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原赤也止步四分之一决赛的结果公布的那一刻,他瘫倒在长椅上,孩子气的蒙着毛巾低着头,脸上不知汗水还是泪水,顺着露出的那片白净的下巴滚落下来砸到地上。三日月昼朝他被蹭破的脚踝上贴了枚创可贴,伸手按住他的脑袋,隔着毛巾将他原本乱七八糟的头发抓的更加蓬松:“多少也是见识过中心球场的人,硬气点,晚上想吃什么?” 切原赤也擦了把鼻涕,说话前还有些哽咽,吞了口吐沫:“牛肉派。” “好啊,我请你,奶油鸡,哈吉斯和烤肉,最贵的。”她偏了下脑袋,对满脸愁闷的藤冈女士拉开嘴角,留给她一个“放心吧”的眼神。于是那顿晚饭是她在温布尔登兼职工资的三倍。 对于如何把这笔钱以另外的方式讨缴回来,三日月昼在刷完卡肉疼的更火燎了一样时接到迹部景吾的电话的一瞬间就得到了安慰。二分之一决赛前一晚抵达温布尔登的迹部景吾和她通过电话,受到三日月先生成为迹部财团的法律顾问的影响,这几年来她和迹部景吾的联系倒是不少。这位忙到一天恨不能从美利坚和伦敦飞两个来回的大老板终于腾出空来接待一下她这个远道而来的旧友了。而他能抽出空来探望她,还托来伦敦旅行的凤长太郎的福,虽然她只是“请客吃饭”这一环节中附带的赠品。 迹部大少爷选的地点当然等同于销金窟,三日月昼搭着计程车抵达餐厅时以为误入了枫丹白露宫,是英国少见的法式庄园,迹部景吾就埋在一片花花绿绿的巴洛克壁画和花卉当中,松了松领带,解开袖口,支着下巴像是只玫瑰花精,不论是人还是景都富丽堂皇到让人咋舌的程度:“果真是连名字都透着中二……啊不,昂贵的人。” 远道而来的凤长太郎拘谨的站起来朝她打招呼:“三日月前辈。” “凤,好久不见。”她笑着挥了挥手,翘着二郎腿,简简单单的短袖衬衫和长裤让她坐在这里看起来就像个纯粹的异类。迹部景吾对她不论在什么场合都能顶着无数异样的目光将“睡衣风格”贯彻到底的行为已经有所适应,把菜单推给她,漂亮的手指在长的吓人的英文单词上划了一圈,那意思是随便点,朝服务生勾了勾手指,眼皮都没抬,对方就眼观鼻鼻观心的走过来,捞起醒酒器点上酒:“什么时候回东京?” 就出手阔绰这一点来说,足以撼动三日月昼微不足道的底线:“来都来了,当然要看完温布尔登决赛,我还自掏腰包买了票。” “上次澳网手冢输给了博格,这次可别太难堪。” 她用纯正的英式英语朝年轻服务生说了一大串,把菜单还回去,继续软下脊梁,靠住雕花的实木椅背和牛皮纹理清晰的软垫:“你这家伙明明就很想他赢吧——说真的你是不是对他情有独钟?” “三日月,你想付账吗?” 面对可以用金钱把她砸死的人,三日月昼表示她怎样都可以:“大少爷,都是我的错,你说的都对。” 迹部景吾冷哼一声,看向以前的部员的眼神就转为了温慈:“长太郎读的是早稻田的医学部。” “那是大石的后辈。” “是的。”凤长太郎婆娑着高脚杯:“我想就算在东京大学医学部大概也找不到比三日月前辈更优秀的医学生了。” 对于夸奖,她一向遵循照单全收的准则:“有眼光。” 打道回府的路上,她让迹部景吾把车停在了酒店前的那个十字路口,凤长太郎担忧的说她喝了酒,独自回去不安全,被她潇洒的背影丢在了角落,歪歪斜斜的踏着浓重的夜色和月亮的光辉往前走:“我自己走走,醒醒酒,你们路上小心。” 昏昏沉沉的吹着口哨,闲散的晃悠着走了半条街,她突然停下脚步,脑袋逐渐回正,无精打采的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也缓缓睁开,在酒店楼下看到了立在灌木丛前的手冢国光。