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花深深地吸气吐气,身体中残存的濒死感淡化,力气也逐渐恢复。 “鸣花小姐,身体还好吗?”杭奈开门走进来,放轻声音关心道,“您昏迷了整整一天呢。珠世小姐检查后说您恢复得很好,在昨日清晨时独自离开了。” “让你们担心了。”鸣花脸色苍白地笑笑,“祢豆子妹妹的药物,已经到了研究的最后阶段是吗?” “已经完成了。”杭奈给出确定的回答,“只是因为时间关系,来不及进行更进一步的实验。” “时间关系?”双手交错搭在被褥上的少女了然,“耀哉——你的父亲,也要有所行动了,对吗?”所以才会时间紧迫,所以珠世就算冒险也要剖开她的心脏查看,所以主宅的消息越来越少; 如果只是其中一两件,还能解释为时局紧张;但随着时间的靠近,越来越多的细节被暴露出来…… 产屋敷一族的血脉中流淌着先祖开荒立业的剽勇赌性——无论鬼舞辻无惨,还是产屋敷耀哉——代代传承了这份破釜沉舟、全注跟进的野心。 ‘如果鸣花小姐察觉了,你不必隐瞒她。她是非常敏锐聪慧的女性,如实相告即可。’兄长和父亲临行前的话犹在耳边,杭奈下意识攥紧袖口,低声道:“……确实如此。” ……不愧是雄次带大的孩子。鸣花忧虑:只确认肉块的情况,却不动手切除,甚至隐瞒决战企划……天音、耀哉,即使在这种一触即发的时刻,也想尽量保住我吗, “父亲大人、和兄长,不是有意隐瞒您的——”眼看鸣花沉默叹气,杭奈笨拙地试图解释。 “我也无意责怪。”鸣花利落地起身下床,边穿衣服边说,“背水一战之前,至少该解决后顾之忧;毫无疑问,我就是那个后顾之忧。杭奈,可能要麻烦你立刻动身,和我一起前往主宅。” “不行!”杭奈一慌,干脆伸手抱住她,“父亲大人和剑士们已经在主宅布置好了陷阱!鸣花、鸣花小姐安心呆在这里就好!” 那就是这几天要打起来了。鸣花:“去炼狱宅也可以。狭雾山这边的手术物品不够,首先联系蝶屋和隐,然后你和我一起赶路,我们尽快想办法进行切除手术,祢豆子留在两位培育师身边。” “可是、可是……安全……”杭奈惶惶。 “不要担心,”少女整理好腰带,语速飞快地安抚道,“大战前夕,无论最终鹿死谁手,要说谁最希望我处于绝对无虞之地——除鬼舞辻无惨,不做他选。” “主公的好意我收下了,”鸣花认真看向杭奈,“但我无法心安理得享受他人的牺牲。哪怕是无关紧要的蝼蚁,也能成为车轮前行微小的力量。” 事发突然,杭奈和鸣花兵分两路。杭奈负责向两位培育师解释原委,鸣花负责尽量准备路上需要的物品,顺便紧急自学驾驶马车,以防路上出现万一。 “羽二重,”拄着拐棍的矮小老人站在马车前,声如洪钟,“鳞泷留下,我跟你们去。” 怎么回事?和服少女茫然地先笑了笑,眼神询问小跑跟在后面的杭奈。 “行啦!”桑岛虎虎生风地挥两下拐杖,打断小姑娘之间的情报交流,“本来我就是受主公所托做你的护卫,现在放两个小丫头往前跑,像什么样子!我的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别小看老人家!” 忘了这边了,鸣花一懵。小秘书毕竟当了上千年宅女,在群体生活上难免有所缺漏。 “反正都是赶路,多我一个老头子也不多嘛!”看内外兼修、事事周到的和服少女露出呆愣的神色,桑岛忍不住得意地翘了翘胡子,“别的不说,杭奈驾马还能有我熟练?” ……好像也是哦。