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头领的低级鬼们如无头苍蝇在原地打转,随后迟钝地也追了上去——这些低级鬼大概率是非鬼王直系的速成品,不仅神智全无,还有些跑着跑着就爆成了一滩肉泥。 四人没跑多远,一位隐队士就连滚带爬地从灌木丛里冲了出来。队士猛喘着把装了小澄分肢眼珠的罐子交给鸣花,上气不接下气试图说话:“天、天元大人……我……鸣、鸣鸣鸣……” “好了我们知道了!”雏鹤当机立断,揪着队士的后衣领顿步侧身,直接把他甩出了低级鬼的追逐群。 “鸣花小姐,我们现在去哪里?”槙於其实完全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单纯凭借多年陪伴在宇髄天元身边的直觉在行事。 现在……鸣花打开罐子,和粘稠液体中沉浮的眼珠对视:“它们依靠这个罐子定位我。” “我带着罐子,槙於和须磨保护鸣花小姐,我们往相反的方向跑。”雏鹤把苦无从一只低级鬼的后颈上□□,伸手想要拿走罐子。 “如果只是这样,我也不会因软弱拒绝。”和服少女笑了笑,脸颊处的擦伤随之一痛,“事实上,鬼舞辻无惨把自己内脏的一部分塞进我的身体,再通过小澄的眼珠影响大家的认知——” 所以连明知鸣花情况、亲自前来的珠世都没有及时发现,还表现出了反常的愤怒。 鸣花对小澄有着无条件的信任,鬼杀队的众人对鸣花又有着最大的信任;通过这份信任的传递,让寄托在小澄眼珠上的血鬼术进入主宅,从而潜移默化地影响所有人,最后让属于鬼王的血肉瞒天过海。 鬼舞辻无惨最大的失算,是花街战后因伤隐退的音柱宇髄天元,会临危受命、再次复出。 “我们去无限城。”遥望主宅的方向,鸣花紧紧抱住陶罐,像抱住那个一生坎坷,吉原花街最美丽、最聪敏也最坚韧的舞女,“去给一切,做个了断。”
第67章 天光 寂夜,山林。四人奔逃,鬼怪横行。 “槙於!”雏鹤自树梢翻身起跳,把手中的苦无稳稳扔给在地面奔跑的同伴;槙於接住后猛刹脚步,就地一滚绕到肉婴身侧——两把苦无间闪着冷光的钢线绷紧、弯曲,连骨带肉地削掉了巨型鬼的一片脑壳! 浑身伤痕的肉婴发出尖利的哭啸,脚步稍缓。 “我们在这边!”须磨架着浑身虚软的鸣花钻出灌木丛,眼泪汪汪看向两人,“怎么办啊!鸣花小姐好像很痛苦,她一直在哭、还在吐血——” 话音未落,脸色发青的和服少女狼狈地张嘴,‘哇’地吐出一口夹杂内脏肉块的黑血。 雏鹤眉头紧皱,伸手摸了摸鸣花的颈侧。 “……我、没事,”被忍者小姐冰凉带伤的指尖一触,鸣花稍微恢复了神志,挣扎着开口,“鬼舞辻无惨可能是……遇到了危机……”恶意存于她腹中的血肉收到本体的召唤,激烈地想要通过吞噬她获得力量。 “是好事、是好事,”槙於气息不平地鼓励几人,“说明主宅的大家情况不错,我们这边也不能放弃!” 雏鹤眉头皱得死紧,无言地冲槙於和须磨摇了摇头——鸣花小姐的状况很糟糕。 她血液流动的速度正在异常加快,体表温度上升,心跳频率降低;更可怕的是,她的体内出现了另一个心跳,似暗中窥伺的恶魔,逐渐从微弱转向强劲。 鸣花像是置身燃烧的熔炉之中,躯壳垂死般的冰冷和腹腔来势汹汹的炽热对抗,几乎要把她焚为灰烬。和服少女脊背细微地痉挛了数下,痛苦地垂头、再次呕出一口黑血。 “还是、还是、用、用用用一点药吧?”须磨哭唧唧地开药箱,“止痛药……或者、或者伤药什么的?