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主要的是,他也不想被艾略特和格林德沃之间的冲突波及到,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他都得罪不起。 他从很多地方听过传言,他们说她是个疯子,和那位如今被关在纽蒙迦德的黑巫师如出一辙……起初他不相信。她的外貌、举止、言语……她一切所作所为都让他难以相信这一点。 直到今天,他发现,传言是真的。
第204章 困兽 ◎“世上有些东西能缚人于无形。”◎ 艾略特的面容和身形都在发生变化,他已经完全听不进少年的劝阻。 阿芙拉看见了他化形不完全的利爪,那上面分布着某些眼熟的斑点。他的爪子对着阿芙拉高高举起,似乎势必要让她长长记性。但在艾略特完全变成动物形态前,一道从阿芙拉身后射来的魔咒打断了他。 一声脆响回荡在大堂中,比刚才她将魔杖折断时的声响更让人头皮发麻——是艾略特抬起的那只腕骨断了。 “冷静下来,阿芙拉。”里德尔漠然的声音在楼梯上响起,仿佛昭示着他谁也没有偏向。 当他注意到她手中那根魔杖来自于谁后,又用那种森冷如毒蛇的眼神瞟过马尔福的脸。 “我阻止过她了,但艾略特先生先发动了攻击。乔伊斯可以佐证。”马尔福申明道,并在说出乔伊斯的名字时故意加重几分语气,“作为跟随艾略特先生学习的人,想必他不会说谎,更不会偏袒我半分。” 马尔福同艾略特冲突已久,里德尔手底下的人也或多或少存在站队的迹象,在一切矛盾摆在明面上之前,他原本都采取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策略,让他们相互制衡。 他无法出手,毕竟所有的人都想猜测他的心意,他的一举一动都易于被解读成对于某人的袒护,从而打破均衡的局面——那是在今晚事发以前。 阿芙拉正抓住机会,将魔杖抵在艾略特的喉咙上,淡淡的血色从被切开的皮肤中溢出来,她手中的魔杖终于被里德尔击飞。 “够了,阿芙拉。”里德尔忍无可忍地命令道,声音沉得如同在酝酿一场骇人的风暴。 她的手在抖,虎口掐在艾略特布满鲜血的脖子上,眼里的恨意昭然若揭,失去行动能力的艾略特亦然。 马尔福想,他是时候该做些什么了。 他捡起自己的魔杖收进口袋,正打算上前把他们拉开,就见里德尔一面走下来一面抬了抬手:“乔伊斯,把布奇带走,让他也冷静下来想想——哪里不是他该闹事挑衅的地方。” 尚未完全失去意识的艾略特猛地抬头盯着他,既惊惧又不解,似乎不敢相信这事就这么结束了,这让他原本的算计落了空。 艾略特很想要一个解释,但他最终没敢开这个口——里德尔一向懒得多费口舌,往往只有一种人会得到他的解释,那就是将死之人。就如同曾经成功向他讨要到说法,但也随后在他们面前血溅当场的安德烈。 ——马尔福管这个少年叫乔伊斯,阿芙拉注意到了,和他刚才手心里的写的名字一样。他想让她注意什么?是小心这个人吗? 他尽可能地给她透露了信息,阿芙拉现在确认乔伊斯的确是艾略特那一边的人,确切地说,算是艾略特的直接手下。 里德尔现在直接下令让他把艾略特带走,且把话说得这么重,显然是不打算在他的直系下属面前给他保留半分薄面。 不过乔伊斯看上去有所顾虑,毕竟艾略特那残暴的性格也让人鲜少敢直接得罪他。 里德尔走下楼,踱步到酒柜前,将仅剩半瓶的陈酿龙舌兰取下,慢条斯理地看着酒液在杯子里越升越高。完成这一切后,他才冲半掩的大门外睨去:“伊诺克,布奇会很乐意让你帮他一把的,何不满足他的愿望?” 这时,阿芙拉才发现托马斯一直守在外面,但刚才从头到尾,他亦没有进来阻止过冲突的发生。 里德尔此话一出,倒是让艾略特吓得彻底软了腿——伊诺克·托马斯到底给里德尔干了多少脏活,恐怕连他自己都数不清。多数情况下,只有里德尔打算彻底“清理”某人时,才会让托马斯亲自相送。 “主人,我……我可以自行离开。”艾略特终于动了动,狼狈地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另一条胳膊则被乔伊斯架在身上。 ——里德尔不会在这时候让他成为弃子的。还不到那时候。从艾略特的一切举动中都可以看出这点,这也正是他自己坚信不疑的事。 尽管如此,在得到里德尔的允准前,他就算跪在这里等着自己的血流干,也绝不敢擅自抬腿往后退哪怕半步。 但里德尔只是自顾自浅酌,他既不同意也不否决,而是将这段如同让人忍受酷刑的时间无限拉长。 阿芙拉倒很乐于见到这种场面。 生死掌握在别人的一念之间,这种滋味要多难受有多难受。但如果忍受这种事的人是艾略特,她可不会施以任何同情。 艾略特的恨意都快让他把拳头捏碎了——他本来是想给阿芙拉点教训,现在反被其看了笑话,这对他来说是绝大的羞辱。 她就在旁边站着,甚至可以说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狼狈的样子,但艾略特并不敢抬头看她。