他好像在夜跑,脖子上挂着耳机,双手抄着口袋,露着线条紧致的小腿肌肉,清冷的灯光下,硬朗的侧脸好看的像是一碰即散的幻觉。三日月昼歪歪斜斜的立了一会,在酒精的催动下,脸上荡漾的笑容再也无处藏匿,沙哑的声音里带着软和甜,仍把调子拖的老长:“手冢——” 然后她甩着单肩包朝他跑来,扑到他怀里,双手环住他的窄腰,把脑袋填在他的脖颈里轻轻蹭了蹭,抬起头来盯住对方稍瞬即逝的窘迫眨眼间转为质问的眼神:“你喝酒了?” “一点点。”她倚着他的胸膛,揪住自己的衣襟仔细嗅了嗅,有浅浅的葡萄酒味,全凭这一个点做支撑,一旦他推开她,她就会趔趄着摔下去:“你怎么在这?是想我吗?” “路过——”他顿了顿,轻轻吻着她的脸颊,照实坦白了:“其实有些想。” 也不知道是谁借给她的胆子,她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勾住他的后颈,迫使他弯下腰,得逞又得意的笑容甜的像沙瓤的西瓜,踮起脚来吻着他的嘴角,离开,又留恋的点了一下:“我的。” 他婆娑着她的耳际,眉眼里韫着浓浓笑意:“嗯,是你的。” 她嘟嘟囔囔的,能勉强凑齐一句:“谁会输的难堪啊,我们国光才是第一。” ----
第46章 Chapter.46 === 在英国的雨季却碰上一整周的晴天,这运气也是好到不遑多让的地步了。平时一片沉寂的温布尔登在公开赛这段时间迎来了全年中最热闹的时刻。歌舞升平在小镇暗生着青苔的狭窄街道上徜徉,这座城市和人一样无时不刻的在呼吸,如生命一般此消彼长,原来的老旧建筑只留下一座框架,荒原逐渐被居民楼占据,它似乎还是温布尔登,又似乎不再是以前的温布尔登了。 夜夜笙歌的街角吹来一阵风,三日月昼一哆嗦,脑袋也跟着清醒了不少,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捂着双眼摇摇晃晃的从他怀里离开,也没说站的多直,但比平时总要歪歪斜斜的靠着些什么或是叉着腰斜着肩膀的站姿的确要直一些。不远处的酒馆里泼出来一杯朗姆酒,路过的野猫如惊弓之鸟被吓了一跳,不论是日本的猫还是英国的猫,爱吃三文鱼还是鸡肉干,这天底下的猫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讨厌水。她盯着那只跳到灌木丛里之后往黑暗的巷口逃跑的野猫,在中心球场没有赛事的日子里就成为了一群流浪猫的大使馆,明天之后它又将被这群野猫占据。 该怎么说呢?倘若以后聊起天来提一提和手冢国光几乎命运一样的邂逅和重逢绝对能和“浪漫”这两个字相匹配,而“被一颗橘子硬糖俘获”就只能和“见色起意”挂钩了吧——虽然本身也是如此。她捂着脸,耳朵后知后觉的涨的通红,连她自己也没想过自己居然和忍足侑士一样是个纯爱派:“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就是决赛了。” “你也早点休息。”德意志的严谨和手冢国光真是相配,马克·吐温单独写了篇文章来讨伐德语中阴阳性,毫无逻辑,怪诞又离奇,许多年下来让他在母语里也染上了几分海德堡的口音。 论起酒量,三日月昼并不算差,状态也并没有达到微醺的程度,但在酒精的刺激和驱使之下,潜意识里的欲望好像突然挣脱了枷锁,一个比一个积极的冒出来。旖旎的氛围里她想起病理学当中那无数个又臭又长的学术名称,但所有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里,有一道是明确的:“我喜欢你送的糖,也很喜欢你。” 