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窃听 枪声停止了。 安室透一行人已经将收集起来的炸弹放置在了安全的山体处,随后又原路返回,打伞站在别墅外。 胁田兼则透过雨幕看着二楼阳台边的花瓶柱栏杆,自言自语:“是谁赢了呢?” “应该是宫警官吧。”柯南紧紧攥着手中伞柄,“……炸弹没有爆炸。” “说不定是和荣达成了目的呢。”胁田兼则低头与这个小孩开玩笑,“他对我们这群侦探没有敌意,宫小姐死亡,从这里撤离出去的那几个人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他心满意足,所以没有按下引爆器。” 柯南沉默下来。 逗到了小孩,胁田兼则嘶哑地笑了起来:“开个玩笑,不要介意。我还是站在警察小姐这边的……你们知道‘加藤智大杀人案’吗?” 安室透看向胁田兼则,他的头发浸了雨水,湿淋淋地垂在眼睛上方,他说话的声音也含闷在水汽里:“是那宗秋叶原无差别杀人案吗?” 秋叶原杀人案是无差别犯罪的典型案例。犯罪人加藤智大在网络留言板上宣告自己的杀戮计划,并于指定时间抵达秋叶原,驾驶卡车撞入步行街杀害3人。随后加藤智大下车,走进熙攘慌乱的人群中,用刀具袭击他人,导致4人死亡,8人受伤。 胁田兼则悠闲地将双手揣进口袋,拿臂弯夹着雨伞,像给学生即兴讲课: “是的。犯罪心理学中的经典案件。加藤智大是典型的偏执型人格,他认知固化、否定社会,与这个社会若即若离,一点象样的社会关系都没有。这样的人,很容易在无人理解的孤独感、以及突如其来的绝望感中对整个社会实行报复。” 柯南因为胁田兼则的语气而感到不适,他皱起眉:“加藤智大是无差别杀人,但和荣选择了几个罪犯。” “个体经历不同,报复手段自然会出现区别差异,和荣不是还选择了个无辜的警察吗?”胁田兼则感叹道:“说不定和荣先生还会为他的英雄主义得到满足而沾沾自喜呢。” 安室透突然问:“胁田先生认为,和荣也是那样穷凶极恶的罪犯吗?” “当然不,我由衷希望这个世界上的罪犯能够少一些。”胁田兼则笑了几声:“只是无端联想罢了,因为就我这一个晚上的观察来看,和荣先生和警察小姐,这两个人都有表现出偏执狂的症状。” 柯南抬头,试图看清胁田兼则说出这种话时的表情。 “但是,理智才是一个杀人犯最好的才能。”胁田兼则低头与柯南对上目光,“所以说比起和荣先生来,我觉得还是警察小姐更胜一筹。” 和荣仰面躺在地毯上,宫纪靠坐在墙壁。 暴雨将这座别墅都浇透了,房顶墙壁玻璃都流着止不尽的雨水,世界上所有秒针都在嘀嗒嘀嗒转动,最后一下,狂风骤雨疯狂地涌进,吹倒这座闪耀着火光的温暖巢穴。 仿佛温油冷火倾倒而下,被吹倒温暖巢穴淌过脚踝、腰腹和肩胛,最终浮凸在宫纪的灰色虹膜上。 和荣的右臂被子弹打穿,左手肌腱被宫纪拿刀挑断,在激烈的械斗之后,他的双臂无力地垂落在地。 宫纪看起来也很凄惨,她腰侧的伤口因为大幅度动作崩裂得更加彻底,二次损伤的出血量大到整整一侧的衣服都被染湿。她按着腰腹,靠指压来为自己止血,侧脸慢慢贴到冰冷的墙壁上,呈现一个苍白的侧影。 这个侧影的颈部还有恐怖的掐痕,和荣差点单手就将宫纪的喉管掐碎——尽管宫纪极力避免与和荣近身格斗,甚至在子弹用光前开枪打中了他的右臂。 自宫纪来到这个房间后,他们两人一直处于一种失声的状态。他们沉默地对彼此开枪,与对方械斗,抓住任何一个机会试图致人于死地。这一场战斗失去人的声音和语言,只有风响、雷鸣和流淌雨声包裹着刀锋子弹的撞击声,在两人之间回响。 直到此刻,和荣侧头看着躺在地毯上的引爆器。宫纪靠墙平复疼痛,恢复力气。一切安静下来,沉默依旧在两人中间蔓延。 突然地,和荣开了口。他仰面朝天,声音嘶哑虚浮,仿佛失去了最后的力气: “我不会按下引爆器。” 那枚引爆器就是宫纪不得不与和荣近身格斗的原因,他的一只手臂被子弹贯穿,但仍有与宫纪殊死一搏的野望,为此他不惜代价,以自己最痛恨的方式来创造达到目的的机会。 宫纪既然来做这个诱饵,说明那几个本该成为尸体的人会在这个时段撤离出去。留在爆|炸|物范围内的,只能是那几个自诩正义的侦探。 他们两个都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留下来。即便如此,和荣还是以引爆器为威胁,宫纪也如他所愿地近身,去抢那一枚引爆器。 那一刻他眼睛发红,以求死之人的毅力背过右臂隐藏弱点,他只用一只手扼住宫纪的脖颈,用力之大让那双铜红的手指节都蹦出了发白的颜色。 宫纪脖颈上的青筋绽出来,她破碎地呼吸,一只手拧住和荣的指节,试图让自己快要被掐碎的喉管挣脱。这一点挣扎犹如蚍蜉撼树,和荣死死盯住那只几乎要无力垂下的手。他的视野在发黑模糊,他要趁这最后的力气达到目的。 猎物鲜活跑跳,每一次被追杀都是生死之局,于是他们不遗余力地观察、反应、奋力闪避,逃脱捕杀,陷入危局中的猎物挣扎尤甚。猎食者捕猎时要安静蛰伏,长久地忍受苦痛煎熬,才能在纷乱的局面中抓住一个最好的机会。 在和荣逐渐变窄的视野死角,宫纪压于身下、挟刀的那只手突然抽出,黑色刀刃由七点钟方向上划向一点钟方向,割破了和荣的颈侧和半张脸,血珠淋漓地泼落。 在血雾笼罩的视野中,她将喉咙口冲上来的血气咽下去,又动手割断了和荣的左腕肌腱,掰断了他的手指。 或许是失血,或许筋骨在手底下断裂的触感令人不适,宫纪的身体在细微颤抖。