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剪刀布的诀窍只有一个,千万不要想太多。”他老神在在地晃了晃脑袋,“你预判,我预判你的预判,你预判我对你的预判的预判,想来想去,没完没了的。” 她刚想反驳,只听吱呀一声,厨房门再次开了。柚木警觉地看看仁王,又看看她,确认她俩没有打起来之后,小声道:“只有两个番茄,炖不了牛肉——所以还是泡菜吧。” “你看,”仁王满脸莫名其妙的得意,“完全没必要想那么多。因为决定权本来就不在你。” 你烦死了。早川朝他翻个白眼,别过头懒得说话,从门缝里溜进厨房看他们干活。全班三十几号人,准备时间有限。中岛正对着一锅清水煮西兰花,柚木把咖喱块丢进土豆里,毫不客气地指示她把超市里买来的盐渍海草拌开。“泡菜牛肉出锅了,仁王呢?过来盛一下!” 一开始的分工到底还是被打破了,最终所有人都在厨房里团团转,帮忙,帮闲,或者忙里偷闲拍下彼此出糗的瞬间。给全班同学盛饭同样是体力活,往盘子上浇酱汁的时候,早川觉得自己仿佛智能餐厅机器人。偏偏前田还凑到她面前,朝她眨眨眼睛:“贤惠啊。” “不是我贤惠,”她木着一张脸,把盘子塞到后座手里,“是柚木。” 最终他们四个人百骸聚散,瘫在晚饭结束后空荡荡的餐厅,柚木把头转向早川,早川把头转向仁王,仁王把头转向中岛。末了,中岛朝天叹了口气:“谁去洗碗?” “你洗碗。”仁王碰碰她胳膊,先发制人。 “为什么又是我洗碗?”早川张大嘴巴。 柚木盯着她:“什么叫‘又’?你洗过碗吗?” 早川当然难以向另外两个人解释寒假里发生了什么,出于某种隐秘的快乐与忐忑,她也不想解释。讨价还价之后,柚木和中岛——刚才的主要劳动力上了楼,她和仁王坐在餐桌边上,对着没擦的桌子、没扫的餐厅和房门紧闭的厨房,大眼瞪小眼。 “今天吃的是泡菜牛肉,你占便宜我吃亏。所以,你去把碗洗了。”她自己都觉得这番话简直是胡搅蛮缠、毫无逻辑。 仁王定定地看她半天,大概是想骂这女的脑子有病,话到嘴边兜了一圈又咽回去:“那睡前再洗。” 这下轮到早川无语:“你不觉得看着很烦吗?” 他当着她的面转了个方向,背对餐桌,下巴抵在椅子上,很畅快地打游戏:“那你坐过来,眼不见,心不烦。” “……要不要脸啊仁王同学。” “早川同学真要这么说的话,也就彼此彼此。” 势均力敌的两个人坐在那儿,一个通关了新的副本,一个看完了电视剧更新,八点半的时候,被下楼视察进度的柚木提着领子,“砰”的扔进厨房干活。 将近四十副盘子餐具,一片狼藉的锅碗瓢盆,不锈钢水槽的排水功能有点问题,动辄水漫金山,仿佛台风过境。更重要的是,早川两个月没和仁王一起回家,发现此人嘴上功夫长进不少,又或许只是皮痒了,总之洗着洗着就要嘴贱两句。九点钟,柚木第二次下楼视察进度,发现他们手上拿着洗到一半的盘子,站在水槽前面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抬杠,于是敲了敲门框:“两位是要组团出道说漫才吗?” 打扫完毕已经是九点半。因为游客来自各方,未必了解本地的垃圾分类规则,这片民宿设有自己的垃圾分拣场。于是她和仁王一人提着两个大袋子,步行几百米去建筑群北面扔垃圾。夜色深沉,分拣场早就下班了,南北向的公路上难得有车经过,极目远眺,才看见熟悉的7-11便利店三色招牌,在公路转弯处亮着。 负责做饭的值日生,自己都是吃不饱的。前面要备菜,中间要打饭,别人都上楼了,还要留下来收拾残局。早川揉揉肚子,忽然很想吃夜宵。 “你——”她话才起了个头,就被仁王接过去。 “我不饿。”仁王说,挤眉弄眼看着她。 “我也没说我饿了啊!”她很想把此人一起扔进垃圾分拣场,“我没带牙刷,现在去买,你要不要一起?” 仁王说,我就算不想也得去啊,大晚上的,一个人走路,心里多少有点害怕——看我干什么?我是说我自己害怕,又不是说你害怕。 早川抬脚就走,仁王随后跟上。旅游淡季的便利店没什么人,营业员坐在柜台后面,用手机看电视剧。她拿了牙刷牙膏,站在冷柜前面徘徊一会儿,仁王俯下身,拎起她盯了很久的、最后一个金枪鱼饭团。 “你不是说不饿吗?”早川冷冷看他一眼。 “你不是也说不饿吗?”他反问道,把饭团拿在手里轻轻颠了颠。早川朝他做了个鬼脸,随便挑了剩下的鳗鱼饭团,转身就去收银台结账。 她坐在便利店临窗的高脚凳上,打算撕开三角形饭团上的条形带封口。手指还没用力,仁王就紧挨着她坐下了,一杯新鲜出锅的关东煮放在桌上,这还不够,他把那个硕果仅存的金枪鱼饭团推到两人中间,问她,跟你换? “谁要跟你换。” “真不换?真不换我吃了。” “我换我换。”她迅速地拿过来,拆开包装塞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问他,“关东煮我可以吃吗?” 仁王闷笑,示意她看纸杯里放着的竹签,一共两根:“你说呢?” 于是他们临窗坐着,分享夜宵,又因为无聊,开始猜测下一辆经过的车的牌照尾号是单是双,猜了一会儿,再次觉得无聊,于是加上赌注,赢的人可以问输的人一个人问题。 “哦?那早川同学今天怕是别想体体面面地从这儿走出去了。” “谁输还不一定的。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早川的心跳渐渐变硬、变干、变响,嘴上却依然很轻松,“顾好你自己吧。” 