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是在为阿玉哭吗?] 林观音看了全程,觉得有些奇怪。 “不知道,”张之维牵着她离开了这里,边走边说,“阿音呐,人是复杂的,有时候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林观音停下来,走在前面牵着她手的张之维倒像是被她拽住了似的,她翻过张之维的手,在手心处继续写:[可你明白。] 张之维顿了顿,转过身朝林观音笑了笑。 “我是修行中人,修行本来就是修心,若是心乱了,都搞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还修什么道呢?” [那你会一直明白吗?] 张之维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他从不曾迷茫,可不代表他不会迷茫,人的一生这么长,有太多的时间发生足够的变数,而这些东西注定成为他修行路上的绊脚石,他得一次次跨过去。 有时候,跨过去就像摘个果子那么简单。 有时候,却很困难,似乎横亘在眼前是一座五指山,任他如何折腾也翻不过去。 此前的人生里,他还没有遇到后面的情况,但他总有一天会遇到的。 总有一天。 ----
第30章 戏台 ===== 阿玉的事成了大家茶余饭后必谈的事,只是大家隐晦地隐去了她那段生前刻意隐瞒的故事,把她还当作巷里那个朴实又善良的姑娘。 谈到她的时候,总会说,好可惜啊。 但也只能如此了。 大家生活同样艰辛,还得为了生计奔忙,时间一长,也就淡忘了她。 张之维和林观音也照常去巷子外摆摊,那天以后,夏蝉似乎缠上了他们,那对老夫妇毕竟是年纪大了哪里看得住年轻活泼的夏蝉? 一个没留神,夏蝉就跑了,张之维稍稍抬了抬手,这家伙就摔了个狗啃泥,她捂着被磕到的脑袋,呼了一声痛,接着气急败坏地喊:“先生,我长大了,你总不能老把我留在家里。” 得。 这回,把张之维认作了她的先生。 鬼知道,她又陷进哪段记忆里了,反正千万别陪着她玩就好,不然这家伙又得发疯。 她见张之维不理她,她就更气了,喊道:“先生,你不理我也是没用的!” 林观音有点想转过头去看看她,结果被张之维别过头,他表情难得这么严肃,道:“千万别理她。” 不然,他们今天别想开张了。 这话,被夏蝉听到了。 这可不得了,她又蹦又跳,跟只泼猴似的,叉腰大喊:“先生,这是你逼我的!” 话落,天地忽然变色,时空仿佛都被扭曲了,张之维怔了怔,猛地抓住了身旁的林观音。 “这家伙果然是个异人。”他望着这片已然变得苍白的世界,不由得惊叹,心道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手段。 小小的一条巷子,倒是卧虎藏龙。 他转过身,夏蝉在后头得意洋洋地看他。 虽然感官内,世界变了,但张之维所施加的金光咒仍在,它仍像是一堵墙,让夏蝉进退不得。 “这是什么?” “幻术啊,”她笑道,“我从小就会。” 说着,苍白的情景就变成了一间热闹的戏院,台下座无虚席,台上的戏子穿着粉红色的戏装,头戴制作精美镶嵌着珍珠和宝石的头面,姿态婀娜,双眼含情,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台下传来阵阵叫好声和鼓掌声。 院里面很热闹,不仅是他们所在的位置,坐满了人,就连楼上也全是人,人挤人,有的甚至探出了半个身子,嘶声叫好,小厮们端着茶壶四处填茶,有的还趁机买点自己的私货,趁着客人们心情好,手里的东西不过一会儿就卖的干干净净。 戏院里声音又大又吵,吵得张之维脑仁疼,他听不懂戏,没这风雅的爱好,只觉得吵闹。 然后,伸手堵住了林观音的耳朵。 但林观音看进去了,手上正鼓着掌呢,还没等那边长下句,就听不清了。 她疑惑地转过头,看向一脸不耐烦的张之维,无声地问:[怎么了?] “……你该不会听得懂吧?” 林观音点了点头。 她不仅听得懂,她还爱听呢。 以前,叔叔还专门请过戏班子来家里唱戏,她偷着听了好多次。 她拉着张之维的手,在他手心里写:[她唱得很好。] “你确定是她?” ? 张之维指着台上那位美的发光的戏子,有几分无奈:“他就算打扮的再漂亮,声音再像个女人,他也是个男人啊。” ! “真的。” 林观音瞪大眼睛。 他用金光咒把夏蝉包住,然后拽过来,问她:“这是不是你先生?” 夏蝉奇怪地看着他,反问:“先生,你不认识你自己了吗?” 救命!! 这到底是在吓唬谁呢?! 他和台上那个到底有哪点像???? 给我说话注意点啊! 发疯又得有点基本的判断能力吧? 张之维被她吓得手一抖,一个没注意,把她拍到地上了,脸着地。 只听“哎呀”一声,夏蝉又吃了个狗啃泥。 