呜呜呜呜呜呜求求你了,鸣花小姐、你不要死啊!” 须磨哭得稀里哗啦,真正的当事人鸣花煎熬之际又有点好笑:“让你、担心了……” 几乎是一眨眼发生的事情。所有人的表情都僵在了上一个瞬间,声音、语言甚至嗅觉都于此刻消失——只有猝然出现在天空中、那噩梦般的巨大黑影—— “轰隆隆隆——————!!!!”浓烟翻滚,沙石飞溅。槙於被掀翻十几米,直直撞上树干,却根本来不及考虑伤势,拔出腿上的短刀冲向肉婴,目眦欲裂:“雏鹤!!须磨!!鸣花小姐!!” 鬼魅般闪现下坠的肉婴无视她的呼喊,发出怪异的咕噜声,四肢收缩、重新揉成一团。 须磨抱着医药箱昏倒在另一边的灌木丛上,生死未知;高空下坠的肉婴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变成一个巨大的、汨汨蠕动的肉块。 槙於头脑一片空白,双腿一软,茫然地跪在地上。 “……” “……鸣……” “……醒……鸣” “鸣……” “……” 遥远的、朦胧的、又有些熟悉的呼唤声,自鸣花耳边响起。和服少女平静地闭着眼睛:啊……是濑婆婆的声音?又有点像濑姐姐……我现在,应该是……死了吧? “——羽二重!鸣花!快点醒过来!”粗糙有力的手掌猛地扇在鸣花脸上,力道之大令人叹为观止! 鸣花一个激灵翻身而起,脑门撞在软而厚重的物体上,眩晕着趴回雏鹤怀里……等等?鸣花下意识抱了抱身前柔软有韧劲、重点是完整的躯体。 雏鹤一半的身体被吸进柔软的墙壁中,只留腰腹和挣扎的左手。两人似乎被困在一个密闭的、拥有怪异墙壁、足够三四人并肩而坐的空间内,幽幽的绿光点状散布在狭窄的空间内,像罐中萤火。 “她没事,连皮都没擦破,这孩子太吵闹了。”给了鸣花一巴掌的大手缩回墙壁,一张老年女性的脸缓缓浮现,“时间有限,我们长话短说。” 鸣花震惊地看着‘它’:“濑婆婆?” “鬼舞辻无惨的命令是困住你,你的身上可能有什么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东西。”濑婆婆无视鸣花的反应,声音绷紧,“他不知道我和我家儿媳妇的存在,但我们也撑不了多久……想办法杀了‘它’。” 婴儿形态的鬼、濑婆婆一家,那‘它’是…… 鸣花攥紧手心:“濑婆婆,你们和小澄是怎么……” “不重要。”脸色青黑的女人打断。等沉默数秒再开口时,语气稍微放缓,疲惫又悲伤,“好孩子,这一切不是你的错;现在是婆婆最后一次求你帮忙,帮我们结束这一切。” 胸腔中噬人的炙热依然在翻滚,和服少女死死咬住下唇,双眼干涩发痛。 “……当时,我和清子都化鬼失败了,”濑婆婆低声道,“被摔在地上的健一……从襁褓里挣扎出来,一边吐血,一边爬过来……他、应该是拼了命地想保护我们……其实、完全没有必要……” 要是能那样死去就好了。现在想想,死亡也不是那么痛苦。 他们祖孙三个依偎着,一起死在无人的夜里;一起去见健一的父亲,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婆婆,”鸣花哽咽着额头贴地,“清子姐姐……健一。” 听到曾经的名字,包裹着两人的肉婴似有所觉,欢乐地叫了一小声。 “‘它’不会伤害你,”濑婆婆柔和地注视着鸣花的沾满灰尘的发顶,想要摸摸这个孩子的发顶,却又无能为力,“‘它’不是健一,健一先我们一步去见他的父亲了。