让个位数年龄的小姑娘驾驶马车,鸣花本就心有不忍,被桑岛先生一说更是动摇。 “桑岛先生,”鸣花把箱子放上马车,斟酌道,“我希望您答应我一件事,可以吗?” 桑岛慈悟郎摩拳擦掌、踌躇满志:“你说!” “此行除了保护我之外,如果、我是说,”鸣花深呼吸,稍微放低声音,“如果,发生什么无法控制的意外……在我被鬼掠走之前,桑岛先生能不能、立刻击碎我的心脏?” 老人精神奕奕的笑容一滞。 桑岛抿平嘴角沉默半晌,才一字一顿地回应:“羽二重,我答应你。” …… 不同于炼狱和鸣花来时的谨慎小心,一行三人的返程哪条路近选哪条;途中桑岛和杭奈交替驾车,连鸣花也靠实战学习,只在午饭时稍作停顿、补充体力。 “鸣花、小姐!”杭奈捧着鎹鸦从马车外钻进来。马车颠簸中,女童一个没站稳额头磕上门框,手中挣扎的鎹鸦趁机扑棱棱飞出窗户,顺带还挠了一爪子鸣花的头发。 杭奈呆呆地捧着双手,旋即又痛又恼地红了眼眶。 .... “没事、没事,”鸣花握住小姑娘的手,轻轻熨着稚嫩掌心被缰绳摩出来的青紫,在摇晃中垂首抵住她的额头,“怎么了?是主宅传信了吗?还是阿杏?” .... “是、父亲大人,”软软暖暖的触感从额头传来,杭奈强忍心中的不安,“他让、鸣花小姐和我、不要去主宅……” 杭奈跟随珠世这一趟行程,其是是临时征调。父亲本想让愈史郎留在鸣花小姐身边,被珠世小姐婉拒,临时抽调杭奈随行;可临走前,忙碌到见不着人的兄长和姐姐们竟全都前来送行,这一点让杭奈尤为不安。 一起长大的孩子们紧紧拥抱在一起,不声不响。母亲安静温柔地站在家门口,杭奈则茫然地被兄弟姐妹们层层夹在中间,怀里是双胞胎妹妹微微颤抖的身体。 巨大的恐惧陡然攥住她的心脏——仿佛自己正在参与一场,不知情的永别。 “那我们就去阿杏那边,”鸣花很乐观,抱着杭奈撩开布帘。前来送信的鎹鸦没有离开,呼啦啦地跟着马车飞行;和服少女借黯淡的星光努力辨认,柔声道“出了镇子很快就到了,就在山脚——” “轰————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如惊雷自山间响起,眨眼卷起足以映红夜空的火光!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倒计时:3 鸣女这篇真的是,我自己很罕见的那种,从开头到结尾大纲都没飞的(喂 ……当然,也可能因为我一开始写大纲就是写了结尾
第65章 相信 “杭奈,”男人靠坐在软垫上,声线低缓,“你喜欢羽二重小姐吗?” 和服女童浸在木盆里的细嫩手指微微一顿,又若无其事地捞起棉巾、拧干。窗外垂垂赤红的夕阳穿过拉门和窗框,歪斜着落在被褥上,把紫藤花的纹样分割成碎片。 “彼方很喜欢羽二重小姐,兄长大人也是。”杭奈熟练托起父亲瘦骨嶙峋的小臂,仔细擦拭,“羽二重小姐形容美丽、性格娴雅柔和,如果有机会相处,姐姐们也会喜欢她。” 没有回答啊。产屋敷家的当主笑了笑,顺着女儿的动作抬起手,无神的双眼仿佛遥遥地注视她:“那么,杭奈会憎恨产屋敷家吗?” ——鬼舞辻无惨的罪孽所带来的诅咒,并不会因性别有所差异;甚至考虑到女性在体质方面天生的弱势,产屋敷家的女孩们基本都凋零在成年之前。 ”父亲大人,”杭奈把棉巾搭在盆边,严肃道,“就算把我、或者彼方送养,我们身上产屋敷家的诅咒也不会消失。”