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三生,无我即是有我,所舍皆是所得。”人活一世,总是为了拥有和得到,有多少人能学得会放下。 “呵,您这个样子,倒是让我想到了一个老友。”李莲花再次拿起棋,却始终不落下。 “云掌门,听起来这上山的路是要人斩断尘缘。”李莲花摇头苦笑。“可惜啊,我还有不得不去做的事,又怎么可能会放下。” 坠入东海之时,他什么人都恨。 若说他放下了,倒也没这么厉害。 只是,一年毒发之期,他无数次濒临死亡,那些作为李相夷的时光和岁月,还有那些糊里糊涂的人和事,都被拉得很远很远。 在为数不多的清醒时光里,他忙着好好生活,忙着好好照顾自己。 突然有一天,就忘记了为什么要恨。 恨,是可以忘记的,他可以选择不恨。可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而不能不做。 师兄因他而死,而他却连师兄的尸骨都没能保全。若此生无法寻回师兄的尸体,他这辈子都会不得安宁。 云中子眉目未动,“李公子,东海之后你本只有十年寿命。” 李莲花似乎懂了什么。 此时,突然起风了。微风轻轻撩起他的额发,带起雪山清冷的气息。 “师兄。” 李莲花闻声而望向来人的方向,骆诗行已进了门。 “我救他,是为了他能自在逍遥,再无遗憾。不是为了让他被困于方寸,不得自由。青云引乃我自创,若非莲心,它便与一般的武功心法没有区别,并不算违反门规。” “我愿自封内力,入无悔崖十年,换李莲花下山。”无悔崖,是雪山罡风集聚之处,人要以千斤重的锁链锁住手脚,才能确保不被山风刮下悬崖。入崖生死两不知,何况要自封内力。 云中子悠悠然喝着茶,一言不发。 李莲花站起身,深深地看着一步步走来的骆诗行。 此时的骆诗行和平日里大不相同。一身整塑的白袍,威严肃穆如山中神女。 李莲花还未来得及说话,骆诗行便一步上前,将他护在身后。 云中子摇头轻笑,“诗行,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执拗。”认定了什么就是什么,绝不偏让一丝一毫,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执念。 骆诗行自小在山上长大,她看似是个出世之人,其实只是不入世,不愿看人心,也看不清自己。倒是李莲花,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既能以匡正江湖之义入世,又能以莲花清静之名出世。 “你下山也有许多时日了,该回到山中静修,等过两日天气好了,就送李公子下山吧。”云中子摆摆长袖,“李公子,山中景致不错,闲暇可四处逛逛。” 说罢便走了,留下李莲花和骆诗行二人相顾无言。 骆诗行自上山后,便因为毒发而昏迷不醒数日。李莲花被送去她下山前里居住的地方,而她则留在了掌门居所的偏殿,受掌门师兄医治。 知道李莲花也被带上山后,她想了许多。 其实这一切冥冥之中似乎早已注定。骆诗行下山是为了找身负气运,有望感应仙道之人。救李相夷,虽是她一意孤行,与师门之命无关。但她用青云引救李莲花,不仅为他解了死局,也注定将他进一步拉进了这条不归路。 或许是这条路太冷了,她忍不住想握住一个人的手,所以私心作祟。 骆诗行给他青云引和渡厄剑,又学了他的扬州慢和相夷太剑,单方面地完成了结契的条件,心里想的,恐怕就是要把李莲花永远留在身边。 可真正让李莲花置于永世不出山的境地时,她发现自己还是做不到。李莲花是开在山下的李莲花,他喜欢游山玩水,晴空万里碧海蓝天,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因为骆诗行一己之私而要被长留山中的李莲花,不是她心中要护的快快乐乐的李小花。 李莲花看着骆诗行,拾起她冰冷的手捂进自己的手心里,就像从前骆诗行寒症发作时那样,为她取暖。 “诗诗,你总是要救我。”却不愿救一救自己。 李相夷的恨,不知道从何处去,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他恨来恨去,总也算不清那笔糊涂账,于是收不如放。 骆诗行的苦,同样不知从何而来。她想活下去所以入了修仙路,而入了修仙路,就不能自由自在地活,于是只能把自己困在无法解脱的痛苦之中。 骆诗行笑了,眼泪慢慢模糊了视线。 她一字一句地说:“小花,我救你,正是在救我自己。” 想自在逍遥、再无遗憾的,是骆诗行。被困于方寸,不得自由的,也是骆诗行。 从上山的那一刻起,骆诗行的命就不再是自己的命,而是化作了几千年来让云顶山代代延续的无数生命之一,那是一种符号,却不是活生生的人。 “诗诗,人总是要学会先放过自己。”李莲花抬起手为她拭去了眼泪。 “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也没有什么是打不破放不下的。人世匆忙,我们总能找到自己的路。” 骆诗行握住李莲花为她擦泪的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脸上,好像在留住稍纵即逝的温暖。 她收起了眼泪,也收起了笑。 “小花,好好照顾狐狸精,也照顾好自己。” “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吧。” 然后又轻轻放开了李莲花的手。 ---- 感觉断在上一章不太好,浅浅加更
