任何一位宾客。但方多病在父母双亲见证下,奉礼、敬茶,拜李莲花为师,礼数周全,流程齐备,也已算是十足正式的拜师之礼。 拜师之后,李莲花和骆诗行才向方则仕、何晓惠二人坦白要带方多病回师门一事。 方则仕将思绪从回忆里拉回,好一会儿才感叹道:“难怪要做一场拜师礼。” 何晓惠想了想:“这拜师礼是做给陛下看的?” 方则仕抚了抚下颌,点头道:“是啊,骆姑娘说只有让陛下知道小宝已经拜入了她的师门,陛下才会真的对方家放心。” 何晓惠拍了拍胸口,“也不知道这中间到底牵扯了什么天大的秘密,陛下为什么盯着我们,又为什么放过我们,小命也不知道吊在哪儿根弦上。” 方则仕安抚地拍了拍何晓惠的手,“放心吧夫人,陛下是贤明之人,既然决定不再追究,这件事便算过去了。” “小宝呢,有他师父看顾,就放他去江湖闯荡。等我过两年递个致仕折子,你也把天机堂的事交给你妹妹,咱们俩就去过二人世界……” 另一边,四顾门。 乔婉娩一身素衣坐在上首,下首依次坐着佛彼白石四人、刘如京、肖紫衿、许多回归四顾门的旧部,还有新近加入四顾门的门派骨干。 自肖紫衿举办了一场闹人笑话的四顾茶会之后,乔婉娩出来收拾残局,很快通过处理不少江湖纷争,坐稳了四顾门新任门主的位置,也挽回了不少四顾门的声望,只不过她始终让人称呼她为代门主。 大家都知道,乔婉娩始终发自内心地认为,四顾门是李相夷的四顾门,没有他亲口承认,她就仅仅是暂代门主之职。 在传出李相夷假死十年阻止单孤刀阴谋的真相后,李相夷的名望再度攀上顶峰。参与处理此事的四顾门和四季山庄也借机坐稳了江湖门派的头一把交椅。但四季山庄始终没有一位话事人出面,做完事情之后又继续隐匿,导致四顾门的风头持续上涨。 整个武林都在期待李相夷重回四顾门。 今日所有四顾门人齐聚一堂,就是为了商议如何寻回曾经的门主。 肖紫衿本已经退出了四顾门,但万圣道一事中,前期的四顾门和百川院处理得举步维艰,一直处于人手不足的困境,肖紫衿就充当了许多次冲锋陷阵的角色。 许多四顾门旧人回忆起当年左护法跟随门主的旧事,渐渐的也就不再说话了。 这场以沉默开头的会议,第一个出声的本应该是乔婉娩,但最后却是肖紫衿先开了口: “四顾门一向赏罚分明,既然江湖中的纷争已经平息,那就应该算算这些年的糊涂账,论功的论功,惩处的惩处。” 一个旧部听到这话不禁冷哼一声,道:“惩处谁?这里最应该被惩处的,不用我说大家也心知肚明。门主这么久都不愿意回四顾门,恐怕就是因为叛徒鸠占鹊巢,心中有气。” 其他人虽皱了皱眉,但也没有开口否认。肖紫衿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向来注重形象珠光宝气的肖家大少爷,自四顾茶会后,就颓唐沉默了许多,衣服越来越简朴,脸上也带着抹不去的颓色。 他安静地抬眼看了一下周围,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冷冷道:“自然是惩处我。” “四顾门解散,是我提的。污蔑门主,是我做的。四顾门的污名,也是因为我。” 肖紫衿的胸膛明显起伏了一下,继续说:“昭告天下我的错误,表明四顾门的立场,说不定门主的气消了,就会回来。” 数日前,万圣道之事刚刚处理得差不多,就在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的时候,在角丽谯那里受了重伤,因此昏迷不醒的云彼丘恢复了一些意识。 乔婉娩和肖紫衿这时刚刚回到四顾门坐镇,同云彼丘说了李莲花在万圣道受伤昏迷一事后,才从愧疚难当的云彼丘口中得知:当年东海之战的李相夷已经中了碧茶之毒,如今十年未解,可能已经病入膏肓了。 原本只想着离开四顾门的肖紫衿,彻底慌了神。 四顾茶会以后,他名声尽毁,江湖没有他的立足之地,婉娩也离开了他。肖紫衿挣扎了许久,死活要跟在乔婉娩身边,但一日日看着乔婉娩担起重振四顾门的重任,在江湖日夜奔走,肖紫衿逐渐心灰意冷。 说起来可笑,阿娩身上越来越有李相夷的影子。那个曾经在江湖风光无限的武林第一、正道魁首,自作主张将庇护天下的责任扛在自己身上的少年天才。 肖紫衿不得不承认,乔婉娩来做这个四顾门门主,做得比他更好。他逐渐意识到,自己永远比不过李相夷,也配不上阿娩,日日痛苦下萌生了就此远离江湖的念头。 只是心里还有一股气憋着,才在四顾门困难时,不知不觉间又做回了十年前跟在李相夷身后一样的事。 直到云彼丘说出门主中了碧茶之毒的真相,肖紫衿才知道自己错得到底有多离谱。 肖紫衿今天坐在这里,就是要赎罪。 “还有我。” 在众人听完肖紫衿的话议论纷纷之时,一道虚弱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看去,发现是面色苍白、气如游丝的云彼丘。 云彼丘在角丽谯的老巢受到了重创,虽然侥幸没死,但也脱了半层皮,哪怕修养回来,后半生也要与汤药为伴。他今天能从病榻上起身,已经让在座的所有人非常惊讶了。 只有云彼丘心里清楚,今天他必须来。他费劲力气喘了两口气,继续道:“我才是四顾门的罪人。” “当年,是我受角丽谯蒙骗,给门主下了碧茶之毒,害得他……”云彼丘痛苦地闭上眼睛,“害得他身受重伤。跌落东海。” 全场哗然惊变,所有人都面色难看至极,脾气暴躁的几个已经站起来准备掀桌子了。 场面瞬间陷入混乱,乔婉娩突然开口:“好了——” 乔婉娩是靠自己的功绩坐稳了代门主的位置,在场的人对她心服口服。她一发话,虽然还有很多人一脸愤愤,但还是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乔婉娩素有威严地看着下方,冷声道:“四顾门刚刚成立之时,就立下门规。” “有功之人嘉奖,有过之人受罚,一视同仁,绝不姑息。” “江湖乱了十年,正需要一次拨乱反正、肃清纲纪的清洗。我以代门主的名义承诺,必将给诸位、给整个江湖一个交代。” 说完这话,乔婉娩微微颤抖着捏紧扶手,深吸一口气道:“但是,门主失踪多日,如今最要紧的事,就是发动尽可能多的人迎回门主。” 她看了一眼身侧的纪汉佛,他点点头,站起身道:“有人最后一次见到门主,是半个月前出现在京城,由皇帝宣诏入宫,两日后才出宫离开。” “我们的人一路追查莲花楼的去向,都在半途失去踪影。只有一队在南州城外找到了莲花楼,但是进入南州城后,不管是莲花楼还是门主,甚至是与门主同行的骆少庄主、方多病还有笛飞声,都失去了踪影。” 石水紧皱着眉头,斩钉截铁道:“不可能,四个大活人和这么显眼的一座楼,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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