她听到这句话,颈骨微微偏移了一点角度,眼睛依旧半阖着,目光不带任何感情地触及到和荣的脸。 和荣自顾自地叙述,他用一种死水一般的平直语气,从喉咙里挤出了几句话。 “我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别人强迫我认同这句话。他们用剥夺我职业、家人、房屋和尊严的方式,告诉我我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宫纪仍然不愿分给多余的目光给他。 “你们知道加藤智大在执行杀戮前,他写在留言板上的话吗?”胁田兼则的目光扫过安室透和柯南,慢悠悠地说:“其中有一句,他的意思是——假如我有我有一点能够为之努力的社会亲缘,我就不会辞职,你们这群心怀希望的人是不会明白我内心的感受的。” 安室透看着别墅的方向,不是很走心地敷衍了胁田兼则一句:“他还写下过——谁也不理解我,谁也不想理解我。” “秋叶原无差别杀人案发生后,网络上有很多人共感加藤智大的孤独、不自由、甚至偏执。随后几年,还出现了许多人模仿他作出“杀人计划”,借此来表达对他的共鸣与同情。” “杀戮不会因为这些可笑的宏观思考而显得悲情,所有的辩解都是苍白的,效仿者也绝不无辜。” 柯南准备动身去看宫纪的情况了,他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对胁田兼则说:“那个人确实应该被执行死刑。” “我的妻子亡故了。”和荣重复着他见到众人时,说出的第一句话。 宫纪听着一个求死之人的妄言和辩解,勉强分出一点力气给他口中的“妻子”:“是信封上的寄件人‘佐藤直子’?” “那是我的妻子。”他喃喃道。 信封署名是佐藤直子,信件署名是和荣。就像索尼斯以其温柔宽厚的胸怀将快要疯掉的拉斯克尔尼科夫拥入怀中。 既然开了口,宫纪也开始与和荣前言不搭后语地谈话,她的视线里有和荣摔落在地的枪,于是随口一说:“你的枪是警用型号。” 和荣慢慢地笑了起来,他说:“我想杀了那几个人后就去死,我失败了。” “被报复心和求死心蒙蔽感官的人怎么达成目标?你拒不考虑其他因素,比如你的盟友。” 宫纪已经听到了有人在楼梯上的跑动声,恹恹地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有人告诉我,理智才是一个杀人犯最好的才能。” 柯南一路跑上了二楼,见到这两个人都还活着才松了一口气。 宫纪恢复了一点力气,她侧头对着柯南笑了一下:“小福尔摩斯,可以帮我去房间拿一下我的包吗?” 柯南的目光停在宫纪的腰侧,他点点头,又跑了出去。 “你带手机了吗?试着联系一下警视厅吧。”宫纪从包里拿出耳机,又取出纱布,开始为自己包扎。 柯南十分听话地打开手机,开始翻自己的通讯簿。 耳机里传来轻微电流声,随后是安室透的声音——她先前当着安室透的面,将一个窃听器放入了他领口,而它居然真的没有被取下来。 耳机里信号不太好,她一边分辨着里面的声音,一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柯南的通讯簿。 什么样的七岁小孩,手机通讯簿里竟然有半个警视厅号码? 秋叶原无差别杀人案的资料全部来自于网络。 我的假期结束了,下次更新或许是明天晚上,或许是后天(如果是后天的话会挂假条说明),希望小天使们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期! -------
第36章 假意(感情线) 柯南连续找了几个人拨去电话,一遍又一遍,电话终于被警视厅那边接通。 接电话的人是目暮警官,警视厅的人暂时停在山外,等待长野县的消防队将隧道口清理出来。 宫纪从柯南手里接过电话,向目暮警部简单说明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只字未提自己的伤势。 宫纪对那个管家非常在意。她对目暮警部说:“这里不用着急交接,请先到毛利侦探那边,务必控制好那个‘管家’。” 另一边,目暮警部站在忙着救援作业的消防队旁边。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我们预计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到达现场。” 狂卷瓢泼的雨渐渐随肆虐的风远去了,厚重的积云露出一角天穹。此时大约四点半,夏夜隐去,黎明从岱色群山背后冒头。 雨势渐微,耳边其他声音也更加清晰地传来。宫纪挂了电话,靠坐在遍地都是弹孔和弹壳的房间里,通过耳机听到清晨山林的躁音。窃听器那一头,他们应该是用肩膀拂过了一捧饱含水珠的树枝,饱满蕴积在树叶上的雨水哗啦啦地砸在身上,树枝树叶簌簌地抖动。 柔和下来的雨声,水雾里山林的呼吸声,毛利小五郎抱怨的声音,还有……安室透的笑音。 安室透把窃听器藏进了衣领更深处,或许是更靠近心脏的地方,他笑起来胸腔在微微震动,又仿佛有心脏博跳的声音……皮肤、心脏,一些不太好的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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