第16章 分离 ===== 在李莲花居住的那间房里,存放着屋主的配剑。 一柄名为渡厄的剑。 这柄剑似铁非铁,似木非木。明明是削铁无声的利器,却如古木一般质朴藏锋。 骆诗行在床榻上陷入沉睡,李莲花则在看那柄剑。 “云掌门。”李莲花似乎早就料到了云中子会去而复返。 “渡厄剑,是一种名为沉铁木的神树制成的。”云中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将渡厄剑取下。“是草木,也是利刃。” 草木,是生机;利刃,却杀生。一体两面,就如同一个人会走的两条路。 云中子踱步到仍然在沉睡的骆诗行面前,将渡厄剑放在了她的手边。 “想必你也知道,诗行会是云顶山下一任掌门。”云中子看向李莲花,“她身负重任。” 李莲花扯扯嘴角,“什么重任,需要一个人永世不得离开。” 云中子笑而不答。 “云掌门先前曾说,我本只有十年的寿命,如今三年已过,便还有七年的时间。”李莲花看向窗外的风景。 “正是如此。”云中子与他并肩看向窗外的千里云海。 “诗行下山,改变了很多事,其中就包括李公子的命数。” “今日,老朽与李公子定下七年之约,请李公子七年后再上一次云顶山。和今日一样,绝不会强留李公子。” “只希望李公子,能帮我完成一件事。” 李莲花在冷冽的风中回头,再次看向身旁躺着渡厄剑的骆诗行。 “好。” —————— 到了下山这日。 骆诗行为李莲花蒙上布条遮住双眼。 “路上小心。”骆诗行说罢,李莲花只觉得右眼处有些许温热的按压感,轻轻的呼吸打在他的脸颊。 送李莲花下山的人,最后还是臭着一张脸的陆清河。 李莲花拍了拍陆清河结实的臂膀,知道自己恐怕是惹人嫌,很干脆地点了自己的睡穴。 陆清河一把扛起他,纵身一跃跳入云海。 山上,云中子和骆诗行并肩而立,看着二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茫茫山崖之中。 “那孩子的扬州慢,确实不错。”云中子慢悠悠地说。 何止是不错。云顶山收藏着无数修真秘术,虽说如今已几乎无人可以修炼,但与武学之道一脉相通。骆诗行十年创出青云引,确实有绝大部分要归功于莲心和师门秘藏。而李相夷的扬州慢是他一人独创,却已经几乎能够触碰突破凡俗武学的门槛。 青云引与莲心相生相克,修炼十年已入了下一个生死关,如今扬州慢恰能助骆诗行度过此劫,进入新的境界。 骆诗行感受着体内共生共融的两种内力,天地间游走的灵力缓缓随呼吸进入周身,又随内力运转奔腾着流入丹田,莲心正在丹田中好似含苞欲放。 她说:“师兄,我要入无悔崖闭关。” 李莲花有自己的路,她也有她的路。 或许有一天,他们还会再相见的。 雪山之巅。 二人于雪中席地对弈。 一人蓝衫新亮,白发及腰;一人白衣胜雪,三丈青丝。 容貌均是二十多岁的样子。 云中子拎着新茶,给两位老祖宗泡上。 蓝衣人把煮好的茶从云中子手中拿走,亲自递给白衣人,说道:“那孩子叫李莲花?” 云中子习惯了似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解释道:“是啊,三年前叫李相夷,是漆木山和芩娘的徒弟。” “漆木山的徒弟都这么大了。”蓝衣人啧啧感慨。 “漆木山与芩娘回山中也有些时日了。”白衣人细细品着茶,边说:“他徒弟来了,怎么不见他四处炫耀?” 云中子闭眼回忆了一下,说道:“芩娘两年前在云隐峰闭关,漆木山那小子耐不住寂寞,一年前也一同闭关去了。” “这两人下山十几年,怕是一时不习惯吧。”蓝衣人为白衣人添茶。“倒是诗诗,这才下山多久就与人结契,该骂。” 白衣人斜睨他一眼,对云中子说:“诗行现在如何?” “一如既往,把自己逼得太紧。”云中子叹道。 蓝衣人一笑:“她才多大,想不开才正常。” “等过几年让她该下山下山去,我们还没死呢,小孩子操这么多闲心。” 白衣人看着一眨眼莫名跑去别处的棋子,朝蓝衣人翻了个白眼。 “你还叫别人小孩子,自己还这么幼稚。” “诶,你我都活了三百多岁了,这全天下谁对我们来说不是小孩……” 云中子看着又吵起来,紧接着开始打起来的两位前辈,默默拎着茶罐子下山去了。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 七年呐,一眨眼就过了。 ---- 小花和诗诗的三年结束啦,想要多多的评论!
第17章 七年 ===== 七年后。 四季山庄。 陆清河取回刚得到的消息,大步走入书房。骆诗行正在房中翻阅历年来有关南胤的资料。 这七年,骆诗行用了五年在无悔崖闭关,剩下两年在雪山稳固境界。 直到前不久,两位前辈似乎嫌弃她在雪山上打扰了他们切磋,于是把四季山庄的令牌扔给了骆诗行,就让她赶紧下山去。 一同下山的还有陆清河。下山时,云中子并未露面,只给了她一张写了南胤二字的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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