女童抿了抿嘴,小声补充,“必须选一个的话……羽二重小姐应该更喜欢彼方。” 产屋敷家行四的女儿、杭奈最为珍惜的双胞胎姐姐。彼方乖巧懂事、勤恳聪敏,连那一丁点的胆小怯懦都称不上是缺点,反而让人倍感。 “如果我们这一代产屋敷的孩子中,只有一个人能获得幸福,”和服女童挺直脊背,深吸一口气,坚定地宣告,“我希望那个人、是彼方。” “……杭奈,”男人抬手,摩挲着抚摸女儿的额头,叹息般微笑着,“你是我,最勇敢的孩子。” 杭奈沉默半晌,最终按住父亲暖意稀薄的手掌,颤抖着、哽咽着埋进膝头。 不是这样的,父亲,我一点也不勇敢。我难以想象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那必然是令我生不如死的痛楚……所以求你了,请不要死,求你。 我没关系,我会承担起辅佐兄长的全部责任,我会用短暂的一生与鬼厮杀,所有的苦难都责备我一人也无所谓——神明啊,恳求你,请让其他人获得幸福吧—— 我们已经牺牲太多、失去太多了。 女童无声地跪伏在被阳光晒到微微发烫的榻榻米上,任由眼泪浸湿和服。 遥不可及的天空,庭院草木秋衰的气味,带着浓郁药香的被褥,父亲说话的声音,和他掌心虚弱到似乎随时会停止的脉搏跳动……这一切的一切,构成了产屋敷杭奈的整个午后。 ——直到上一刻,还在酸楚地鼓励她前进。 “杭奈!呼吸!杭奈!”鸣花半跪在地上紧抱着杭奈,用手空捂住女童的口鼻,焦急地试图唤醒她,“桑岛先生!帮我从箱子里找出镇静剂!” “……我……没事……羽二重小姐……!”杭奈脸色发青地回握鸣花,语气嘶哑急促,“你、快走——!”主宅的爆炸绝不可能是意外,最坏的设想就是鬼舞辻无惨亲自动手。 “鸣花!”金红发色的年轻剑士神情中的震惊和焦虑是双份的,“你为什么——”杏寿郎眉头紧蹙,快步上前一把抱起一大一小两人,转手把杭奈交给同行的队士,“你们不能呆在这里!” “我知道兄长大人的位置,”杭奈从队士的怀抱中挣脱,伸手拽住杏寿郎的衣袖,“我会告诉桑岛先生,让他们两人去安全的地方,所以、请让我——” “你也要过去。”杏寿郎低声嘱托几句身后的剑士们,旋即强势地把小姑娘塞给鸣花,“她们两个的安危就麻烦桑岛先生了。” “明白。”桑岛慈悟郎绷着脸拽住缰绳。老人再三忍耐后,声线压抑着开口,“主公他……” “炎柱大人!”杭奈崩溃哭喊,拼命地想抓住青年的刀鞘,“求您了!炎柱大人!您不用管我,只要带我过去就好!我、父亲和母亲、还有姐姐们——求您了!求您了!” “杭奈,你听我说。”年轻的剑士单膝跪下,郑重地与杭奈目光相对,“我向你发誓,会拼尽全力带回主公、夫人还有你的两个姐姐;相对的,你向我保证,全力守护自己和鸣花的安危,好吗?” “没有办法、没有办法的……父亲和母亲……他们……”过于偶然的爆炸和临行前父兄的话语,小姑娘心中其实早就有了预料,只能徒劳地全力拒绝、断续抽噎。 “不许哭!”青年用力握住杭奈的手臂,大声道,“你现在要做的是相信我!还有相信大家!做好力所能及的事情——产屋敷杭奈!听清楚!你是让产屋敷家骄傲的孩子!”【你是我、最勇敢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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