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温热而鲜活的触感让他们不由自主地颤抖,并纷纷将脑袋埋得更低,尤其是布奇·艾略特——他充当里德尔的耳目由来已久,上次里德尔警告他们时他也在场,这相当于他的工作失误,这让他陷入了深深的恐惧。 上一秒还生龙活虎的安德烈此刻已经变成一具再也不能说话的尸体,他瘫软地倒在地毯上时,四肢的骨头都仿佛被抽走溶解了,变得像是由某种白色的软体动物拼接起来的假人,令人看一眼都忍不住喉头泛上浓浓的恶心感。 里德尔悠然坐回到沙发上,仿佛连呼吸中都带着肃杀:“现在,谁还有问题?” 所有人都不想死,所以在他杀鸡儆猴后,没有一个人敢再开口。 马尔福发觉楼梯上有人,他远远和阿芙拉对视,眼含警告。 她正在顺着原路退回去,并尽量不弄出声响,但木质楼梯很难做到完全没有声息,何况刚才她下楼时,里德尔不可能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里德尔没有视而不见地放过她,而是背对着她的方向说道:“既然有更多人想参与这场讨论,何不到这里来?” 虽然在场没有一个人认为这是一场如他所说的“讨论”。 在阿芙拉走过去的时候,里德尔的问询也没有中断,但也只是他问一句,他们便有人硬着头皮答一句,且为了避免他揪住错处,所有的回答都谨慎而简短。 这种压迫性氛围令阿芙拉一瞬间产生错觉,就仿佛她又回到了那个一切都由他高压统治着的时代。然而比这更恐怖的是,虽然那个时代还没有最终到来,可她无疑正在一步步地见证历史。 “如果真是忒修斯的意思,我们就不好插手了。”布奇·艾略特谨小而客观地说道。 里德尔从不认同主动示弱的做法:“魔法部并非只有忒修斯的势力。” “可我们不能贸然挑衅他,除非你要在这时候和魔法部公开对立。你还得考虑……”马尔福终于开口了,但他将视线扫过阿芙拉后没有继续说下去,看来是这事不能当着她的面提起。 里德尔轻松看透他的心思:“你放心,我动手时会将马尔福撇干净,毕竟明面上的生意还要靠你和福利去经营。” 阿芙拉大概能猜到,里德尔会愿意暂时和魔法部维持表面上的平和,只是因为他想拖时间,好最大程度地发展自己的势力。前世他花十几年才建构起令人满意的格局,如今不可能一朝一夕恢复到同那时一样的规模。 托马斯刚才暂时离开去取了魔药和绷带来,再回到客厅中时,既犹豫又畏惧,迟迟不敢上前,只是站在那里等待里德尔的指令。 在他踌躇的时候,里德尔已经往阿芙拉身上斜了一眼,托马斯于是会意地将伤药递给她。 里德尔的伤口血流如注,应该是静脉被割破了,可见他刚才摔东西那一下用了多重的力道,内心那把怒火又烧得有多旺。 阿芙拉一面拧松装有白鲜香精的魔药瓶,一面弯腰触碰他的右手,在上药前先观察伤口。 另一个男子出声补充道:“但我们不确定他在魔法部外还有多少势力,前两天我看到他在外面和科尔温·莱斯特兰奇见面。” 里德尔冷冷道:“那就连莱斯特兰奇先生也一同‘处理’掉。” 这是阿芙拉没有想到的,她不自觉地慌了一瞬,弄掉了白鲜药瓶的盖子。那只可怜的盖子无声地落在地毯上,她的心跳却呼之欲出。 “你要怎么针对忒修斯我不管,但莱斯特兰奇不可能和他扯上多余关系。科尔温前阵子只是将莉塔的遗物交到忒修斯手里,两人的会面大概率与此事有关。”马尔福特意隐去了阿芙拉在中间的作用,并掷地有声道,“如果后面出了任何差错,我愿全权担责……” 他的话还没说完,里德尔就将右手移开了,然后在阿芙拉疑惑的眼神中将右臂搭在沙发扶手上,那只手则低低地垂下去。 血珠滴落在地毯中,又慢慢渗透进去,与羊绒地毯原本的暗纹融为明暗交接的一体,如同绽开在雪地里的玫瑰。刺目的颜色落在阿芙拉眼里,也刺激着她突突跳动的神经。 在场显然不止她一人懂了里德尔的意思。 托马斯上前一步,低声道:“主人,我来吧。” 里德尔眼如白刃,饱含警告地轻扫他紧张的神情,而后再次将视线集中在阿芙拉苍白的脸上。 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若干人齐聚的客厅中却一片死寂。刚才还在汇报情况的男子也中断了声音,他们默视着这种极具屈辱性又暗流涌动的情景,没有一个人敢赔上性命出来阻拦。 阿芙拉的眼圈热了又冷,她最终将不断打转的无用泪水连同抗议一起咽回去,踢开地毯上几块肉眼可见的瓷器碎片,当着里德尔和众多陌生人的面跪坐下去。 大块的碎片被她避开了,但地毯里还藏着许多肉眼看不到的细小碎渣,她穿着裙子,从跪下去的那一刻开始双膝就持续叫嚣着钻心的疼痛。 阿芙拉是从这一刻开始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叫作“里德尔从不给背叛者留退路”,而他当日又为什么让她不要后悔。 她现在的身份与先前截然不同,如今她的姿态只能是低微、卑下、忍气吞声的,但就连这种充满屈辱的姿态都不能让里德尔满足,他还要当着其它所有人的面折辱她,让她心甘情愿地将自尊抛弃掉。 她的膝盖下很快洇出血色,在浅色地毯上格外易于辨认。阿芙拉咬紧牙关,旁人看来心惊肉跳,她却从头到尾一声未吭。 