但这回,张之维没收着打,她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不仅鼻青脸肿,还流鼻血了。 但夏蝉不在意,她当自己流的只是鼻涕,还擤了擤,擤不上去,就拿手去擦,看上去狼狈地很。 这家伙,也真是绝了,坐在地上,一个跪地抱住了张之维的腿,叫嚣着:“你打我也是没用的。” “先生,”夏蝉抬起头,眼睛亮的很,“我都说了,你去哪,我去哪。” 到底谁能来治一治她的疯病啊? 张之维平生从未这么无语过,他无比嫌弃地抵住夏蝉的头,不让她蹭到自己的衣服上。 见他如此嫌弃,夏蝉自觉地放开了手,又拿衣服使劲儿擦,擦完还傻乐。 “先生,你还是这么爱干净呢,没关系,”夏蝉拍了拍胸脯,豪气地说,“我弄脏的我全洗了。” ……不必了。 真的。 张之维只想让她别发疯。 林观音蹲下来,手里抽出一个帕子,擦了擦夏蝉沾血的手,然后细心地去擦她脸上血迹,然后把手里弄脏的帕子放到她手里。 夏蝉怔愣地拿着帕子,然后捏住了。 她望着林观音,呆呆地问:“我还从没见过对我这么好的人,我能跟着你吗?” 她死死抓住林观音的手,恳求道:“可以吗?” 林观音看着她快要哭出来了,点了点头。 夏蝉欣喜若狂,开心地一蹦一跳,疯过了,又看着林观音,小心翼翼地问:“那我叫你什么呢?大人,主人,少爷?” “先生?叫你先生吗?”没人跟她应答,夏蝉自顾自地演戏,“那我就叫你先生。” 她拉住林观音的衣袖,将一颗心都捧给了记忆中的人:“你保护我,我也会永远保护你的。” * 夏蝉真的很难缠。 好容易,让她撤了幻术。 他们出来就像傻子一样被路过的街坊邻居围观,他们看到夏蝉跪在林观音面前,张之维不耐烦地站在旁边,在后头兀自猜测,夏蝉是来纠缠张之维的,摇了摇头,看了看温柔和善的林观音,叹道:“哎呀,男人呀,啧啧啧。” “……” …… 好吧。 这至少证明了一件事,中了幻术,不代表进了幻境,只是感官被扭曲了,自己所处的环境实际上什么都没变化,要是有人不信幻术,砍她一刀,她这种没攻击性的幻术师还是得死。 哎。 张之维又长长叹了一口气,把林观音拉到身边,心累了,彻底不想管夏蝉这个疯女人了。 夏蝉没人阻止,拍了拍一身灰尘,一蹦一跳地跟在他们后头。 张之维在这里快买了一个多月的糖人,路过的人都熟悉他了,有的专程跑老远来他这买糖人,一直以来都是张之维和林观音在这,有时候多个放了学来这凑热闹的金成溪,还从没有多个年轻姑娘。 买糖人时,不时去看站在林观音旁边傻乐的夏蝉。 但也没多问,就是大家的眼神都很奇怪,尤其是看向张之维的眼神,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张之维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他总不能一个个解释吧,没完没了了。 不要在乎别人的眼光。 对。 就是这样,他只要不在意,谁看也没用。 又是夜晚,他都准备收摊了,遇惊鸿姗姗来迟。 他总是来得很晚,但总也能赶着他收摊的时间,到他这买个糖人。 “老板。”他和张之维都快混熟了,看着张之维快要收摊了,笑着拦他,“我的生意还没做,怎么就要走了?” 张之维木着脸,让他过来转罗盘。 他所有的顾客里,只有遇惊鸿如此执着。 遇惊鸿笑着伸手转了转指针,然后指针落到兔子上。 “哎呀,运气真不好呢。” 又不是凤凰。 他还怪张之维:“老板,你应该换个罗盘了。” 都说可以直接给他做了,这到底是干嘛呢? 脑子有病吧?! 张之维挑了挑眉,反问:“怎么着?我给你全画上凤凰呗,这样你怎么转都是。” 遇惊鸿闻言愣了愣,接着莞尔一笑,他轻轻点了点罗盘上的凤凰,声音飘在寒冷的秋风中:“老板通透,到底还是我愚钝了。” 他人很纤瘦,站得很直,姿态若松,可偏偏眉眼低顺,做女儿态。 他安静地等在一旁,等张之维做兔子,然后不经意地偏过头,看向一旁的林观音,朝她笑了笑,林观音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林观音身边的夏蝉跳出来,问道:“这时候了,戏台该开场了,先生你怎么还不走啊。” 林观音一顿,转过头,摇了摇手。 夏蝉歪了歪头,“哦”了一声,冷下脸:“是不是谁给你气受了?” 她撸了撸袖子,气势汹汹:“我这就给你出气去。” 林观音赶紧拉住她,可她是个异人,哪里拉的住,张之维转过头,将金光咒罩在她身上,让她进出不得。 张之维抬头,朝遇惊鸿抱歉地笑了笑:“对不住,这是我邻居。” 遇惊鸿点了点,像是这才注意到夏蝉一样,盯着她,良久,低声道:“我知道。” 哦,他知道很正常,他们住隔壁嘛,就隔着一堵墙,什么都可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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