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定凯亚确实被吓到了,但那种惊吓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被发现,而是他暗藏在心中很久的恐惧被褚师于期毫不留情的捅了出来。 人,真的能摆脱自己的过去和血脉吗? 内心的动荡让两个人之间的沉默灌满了雪山的风雪,她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在品尝他人的痛苦。期待她有一丝恻隐之心或者她能停下自己恶趣味的概率可能比魔龙杜林在此地复活还要小。 吐出一口气转化了心情,凯亚面向了前面的星荧洞窟,拾起掉在地上的话题时恢复了自己的表情。 “于期小姐是要进星荧洞窟吗?” 褚师于期看了凯亚一眼,脚下微动朝着前方走去,踩雪的酥声随之响起。 “不,是上山顶。” 她声音里的跃跃欲试清晰可见,除了刺上头皮的危机感之外一种隐隐的期待也升了起来。 龙脊雪山长久地被风雪封住了山路,数千年内没有人知道山顶真正的情况,无数冒险家在这里丢失了性命。但此刻看着褚师于期的背影,他却突然有一种今天真的能够到达山顶的预感。 星荧洞窟的内部已经变成了魔物的聚居地,五步一个的丘丘人聚落在发现两人的时候会ya地冲过来。凯亚原本以为褚师于期会拔剑清理掉这些魔物,但没有想到她只是头也不回的向前走着,在冰矢射过来的时候简单的一侧头躲过,如果碰上一股脑冲锋的丘丘人她才会一脚踹开。 松开自己握着剑柄的手,凯亚步幅迈大了一点就保持了和褚师于期并排行走。因为步幅差距的原因,她的脚步看起来要快一些,这样几步之后似乎是并排行走让她感到了不虞,扭头时刷地飘过来一个白眼。 行进一段路后两个人的前方出现了一个蓄水的裂缝,手持冰弓的丘丘人正严阵以待着。凯亚的余光看向了师于期,这时她终于抬手按上了剑柄。 没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丘丘人甚至没有来得及发现他们就化作了尘埃。 她刚刚不动手,现在又毫不犹豫的拔剑,这种行动模式让人一点猜不透,但莫名的,正因为这种难以理解的行为才让她变得更有实感了起来——或许,这种难以捉摸正是她行为的核心呢? 借住冰种子在坍塌的都城内部攀爬,随着越来越靠近头顶的光亮,凯亚的心脏也开始沉重的跳动了起来。 这是,灭亡比新生还要古老的国度,而今天可能是它几千年后再一次重临世人面前。 与人类社会失落了数千年,除了冰属性的魔物和不知原理的自律机关外这里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足迹,一切古老的、辉煌的、怨恨的都被深深掩埋在了大雪之下。 “这是?” 凯亚和褚师于期并排站在秘境上方的悬崖上,她的披风偶尔会滑过他的胳膊,在听见他的问话时披风的衣角转瞬坠落,下一秒她就出现在了秘境旁边。 凯亚跟了上去,她半跪着蹲在秘境前的一座石碑面前,伸出胳膊拂去上面的落雪,还没有被时间磨平的文字出现在了两个人面前。 […远离冰雪与纷争,抵达此间苍绿的乐土。遂立此碑,冰定都于此,名之为沙尔·芬…] “显然,这里就是沙尔·芬德尼尔的旧宫。” “沙尔·芬德尼尔……这就是它的名字吗……” 凯亚看向了面前的秘境,不出意外那其中就蕴含着这个古国灭亡的秘密,在他出神的时候依旧蹲在地上的褚师于期懒洋洋的说了一句话,其中的放松甚至能让他产生身边的是骑士团的同伴的错觉。 “要进去吗?” “……我可以拒绝吗?”在凯亚说出这句话时他明显感觉到褚师于期的语气也瞬间从随意的询问变成了兴致勃勃的逼迫。 “不可以。”几乎是百分之百触发的被动,退缩时一定会被她乘胜追击,这可真是一种令人心情复杂的安心感。 说不清真的是被逼迫还是自己也有想要见证过去的秘密的欲望,凯亚和褚师于期一起踏入了芬德尼尔之顶的秘境。 无边的雪和结实的冰,气温甚至比外面还要更冷一些。寒气已经穿透了衣服和靴子,贴在皮肤上像是穿着铜衣一般——但走在前面的褚师于期看起来却没有一丝受到影响的样子。 当时说不上来为什么突然会有那样的冲动,但凯亚确实是明知道她不喜欢才故意这样说的。 “至冬人都这么耐寒吗?” 走在前面的褚师于期步伐肉眼可见的慢了一拍,回头看向凯亚的时候笑容让人后背有些发凉。 “至冬人耐不耐寒我不知道,你们兄弟大概是都有一点不知死活在身上的。” [你们兄弟] 能和凯亚称得上兄弟的大概就只有现在莱艮芬得的老爷迪卢克,这句威胁他的话并不会引起他的警惕也不至于让人不适,但其中透露的她或者说愚人众对迪卢克的关注和了解更让人警铃大作。 除了四年前的事情,迪卢克又和愚人众有了什么严重的摩擦吗? 还不等凯亚回想迪卢克近期的行为,褚师于期已经抬手启动了面前的机关,伴随着阻挡人视线的风雪和进一步下降的气温,通往祭坛的路上出现了魔物的身影。