她只能报复性地将他昂贵的地毯弄脏——她将药水倾倒在手上作消毒用,任它们和鲜血一起将地毯染得一塌糊涂,直至药水将血水的颜色洇开又同其混合,让人分不清那些大团蔓延的痕迹究竟来自于谁的鲜血。 阿芙拉在为里德尔进行压迫性止血时用了死劲,这让他的手指因疼痛而微微僵硬。 他出乎意料地没有喝止她,就仿佛是在特意借疼痛来保持头脑的清醒。 里德尔视线垂落着,不知是在注视地毯上触目惊心的痕迹,还是不动声色地凝望着那张苍白却坚忍的脸。 他没有对是否要将科尔温一视同仁的事给予定论,只是极富趣味性地勾起嘴角评价道:“姻亲与情感,确实是强大的力量和纽带啊,阿布。它能令往日明哲保身的人敢于挺身而出,也能让牙尖嘴利的人甘于忍气吞声。你说,这是不是很有意思?” 【作者有话说】
第190章 熟稔 ◎熟稔到习以为常,甚至条件反射。◎ 马尔福的嘴唇也同别人一样泛着白,他抿唇不语,知道他的话已经说尽了,这个时候能做的就是不再继续激怒里德尔。 在按压止血起作用后,阿芙拉开始往里德尔的伤口上涂抹白鲜。 今晚的境况被她尽收眼底,她只感到无尽的胆寒——现在也只有马尔福敢提上两句建议,再往后呢?要是继续发展下去,很快就会连马尔福都插不上话了。 在这种威胁的对比下,就连一时的屈辱都似乎不那么重要了。 这场血腥的会议结束时,阿芙拉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将那个倒霉鬼的尸体拖出去,然后和马尔福对视了一眼,就像在确认什么。 马尔福轻轻摇头,仿佛在说他也对这场灾难无能为力——安德烈是直接被割断了喉管,就是梅林在世也没法救他。 他很快随着旁人一同退出去。人声淡去,留下一地的血污狼藉。 里德尔正撑着额头闭目养神,又像是在思索接下来的应对计划。 阿芙拉不认为他此时会轻举妄动到那么夸张的程度——要把斯卡曼德和莱斯特兰奇的继承人一同铲除掉,对他来说不是办不到,难的是如何收拾这之后的局面。况且,他刚才并没有给出确切的指令,这就意味着一切尚有余地转圜。 她想,或许该设法给科尔温传个信,让他先离开伦敦再做打算。至于忒修斯,他从来就不是会任人宰割的等闲之辈。 阿芙拉帮里德尔缠好绷带后就着手收拾一地狼狈,她低着头,感觉到里德尔的视线短暂停留在她身上,就如同在等着她开口说点什么似的。 但他始终什么都没有等到。 数秒过后,里德尔沉默地起身上楼,留她一人在楼下整理药剂瓶,直到托马斯返回来。 他迟疑道:“还是我来吧,你可以先回去休息——别忘了带上消毒的药水和白鲜。” “谢谢。”阿芙拉避开他想上前扶她的手,一瘸一拐地扶着楼梯走回房间。 膝盖的伤口中残留着许多细小碎片,清理起来艰难又疼痛,让她很快就想放弃了,恨不得直接将白鲜浇上去了事。 可情势就是这样,迫使她不得不低下头,咬着牙将那些锋利的异物从血肉里挑出来,甚至在这个过程中还要再忍受一次被它们摩擦、切割的痛苦。 完成这一切后,阿芙拉好几天都不想再走动一步。这背后还有一层原因——她也并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里德尔那张不可一世的脸。 还好这几天托马斯会偶尔回到庄园,为她准备好食物和需要更换的药品放在门口。他不在的时候,则会叮嘱厨师将饭菜送上来。 这些都是在里德尔的眼皮子底下安排好的,或许她应该庆幸他未曾阻拦过,最多是视而不见。 那些厨师依旧不敢和阿芙拉多说一个字,他们就如同机器人一样机械地执行着任务,有时候阿芙拉都想撬开他们的脑袋看看,那里面装的究竟是不是用机油润滑的零件。 闲暇的时候,阿芙拉依旧只能用手边仅有的纸笔对着庄园里的风景写生,又或是照着那本几乎被她翻烂的画册临摹——这还是她上次拜托维尔塔宁一同带过来的,她们确保那本巫师时尚画册里没有任何值得让里德尔深究之处。 这些事情堆叠在一起,让阿芙拉感到越发压抑,也越发看里德尔不顺眼。他的强权就像一只无形的巨手,将她同他的其他下属一样死死摁住动弹不得,而阿芙拉深知她要更悲惨一点——至少他那些下属中有一部分人是自愿追随他的。 要在这样的情形中翻起浪花无疑难如登天,除非里德尔先有所动作,她设法顺势而为。可不久后,就真的有个机会摆在了她面前。 这天傍晚,阿芙拉在浴室中洗漱时听到一声门响,但在密集的水流声中,她又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当她裹好浴巾推开浴室门时,就看到里德尔站在那里,背对着她翻动床上摊开的速写本。 阿芙拉擦着头发走出去,嘲讽地勾勾唇角:“很遗憾那里面没有能满足你那膨胀的虚荣心的内容。” “我很好奇什么样的内容能使我满意?”他转过身来,视线从上到下扫过她时如同掀过一阵轻巧的风。 “比如你的画像?我没有在无数个冰冷的夜晚中一面品尝孤独一面描摹你的脸,真是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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