他抿着嘴角,借着推眼镜的动作掩饰眉角的欣喜,但并不能改变他接下来的斥责:“以后少喝点酒。” 她捂住耳朵,轻轻的戳了戳他的胳膊:“知道啦知道啦!你好烦啊!” 至少在决赛前一天晚上,以为会失眠的三日月昼实际上被切原赤也着急要上交,但又不会写英文概述的作业折磨到凌晨三点,强迫症似的帮他改了一连串的语病,也不知道是疲惫还是葡萄酒的推波助澜,她第二天差点一觉睡到十点。再睁开眼,对面钟表上的时针指向九还有些挽救的余地,但指向十的分针彻底宣告了一切的终结。一片空白的脑袋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做出了反应,掬了捧水胡乱洗了把脸,嘴里填上牙刷,握着手机开始给切原赤也打电话,或许是现场过于喧哗,一直等了许久才打通:“切原赤也!你早上怎么不喊我!” “前辈,我喊了啊!”他的声音里带着哭丧:“你起床气简直太可怕啦!” 对于三日月昼留下的历史悠久的心理阴影,切原赤也在这个早上又恍然回忆起来了。八点钟他犹如早已设定好的闹钟一般准时站在三日月昼的房间前敲响了门,至少过了十分钟,穿着睡衣的三日月昼举着吃人似的眼神,连后脑勺不知何时冒出来的一根白头发都写着“睡眠不足”和“低气压勿扰”,倚着门框出现了。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声音颤抖起来:“三日月前辈……要……要出发了……” 她用一只手撑着门框,好像还没完全苏醒过来,只有躯体因为敲门声不胜厌烦而无意识的行动着,另一只手在脖颈上划了一刀后,漂亮的手指就如枪口般指向他,动作连贯流畅,一看就是喜好威胁人的惯犯。切原赤也在她蛇信子似的眼神里提溜着一颗心,无声的飞快点着头。门“哐当”一声甩上,他不免再度油然而生出和多年前一样的想法:三日月昼一定是个变态杀人狂。 “有这种事吗?”当事人听我完故事原委后试图装疯扮傻。她抓了抓脑袋,吐掉牙膏沫,直接凑到水龙头前漱了口,握着遥控器打开电视,没能搜到直播频道就胡乱套了身衣裳,尴尬的笑了两声:“抱歉抱歉,忙太久突然放松下来就会这样——话说回来,难道不是怪你不好好写论文吗?混蛋,我是用来给你扫尾的吗?”她叹了口气,忖度了几秒钟,到现场去恐怕来不及了,她拿着房卡一阵飓风似的跑下楼,冲进隔壁正在营业的小酒馆。 十来个客人正对着悬挂在低矮横梁上的电视机发出激动的喊声,三日月昼找了个角落,点了杯莫吉托加入了这些中青年大叔的行列。说起看球赛的经历,早先世界杯开赛时,支持阿根廷的三日月昼险些在酒吧和德国队球迷打起来,柳生比吕士和真田弦一郎只能一人一条胳膊把她架出去。一直走的老远柳生比吕士都不敢撒手,生怕她折回去:“跟一个醉鬼争吵,你怎么能吵得明白呢。” “知道自己喝多了什么德行还要喝这么多,这不是找不痛快么?喝多了就是他寻衅滋事的理由吗?揍他个脑袋开花,知道社会有多毒辣。” 而这次,她显然紧张到连争辩谁更厉害的心情都没有了,她发誓,哪怕参加东京大学的应试时心都没有跳的如此之快。按照乾贞治的分析,手冢国光是全方位选手中的佼佼者,初学时单手反拍是弱项,如今反倒成了优势,综合所有的比赛来看,百分之十三在前场,百分之四十六在中长期,百分之四十一在后场,是进攻型选手中防守最严密的,也是防守型选手中进攻最猛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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