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实验室对外来人的排斥,对实验体的恶意,足够将宫纪民意处决。 “原来您一直认为我就是那个凶手。”宫纪迎上她的目光,手指指向公共休息区和西侧走廊的交界线,“我被划定了行动范围边界在那里,更不被允许进入东侧监控室附近;最后我也不知道这两个房间的密码。” 薄赛珂嗤笑一声。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因为赫雷斯对宫纪处处维护的态度,她的禁足分明形同虚设;而赫雷斯同样是掌管电力总控室和监控室密码的人,人们不难怀疑宫纪已经从他那里得到了两个房间的出入权限。 第一,三个受害者全都是Gaea计划的狂热支持者,而宫纪是Gaea的实验体,她同被害者天生对立;第二,除去乔安娜,被害者都是赫雷斯厌恶的人。 早在第一个死者被发现的那个早晨,薄赛珂就扬言宫纪藏起了一把手术刀。而这种说法,在赫雷斯将薄赛珂叫去谈话中不了了之。 连续两场命案,赫雷斯只是象征性地将宫纪关了几天禁闭。就是在赫雷斯的不作为中,第三起命案发生。 人群里的交头接耳停住了一瞬,好几个人强压着惊疑,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赫雷斯和宫纪。 这些科学家们被聚集在公共休息室里,四周出口尽是赫雷斯的人,他们不敢高声宣泄,权势强压之下,不满和愤怒正在压抑沸腾。 赫雷斯抚着胡子,冷然的目光扫视过众人。 “我很确定,进行皮肤切片手术那一天,托盘里确确实实少了一把手术刀。”薄赛珂凑近宫纪,在她耳边私语:“但我没有证据,也没有人相信我,赫雷斯连同那个组织的人都想将这件事搪塞过去,所以我选择了吞下这个秘密。” “你说为什么我一直坚信你是杀人者?”薄赛珂勾起嘴角,冷然的气息喷吐在宫纪耳边,“我看着你长大,没人比我更加清楚你的秉性。” 宫纪目视着前方,“如果我是杀人凶手,你会怎么对待我?” 薄赛珂笑了,“当然是将你送给上面的组织。” “那些人喜欢培育出色的杀手,你一定能够让他们满意。”她的声音里压抑着嘲笑、不甘与怔然:“你天生就是个反社会分子,无耻的杀人犯,你才是最适合那个位置的人。” 被送去当杀人屠刀的,不应该是她的儿女,而是身来便背负血债的0号——一定是宫纪偷窃了津暮惠和兼行真的人生。 薄赛珂后退一步,紧缩的瞳孔里倒映着宫纪的面容。 薄赛珂是风烛残年的兽类,十几年来,仇恨灼烧着她的身体,而她只能平静地发疯。遇到宫纪,她对自己人生的恨意短暂蓬勃一瞬,又瞬间熄灭。 她将将细小的、不引人注目地寒针铺在人生路上,一路安静地走过,脚底下流出淡薄的血痕。 宫纪也算得到了一个精神病人疯狂的瞬间。 两相对视的那一刻,宫纪知道——薄赛珂确实是想要她活下去的,而活下去的方式,就是让她成为组织的杀人工具。 如同她的儿女一般。 “您觉得,今晚就能判处我的罪行,将我送走吗?”宫纪问她,声音模糊如梦呓,“没有指纹,没有杀人工具,我和乔安娜的关系还那样亲密,没有人能够证明我杀了人。” 薄赛珂语气怜悯:“也没有人能够证明你没有杀人。” 她们的声音已经恢复正常大小,薄赛珂话音一落,所有惊慌、害怕、恐惧和厌恶的情绪尽数倾泻到宫纪身上。 “把她送走。”薄赛珂尖锐的声音在空间里炸响,“把她送走,第一实验室就能恢复原样。” “你说什么?我们还有没找出真正的凶手……” “导师,留在这里的人将第一实验室看得比自己的家庭还重要。因为一个外人,这里已经死了三个人,还不够吗?” “为什么不把0号送走一段时间呢?就当是排除了一个危险源……” 积累的情绪从薄赛珂撕开的豁口里倾倒而出,一时间恶语纷飞,沸腾的声音在人群里赫然敞开。 赫雷斯在这里积威甚重,鲜少有人敢故意触怒他。幢幢沸然的声音在人群里模糊,他发怒的眼睛盯着压压窜动的人,缓缓抬起右手。 薄赛珂藏在口袋里的双手猛然攥紧,视线匆匆扫过守在通道口的助手。 赫雷斯向来不惮于对别人施加权威,这种铁血手段效果卓着,却会毁了他声望的地基和松弛的科研氛围——他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发布过武力镇压的号令了。 这时候,有一道细小且低微的声音从那群人里传来,流窜到赫雷斯耳边,让他停下了动作。 赫雷斯朝那边看去。 那道声音被掩埋在忽高忽低的抱怨声中,缺字漏句让人听不真切。他往那边走了半步,烦躁地高扬一下手臂,群情激奋的声音乍然低缓下来。 就在人群的示弱中,松枝抽泣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所有人耳边。 “我、我可以作证,宫小姐没有作案时间……” 宫纪的笑容像一片落在皮肤上的雪花,短暂出现又迅速融化,只留一缕薄冷的气息。 周围人后退几步,把松枝挤了出来。他人在争吵时,松枝一直在哭泣——他是真正为乔安娜伤心的人,借着高扬沸然的吵声嚎啕大哭。 他一转过身,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眼角被自己揉烂了,泪水变成了淡粉色,挂在紧咬的腮边。 