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场很严肃正经的劫持与交换,但两边互落狠话后分开时,众人的表情却还挺松快的,唯一阴沉着脸的只有目的达成了的单孤刀,他看对面此刻师慈徒孝的景象十分地刺眼。 李绵白,好一个他万圣道的圣女!能将一场他单孤刀占尽上风的对峙局面,生生地给闹成了一剧荒诞的笑话! 从没有分别过这么久的师徒俩此时都是一阵欣喜,李绵白拉着自家师父的衣袖,苦着脸控诉万圣道虐待她,整天把她关在小黑屋里,还拿虫子吓唬她…… 安抚了三妹的何堂主带人过来给小姑娘道谢,见着小姑娘扯袖子的经典动作,眼熟得让她不由得白了自己儿子一眼。 天机山庄的人向李绵白躬身道谢,把小姑娘燥得慌,何堂主便让师徒二人先回房休息,等天机山庄送走之前参加婚宴的客人后,晚上再准备一场答谢宴给小姑娘接风洗尘。 李绵白跟着师父一回房间,立马转身就关门,差点把方小宝也关在了门外。 她师父脖子上的黑色筋络连衣领子都遮不住了,当她注意不到吗! 看李莲花被小姑娘四仰八叉地按在床榻上扒着衣服,方小宝呆了一下赶忙想上前阻止,又被小姑娘板着脸一脚踢了出去,还报了几样药名,让他去准备热水和汤药。 方多病这才反应过来是李莲花的状况不对劲,又想起之前单孤刀说的话,他慌里慌张地跑了出去准备东西,还吩咐天机山庄的探子全力打听寻找忘川花的下落。 床榻上,师徒二人一前一后盘腿而坐,李绵白一手抵着李莲花的背心穴位为他传输内力,而李莲花则带动这股内力在体内循环,压制发作的碧茶之毒。 一刻钟后双双收功,小姑娘缓缓吐出了口气,将睡去的李莲花扶着躺好,还盖上了厚被子,掖了掖被角。 李绵白打开房门,撞见了一直守在门外的一脸沉重的方多病,冲他点了点头,方多病这才长舒了口气。 方多病带着小姑娘去了隔壁的屋子,互换了各自的情报,方多病知道了万圣道的内部情况和单孤刀的终极目标,也知道了小姑娘必须要换罗摩天冰的用意。 而李绵白也知道天机山庄已经开始全力寻找忘川花要为李莲花解毒,也知晓了最后一块天冰的由来,心里暗道着难怪之前两仪仙子看她时的眼神那么复杂。 何堂主说是要给小姑娘办答谢宴,但这宴席办得更像是场家宴,不过是一个大桌,只坐了天机山庄主人一家、展云飞、李莲花师徒这七个人,不过菜色却一点不含糊,也照顾到了李莲花他们的口味。 大人们吃席那不叫吃席,而叫赴宴,方尚书何堂主也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他们和李莲花或是一见如故,或是久别重逢,尽顾着说些家常或是引经据典的话,饭菜根本没吃上多少,倒是李莲花就算是以茶代酒都喝了不少,更别说喝酒的其他人。 整个桌上认真吃饭的只有方小宝和小姑娘,小姑娘还时不时的给师父夹上一筷子,李莲花近年来味觉时灵时不灵,胃口小了不少,她便有了夹菜的小习惯。 宴毕,众人移至后面的花厅,何堂主让人将一块令牌呈给了李莲花。 “李先生,既然你不缺银子,我就不送你那些累赘的东西了,这是我天机堂的令牌,持此令,可在我天机堂的任何一家产业下,随意调动七成的人手和流动资源。” 这份谢礼很是贵重了,李莲花刚想拒绝,坐他对面的方小宝就开始拆他娘的台:“娘,李莲花可缺银子了,你都不知道他有多抠门,还有他的莲花楼,破得都快塌了……” 何晓惠的手指攥了又松,差点抄起桌上的茶杯扔过去,但还是出声提点了自家的傻儿子:“小宝啊,娘以前不是跟你说过什么叫财不露白吗,你看看李先生的里衣布料就知道了。” 