玩游戏讲究循序渐进,起初,问题还算客气:无非是中学有没有谈过恋爱,说说你以前喜欢的人,在班里最讨厌谁,目前的愿望是什么。几个来回后,便开始打擦边球。早川问他,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他说,难得啊,怎么问这个。 “帮认识的人探探口风。” 他单手支着脸,看向她的眼神介于信与不信之间:“让你朋友自己来问嘛。” “说不说,不说拉倒。” “说说说,我说,”他顿了一下,“喜欢她朋友这样的。” 尽管做好了迎接各种奇怪答案的准备,可是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早川还是愣住了。眼光余光里,趁着她错愕的当儿,一辆公交车开了过去。 “什么数字?”仁王闲闲地转过头,往路上瞥了一眼,“开太快了,没看清。” 莫非冲绳是有什么魔力?她捧着只剩汤底的关东煮纸杯,拿竹签一下下戳着杯底。她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在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之前,在向书本解释、同幸村说开之前,要和他保持距离——比疏离近一点,比亲密远一点——无数的道理、坚实的防线,却在飞机起飞的瞬间,轰然坍塌。来便利店的路上仁王还问她,你今天心情挺好啊。她说,是你废话太多,把我逗笑了。 难怪每年的修学旅行都会成就几对情侣。人在异乡,脱离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狭小教室,脱离了每天写在黑板角落的各科作业,重力消失,一切浮到空中,冲绳三月,吹上脸颊的风都是温柔的,一阵一阵,仿佛某种急切的催促和怂恿。 她想起今天在水族馆,九原的问题一出口,两人陷入意味深长的沉默。良久,早川说,没有,谁喜欢他啊。 “谁喜欢他谁知道。”台上海狮正在和仁王互动,九原出神地凝视了一会儿他的背影,镁光灯追着,那头银发仿佛是一个闪闪的信号,“反正这一个月相处下来,我觉得我应该祛魅了,不会继续喜欢他了。这个人太难把握,有时候离你很近,有时候又离你很远,可能离你近的时候,也不是真的近。让人很没安全感。太折磨了。” 太折磨了,爱情太折磨了。早川心底默默重复了一遍。然而她是国小数学题里的蜗牛,白天沿着井壁爬三米,晚上滑下去两米,被困在白纸黑字预设的题目情境里,无法就这样简单抽身。 也不是没有尝试过。一次,两次。U-17的时候,没给他寄明信片,到头来却站在窗子前和他聊天。东京回来,决心从此不对他做多余的解释,可惜寒假时候他来家里借宿三天,漆黑的茶几上面,指尖动辄相处,狭小的被炉底下,避无可避,她最终还是听见了自己的心动。 “相遇问题,你们之间一共有一百步,他走五十步,又退三十步,再走四十步,又退二十步,这个人永远不会坚定不移地朝你走过来。”不愧是学习委员,九原总结的时候也像在做题,早川几乎叹服,心中瞬间对这位前任情敌生出敬意,“你要向他走过去,要趁他回头之前抓住他。太累了。” 早川折磨纸杯的动作停住了。他们的距离忽近忽远,如同物理课本上的单摆实验。这是仁王靠近她的时刻,仅仅只是一瞬间,他就会撤退回自己的领地,问她下一辆车子的牌照尾号是单是双。我才不管是单是双,我大老远从民宿走过来,不是为了吃关东煮,也不是为了猜汽车牌照的。 她抬起头,看见车灯照出的明黄色灯光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那双细长的眼睛被光晃得微微眯起,睫毛下垂,仿佛把她整个人也笼到了怀中。 “仁王,我问你——” 作者有话要说: 女人最懂女人,girls heip girls,第一个猜出早川喜欢仁王的居然是九原(喂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还挺喜欢她的,有好感就要了解,不合适就撤退,好榜样,建议早川明羽多多学习(? 每次写这种情侣日常,就会忍不住……写很多………………主要是早川和仁王实在太适合说相声了,你俩别谈恋爱了组团出道吧……【大概就是我的脑子告诉我:快拉剧情 我的手却在:上演相声 但是朋友变情人从来就不是水到渠成的……正因为曾经是朋友,所以才会在那个分界线上反复横跳。九原很勇敢是因为她和仁王本来就不熟,但是明羽和仁王太熟了,做不成恋人的话,做回朋友也会尴尬,反而可惜…… 虽然都有水族馆和便利店,但是幸村线和仁王线还是挺不同的。幸村线:智力的博弈;仁王线:智障的博弈
第53章 [53]“同类” “你脸色好难看,”柚木叼着牙刷凑上来,看她的电脑屏幕,“怎么了吗?” 早川在学生会部长群里回复“收到”,按回车的动作力道之大,足够把键盘揿下来:“没事。”过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宫崎让我们明天下午三点在海滩上集合,晚上安排了自助烧烤和篝火晚会,学生会要提前过去准备场地和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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