自看到乔安娜的尸体开始,宫纪寂然无波的心情动荡一瞬。看着松枝,她颓然地咬了咬牙,作出了一个决定。 赫雷斯对松枝招了招手,掰过松枝的肩膀,温声问他:“为什么说0号没有作案时间?” “宫小姐回到第一实验室时是在晚上十二点左右,我很早就等着宫小姐回来。” 松枝的身体如树叶一般颤抖,一些字词被囫囵吞在喉咙里:“乔安娜和……吵架了,我不敢打扰乔安娜,从十二点钟开始就待在宫小姐房间外面,希望能和她说一说话。” 没有人反驳松枝。不少人目睹了乔安娜和薄赛珂激烈的争吵,也有不少人亲眼看到松枝失魂落魄地蹲在宫纪病房前。 事态逐渐失控,薄赛珂呼吸一滞,想要开口却被赫雷斯的动作打断。 赫雷斯不容置疑地打住薄赛珂的动作,直视松枝,“你和宫纪聊了多久,你们什么时候分开?” “宫小姐不是杀害乔安娜老师的凶手。”松枝勉力控制着自己不听话的喉咙,将声音一段一段地从胸腔里送出来,“和宫小姐告别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时间,是两点二十六分。” 他挽起自己的衣袖,急切地将细弱的手腕递到赫雷斯面前,一边让他看手腕上的廉价腕表。 “我应该在休息室停一会儿的,我应该去看望乔安娜老师,都是我的错……”他举着那只手,眼泪忽而又淌下来。 所有人默然无声,只余松枝的哭声低响。 薄赛珂始终紧绷的肩膀颓然地松懈下来,她冷冷瞥了宫纪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正在温声安慰松枝的赫雷斯猛然出声:“回来!” 薄赛珂停下了脚步,缓缓呼出一口气,侧头问:“导师,还有什么事吗?” “我说过,在找出凶手之前,谁都不能离开这里。”赫雷斯沉声问:“薄赛珂,我听说昨天下午你和乔安娜大吵了一架?” 薄赛珂冷笑,“我会蠢到发生矛盾的当晚就杀了她?” 久久不曾开口的宫纪突然问:“那两点钟到三点,您在什么地方?” 薄赛珂猝然转身,双手攥紧。 在赫雷斯的注视中,她哑声说:“还能在什么地方?在我的办公室睡觉。” “二层?” “不然呢?” “有谁可以作证吗?” 薄赛珂被宫纪讯问的架势激怒了,她咬着牙,不发一言。 在沉默中,宫纪的视线下垂,放在了她只露一丝皮肤的手腕上,缓声说:“您在这个时候也不忘记带上手套。” 此时已过四点,赫雷斯派去现场取证的助手尽数返回,从他们的神态可以看出,无论是指纹、脚印亦或是毛发等生物证据,凶手没有在三个作案现场留下任何有用的痕迹。 薄赛珂厉声回应:“你见我什么时候脱下过手套?” 宫纪不再试图激怒她,而是看向松枝,轻声说道:“第一实验室里有许多喜欢戴手套的人,所以三个案发现场都没有留下指纹。凶手在杀害了乔安娜后必然会前往监控室拔掉储存。在这之前,她会选择销毁沾满血迹的手套,换一副新的手套,再去偷窃监控存储。” 讲述推理过程时,宫纪身上有股力量,警察的秉性慢慢在她身上生根发芽。 “凶手的行凶过程本应该像前两次那样顺利,但是今晚,却出现了宫野这一个变量。” 宫野乍然被点到名,无所适从地站了起来。 宫纪没有理会宫野的小动作,她继续说了下去:“停电的第一时间乔安娜便想给赫雷斯发送消息,但那个时候凶手已经抵达了她身边。”宫纪看向赫雷斯,“求助消息发送出去了吗?” 助手已经解开了乔安娜手机的密码,赫雷斯对宫纪摇摇头。 “求助消息并没有被发送出去,但是宫野听到了凶手的行凶过程,很快便有一大群人聚集在尸体旁边,留给凶手销毁证据的时间已经不多。而凶手要在这短暂的时间内销毁沾血的手套,带走录像储存,然后安全返回自己的房间,将存储器毁掉或是藏起来,最后来到这个现场。” 话音落下,宫纪看向薄赛珂。 “你明里暗里都在针对我。”薄赛珂的目光与宫纪相撞:“不谈证据,你的推理明显有几个立不住脚的地方。” 她疾声反问:“假如我是凶手,我为什么要在明知有目击者在场的情况下杀人?” 宫纪隐隐然露出一个浅笑。 看到这个笑容的瞬间,薄赛珂便知道自己问出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停电的一瞬间,乔安娜便想给赫雷斯发消息,不管消失是否属实,赫雷斯都会第一时间赶到,并将停留在二层的科研人员聚集起来。 监视器记录了凶手前往电力总控室的一切行动,而乔安娜堵在西侧门口,这个疯女人说不定会不管不顾地留在公共休息室,等着赫雷斯的到来。 凶手不可能通过通往楼梯间的道路逃离现场,因为其余楼层也遍布监控。 最优策略,显然是杀了乔安娜,制造恐慌和骚动,趁着这段时间销毁物证。 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入了宫纪建立的逻辑怪圈时,薄赛珂的精神隐隐到了崩溃边缘。 她平常要吃一大堆治疗精神的药,今晚事发突然,她又大动肝火,此时正勉强维持着理智,不让自己发疯。 “凶手为什么能够确认乔安娜的行踪?我哪有那个本事?”薄赛珂强压着眉头,声音里蕴含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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