李莲花的外袍并不打眼,是厚实舒适的普通棉布衣料,但他的里衣,那可是号称一匹布二百两银的云烟细棉! 方小宝蹿到李莲花身边,扒拉着他的里衣,把眼睛瞪得跟个铜铃似的。 李莲花死抓着自己的领口,谦和地微笑道:“小生意而已。” 他也只不过是在二十几座城镇都入股了几家药铺生意罢了。 “还有啊小宝,”小姨何晓凤也落井下石,开口笑道,“李先生的楼车——也就是你说的那辆‘破车’,也是在我们天机堂下单定做的,大几百两呢。” 对于天机堂开业百年以来,这单唯一定做过的可以跑路的小楼,何晓凤可是印象深刻,而那莲花楼的承重梁架上肯定还留着他们天机堂的标记! 方小宝像是世界观都被重置了一遍,整个人都硬掉了。 看着捂着肚子笑倒在座椅扶手上,还笑出了眼角泪花的小姑娘,李莲花的思绪不免飘回了十年前。 东海大战时,他孤身一人在巨浪飘摇的楼船上与金鸳盟对决,狂风暴雨来临时他没等到支援的兄弟,杀遍船上金鸳盟教众后他还是只有一人,后来与笛飞声决斗他毒发一招落败,他们毁了楼船双双坠海,神志迷离时他望见了倾倒的楼船屋檐…… 后来他从四顾门里带出来了小白,沿着海岸线一路南下,若不是小白想吃白米饭,他们半路变道,那么再走两天,就能到他决战时那片海域附近的沙滩了,估计还能遇到随着洋流漂到岸边的那座楼船吧…… 后来要找天机堂定做楼车的时候,他一下就想起了那艘海船,于是就照着船上小楼的样子画了设计图,才有了后来的带着他和小白四海为家的莲花楼。 最终李莲花还是收下了天机堂的令牌,与何堂主告辞后,他带着小姑娘转道去拜访了暂居天机山庄的两仪仙子。 李绵白端端正正地双膝跪地,向两仪仙子致歉,这不仅是她对仙子的歉意,也是对为了守卫龙王棺大牢和罗摩天冰而殒命的琵公子和各位义士的致歉! 虽然她是为了完成更好的大义,才将天冰给了出去,但小姑娘的心里还是觉得愧对各位英魂…… 李莲花也向仙子拱手致歉,毕竟罗摩天冰是他让方多病交出去的。 两仪仙子让师徒二人保证一定会阻止这场涂炭生灵的灾祸,第二日,她才带着自己背上刺青的拓本,也就是克制业火痋办法的线索,交予了李莲花,还留下了一句“遗形得极乐,升仙上玉京”的诗句。 随后两仪仙子向何堂主告辞离去,之后天涯广阔,任君逍游。 ----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 故人江海别,几度隔山川。 漫漫竹林中,李莲花以酒起剑,剑意却有八分悲凉,他腾纵飞转间,飞沙走石随剑风而起,漫空的青绿竹叶常旋不落。 四周好似极尽喧哗,天地音色皆能入人心间,又仿佛极静,李莲花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剑锋切过劲风时的轻鸣…… 一口烈酒入喉,呛起了满怀的追思,现如今他的傲骨与剑气仍在,但传道授业的恩师早已英魂渺渺……再一口烈酒,他激荡起一身内劲横臂挥斩,一剑破樊笼! 周围的碧竹随着一阵枝桠哀鸣声纷然倒地,李莲花随手剑锋收势,平静地开口—— “出来吧。” 在竹林外围一丛半人高的灌木后面,李绵白和方多病正蹲在地上,肩怼着肩,互相推攘着该谁出去阻止李莲花继续败坏身体,就被人家一口叫破,两人身体猛地一僵,慢慢地从灌木丛上探出了脑袋呵呵傻笑。 李莲花摇头叹息道:“看什么,还不出来!” 这两人还当自己藏得很好吗? 