第16章 蒙德-壹拾叁 刚开始是丘丘萨满,但是却没有平时见到的丘丘人的攻击性,它拄着自己的拐杖一步步的爬着通往祭坛的路,明明是魔物,在抬头望向祭坛的时候却有一种属于人类的带有情感的注视。 凯亚跟着褚师于期继续往上走,等走到祭坛上的时候这里也出现了一只丘丘萨满,它双腿跪在地上,法杖指向天空,只要看着它就能够共情到它嘶声力竭的控诉和竭尽恶毒的诅咒。 风雪吹过的呜呜声就在耳边,但这个名为沙尔·芬德尼尔的文明连灭亡都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 褚师于期上前走向丘丘萨满,就在这时祭坛下突然出现了丘丘人愤怒的嘶吼声,两个人同时朝身后看去,丘丘霜铠王正腾空跃起,落点正是两人所在的地方。 没有什么犹豫的抬手按在了剑柄上,褚师于期就准备消灭这个还在半空中的丘丘王,但下一秒一只手就朝着她伸了过来。 看着侧身躲开自己的褚师于期带着疑问的眼神看过来,凯亚伸出去的手指尖收了收,想要在这种情况下改变她的意向是不可能的,几乎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凯亚直接赶在褚师于期前面拔剑击落了朝这边跳过来的丘丘霜铠王。 剑尖指向要害后向右偏离了五寸,不致命但是重伤到无法动弹。 “再看看它想做什么吧,这个秘境还原了当时发生的事情。” 褚师于期的目光很有压迫感,但今天已经赌过许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她上下打量着凯亚,目光里戏谑有之,意外有之,但最后只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抱胸站在了一旁。 丘丘霜铠王在两个人的注视下,用着重伤濒死的身体,以一种十分有人类既视感的模样单手在地上爬行着,在触碰到丘丘萨满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哭泣一样的嘶吼,下一秒却宛如镜花水月破碎,两个丘丘人在一阵劲风中变成了一地饱受风雪的骸骨。 祭坛开始震颤了起来,褚师于期脚步轻快地跳到了高处的圣地,在祭坛的崩塌中镇定自若的看着上面镌刻的文字。凯亚观察着四周寻找着秘境的出口,脸色有些凝重。 “于期小姐……” 凯亚刚刚出声准备叫褚师于期一起离开,余光里她缓慢的站起了身来,但下一秒就随着崩落的祭坛消失在了视野里。 老实说,褚师于期就这样被困死在秘境里的话是有利于蒙德的,歌德酒店剩下的愚人众没有首领会收敛一些,下一个可能来到蒙德的执行官也只是八席而已——虽然席位并不低,但相对褚师于期来说已经好对付多了。 凯亚原本因为褚师于期坠落变得惊讶的眼神重新变得平静了起来,在他四处寻找生路的时候脚腕突然传来了一个巨大的力道让他瞬间倒地,并且顺着倾斜的祭坛向深渊快速滑落。 一种异常的情绪快速的闪过凯亚的脑海,但电光火石之间没有来记得捕捉就被求生的想法压了下去。 反手抓住仙法化作的绳子,凯亚第一时间不是去切断它,而是确认了一下绳子连接的方向是正在坠落中依旧注视着他的褚师于期。穿着马靴的腿看起来过于修长和纤细,但在向后蹬开背后的石块时却爆发了不可小觑的力量。 调整姿势让自己加快速度下坠,在逐渐靠近褚师于期的时候她眼睛里的神色也清晰了起来,阴影闪烁着的充满兴奋的血色瞳孔,以及——下一秒就贯穿他左肩的锐利冰刺。 刺骨的寒冷和钻心的疼痛让凯亚死死的皱起了自己的眉头,来不及思考肩膀上的伤势如何,褚师于期竖起的手指指向了他的心脏。 “期待我死在这里?那不如猜……” “我对外宣称——” 褚师于期的话在凯亚说完对外宣称的时候就停了下来,而凯亚也像预料到她的反应一样皱着眉勉强的勾了勾嘴角语速缓慢的继续说了下去。 “我此次来龙脊雪山的目的是取回风神他老人家的一件重要文物……并没有与任何人同行。” 西风大教堂文物失窃的事情虽然没有证据是指向愚人众的,但在各种刻板印象和特意的运作下蒙德居民已经在内心默认了愚人众就是凶手——虽然这也正是真相,但驻扎在蒙德的愚人众还是需要保持表面上的清白的,不然的话第二天就能等到骑士团义正词严的驱逐令了。 而凯亚既然以[独自一人]和[回收文物]的理由前来龙脊雪山,想来也安排了人在他发生意外后提供褚师于期同时间段内不在歌德酒店的证明。 她在哪里无所谓,他们受人敬爱又前途光明的骑兵队长一定是被阴险又可恶的执行官暗杀在龙脊雪山的! 褚师于期不能让愚人众在蒙德的布局被破坏,为此她不仅不能杀死凯亚,甚至要保证他能活着离开龙脊雪山并安全回到蒙德——这就是凯亚吸取上次在秘境里的教训给自己提前设下的保险。 难以分辨她此刻的眼睛里是愤怒还是压抑着的其他什么情感,但那如同死神抬起镰刀一样的手势确实是收回去了。 还没有等凯亚打开自己的风之翼,一股比下落时还要大的狂风突然从深渊里吹了上来,即使没有风之翼下落的速度也瞬间减缓,然后在褚师于期伸手拉住他的左手腕时这股反向的风再次成倍提升。 借助强大的风势两个人瞬间比刚刚的祭坛还要高,快速的接近着散发微光的秘境穹顶,在刺眼的银白色剑光后,秘境的出口被强行打开了。 飞得过高让两人花了一段时间才降落到刚刚的芬德尼尔之顶,下一秒凯亚就像是垃圾一样被褚师于期丢在了地上。 看着面前站着的面无表情的执行官,凯亚突然笑了出来,他想起刚刚电光火石闪过的情绪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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