鸣花,你不要害怕。” 年迈女性的声音变得嘶哑而浑浊,言语缓慢:“你……不要……害怕……”随着濑婆婆的脸融进墙壁,肉婴巨大的身体飞速缩小;横穿山林的夜风拂过脸颊,被解开束缚的雏鹤躺在鸣花身边喘息。 柔嫩无害的男婴仰躺在鸣花身前,看着她咯咯笑;男婴头顶血痕,眼是竖瞳,五指成爪。 “鸣、鸣花小姐?”正抱头痛哭、人生无望的槙於放开须磨,怔怔看向两人。 凝视男婴的和服少女抬头,安抚般冲她笑了笑,默默捡起散落在雏鹤手边的苦无——忍者小姐们的苦无和日轮刀是相同的材质,能够对鬼造成极难恢复的伤害。 鸣花抱起赤着身体躺在地上的男婴。化鬼的孩子亲昵抱住她的手臂,‘它’的神智尚不足以控制力量,把鸣花的胳膊抓成鲜血淋漓。 和服少女平静地把‘它’抱进怀里,偏头咳嗽两声,温柔地哼起花街流传的小调。清醒过来的雏鹤拦住迟疑上前的槙於,两人无声退开几步。 鸣花本身的声音就很柔美恬静,用于启蒙的花街小调更接近童谣;低柔的歌声断断续续,和服少女轻轻拍着男婴的后背,以侧脸与‘它’额头相贴—— 直到黑红的血液慢慢渗出,又彻底浸透少女的前襟和膝盖。槙於沉默地脱下羽织,翻出还算干净的一面递给鸣花。鸣花又冲她笑了笑,俯身把正在逐渐消失的男婴放进羽织中,认认真真地包裹起来。 直到最后的最后,健一那小小的、柔软的手指蜷缩起来,虚虚握住鸣花耳边垂下的长发。 “鸣花小姐,我们该走了,”雏鹤握住鸣花的手腕,轻声道,“……去履行诺言。” “对。”鸣花眼帘低垂,“——去履行诺言。” “祢豆子妹妹?!”须磨突然起身惊呼,“你们、你们快看!那个是祢豆子妹妹吗?!”三人齐齐看向须磨所指的方向。 粉色和服的少女听到惊呼后停下脚步,踉跄着停在树枝上,焦急地看看她们、又看看主宅的方向。 “祢豆子!快去!”鸣花当机立断,高声喊道,“不用担心我们!快去!”祢豆子闻言猛点两下头,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鸣花死死地盯着仅有一片田野之隔的决战战场,喃喃自语,“鬼舞辻无惨想要自救……天快亮了……难道是……珠世小姐的药?” 须磨疑惑:“鸣花小姐,你在说什么?珠世小姐的药?” “现在就要进行手术,”和服少女抬手攥紧被血浸湿的前襟,坚定道,“就在这里,立刻——接下来就要麻烦你们了。” “现在?!”槙於瞠目结舌,“这可是荒郊野外!连个躺下的地方——总不能躺地上吧?”那费劲消毒有什么用?这这这、真的没问题吗? “前面有个草棚,应该是农民守田时休息用的。”雏鹤飞快思考,“肯定会有木板床,须磨,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快!” 槙於焦急:“雏鹤?怎么你也——不是?再怎么说也不该——” “我相信鸣花小姐,”雏鹤语气是同款的坚定,“槙於,鸣花小姐已经把性命交给我们了,我们能做的就是不辜负她的信任。” 三人紧锣密鼓地铺开手术地点。幸运的是,健一死后低级鬼们失去头领,鸣花的气味又被健一残留的鲜血覆盖,失去方向的低级鬼们分散游荡在山林中,没有造成太大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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