一个灌木丛,从他刚才拔剑起就被晃得沙沙作响,到后来更是摇得比旁边的竹子还妖娆!他李莲花纵有满心的惆怅也被这两人摇散了大半。 李绵白一把抢过方多病怀里的白色狐裘斗篷,一边欢快地喊着师父,一边冲了过去,抖开斗篷把她师父包好,“天都凉了,师父你出来怎么也不多穿点。” “是啊李莲花,你的伤还没好,”方小宝凑过来关心道,“我已经让人去找忘川花了,你先把身体养好,等花一到手就给你解毒!我方多病一辈子就你一个知己,你可千万别死了!” “嗯呐嗯呐!”小姑娘跟着点点头,“师父你放宽心别想太多,不管你要做什么我们都会帮你做到的。你可是还答应过小白要长命百岁,要看着小白长大的。” 之前咋听闻师父暴亡真相的李莲花,不自责是不可能的,但李绵白和方多病的话让他再次清楚认识到,他现在已不是孤身一人,自己的生死不可儿戏,不可轻易言弃。 李莲花笑笑:“那现下,我的确还想做一件事。” 他带着小姑娘和方小宝,循山势而上,来到了一方万丈崖壁前。 刎颈软剑是单孤刀当年所赠,带着贺家满门的孽债,李莲花多年来不知此事亦少有离身,但也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 小姑娘对李莲花何其了解,见他看着刎颈剑时扯着嘴角那不舍的笑容,就猜到他想做什么,心念电转下小姑娘一把按住李莲花的手臂。 “师父,刎颈没有错啊!” 伴着刎颈剑发出的轻声悲鸣,小姑娘语带哭腔。 “它是一把好剑,不该这样背着恶名被主人弃若敝履,百年千年后人们若在那面崖壁上看到它,还要唾骂它出身不正!” 刎颈剑陪了他们这么多年,小姑娘怎么舍得让它就这样变成一把废铁? 方多病也上前,抢下了李莲花手里的刎颈,他敛着眉劝道:“东西总是无罪的,你不想用它可以交给别人,或熔了铸些别的东西也可以啊。” 小姑娘一阵点头:“对啊对啊,用它做点利国利民的事……” 刎颈它可以变成两淮堤坝里的钢筋,也可以铸进边塞的万里城墙作为铁骨,又或是别的什么,哪样不比孤零零地插在悬崖上更好! 李莲花沉默着,最终被两人说服,托方多病转手将刎颈剑送回神兵谷交由施家父子重铸,也可谓是——冤孽尽消,功德满身,去去重去去,来时是来时。 刎颈剑有了归处,也算了了李莲花的一桩心事,他们就着两仪仙子留下的线索,占用了方尚书藏书极丰的书房,想解出业火痋的克制方法。 “遗形得极乐,升仙上玉京。” 方多病念了好几遍,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再加上这刺青上的图案,倒像是在形容一处和神灵有关的庙宇?” “……上玉京,”李绵白也在喃喃念着,心中某个想法突然浮现出来,“以前的番邦国家,包括南胤人,他们形容中原时总说是我们是天朝上国,那这个玉京会不会指的是京城?” 李莲花也是灵光一闪,小姑娘说的不无可能,他连忙翻书想找京城的城郭图纸。 窗外传来一阵羽翅扑腾的声响,小姑娘开窗放进来了一只传讯鹰,取下小卷信纸一眼阅毕,又回案边刷刷地写了几个字卷好塞进信筒里,把鸟放走了。 “师父,手底下人出事了,我得先去一趟,之后再联系你们!” 小姑娘随手抓了自己的随身物品,急匆匆地就往外跑。 李莲花两人不疑有他,还叮嘱了小姑娘跑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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