他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骇人,若是被里德尔捕捉到,他不确定接下来要承担什么后果。 这是让艾略特最不能理解的事。就在不久之前,里德尔还不允许任何人在这里提起她的名字,曾经托马斯向马尔福打探她的情况,偶然被里德尔听到,结果托马斯险些倒了大霉。而且,就在安德烈殒命的那天,里德尔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折辱过阿芙拉,虽然他们并不明白他突如其来发怒的理由是什么。 ——是的。报复、折辱、折磨,这才应该是里德尔惯用的手段,可现在看起来,他似乎并没有要追究阿芙拉的意思。至少,他并不准备公开惩罚她。 甚至,她如同终于看够了这场闹剧,嫌恶地甩甩手上的血,随后转身上了楼——都没有向里德尔知会一声。 这之后又过了几分钟,里德尔才像终于想起来还有他这么个人似的,挥挥手将他打发走。艾略特赶紧用眼神示意乔伊斯·阿米克,直到走到庭院中时,他那提心吊胆的慌乱感都没有平息。 一楼又只剩三人。托马斯见状重新退了出去,不欲探听里德尔同马尔福的谈话。 只是马尔福看着几乎将半瓶烈酒喝完的里德尔,感觉他也不像有意愿继续商谈下午的事宜,说实话,马尔福正绞尽脑汁地想找个靠谱的借口先走一步——他又不傻,可不愿挑这个时候往枪口上撞。 更要命的是,他不确定艾略特刚才发疯时说的那番话……究竟被里德尔听去多少。他想让托马斯帮他打两句圆场,但那个平时堪称木讷的家伙此刻竟仿佛开了窍,躲在门外一声都不吭。 马尔福汗如雨下,度秒如年——现在上刑的人轮到他了。 终于,他忍不住找了个话题:“霍华德那边,我会甄选合适的人继续跟进,免得他……过于提前地发生意外。” 里德尔半晌没有回应他。 直到他将一杯龙舌兰饮尽,又添满一杯,并冲他抬抬酒杯道:“一直以来,你都做得不错,阿布。或许等这笔生意尘埃落定后,你我可以考虑更深度的合作。” 他冷冷地弯着嘴角,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马尔福是熟悉这种表情的,这通常意味着里德尔接下来要说的不是什么好事。 因此,他没敢立即答应,只是绕着圈子说道:“那么,愿霍华德手中的项目能顺利进行。” 他原以为里德尔会就这个话题上再说几句,或是像以往一样借题发挥地发上一通怒,但里德尔没有再同他多说一个字。他无法通过里德尔的言语或语气去揣测更多的想法,这反而加剧了他心中的不安。 暴风雨前的宁静总不是什么好事。 “伊诺克,替我送送客人。”里德尔说完,留给他一个上楼的背影。 托马斯闻声而来,冲马尔福微微颔首示意。 让托马斯替他送客,在旁人那里总不是什么好兆头,在马尔福这里当然也一样。不过他倒不至于像艾略特那么惶恐。 一者,他不像艾略特和托马斯,身上都有里德尔亲自烙下的黑魔标记,所以自然也无法接受里德尔的传唤后自行出入私宅,托马斯大多数时候都是负责接应他的人。二者,利益的联合总比其他因素稳固得多,他相信里德尔不会在短时间内把事情做绝。 至于他能趁这段时间为自己铺设多少后路,退潮时又能留住几分把握在手,那就是他马尔福的本事了——以往他认为,这并非急于考虑之事。不过现在看来,局势的变化似乎在悄然之间已有预兆。 他转身向外走,在逼近庭院边缘时被托马斯拦住:“阿布。停下,你不应该再往外走了。” 今夜的铁门没有封锁,但无形的禁令正限制着他的去路,他知道。马尔福盯着眼前人为划分的界限,忽而笑了笑。 托马斯不明白他在想什么,说出口的话既是警告也是奉劝:“你今晚不该试图挑衅里德尔。” 马尔福恍然:“原来是我在挑衅里德尔?多谢你的纠正,伊诺克。” “……不管怎么样,你的态度很危险。你应当更平和些,尤其是在目睹布奇的境况之后。”托马斯认为他太过自信了,“别忘了,在里德尔眼里,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困兽。” “困兽有困兽的好处,只要认清了围栏的边界,就能预设事件的走向和兜底的对策。”马尔福将踏出铁门的一只脚收回来,“可偏偏有这样恐怖的事——世上有些东西能缚人于无形。” 托马斯皱眉:“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像你真的以为困住盖勒特·格林德沃的是一座名为‘纽蒙迦德’的牢笼,就像这世界上的诅咒不止书本上告诉你的那几种。”马尔福不欲继续解释下去,他在托马斯微微疑惑的眼神中同他一起离开了庄园。 阿芙拉洗完澡出来时,托马斯已经回来了。他在楼下,清理着刚才遗留的血迹和现场的一切混乱。 阿芙拉已经将刚才沾了血迹的衣服处理过,她下楼时的缓慢和茫然似乎在向他传递着某种讯号——在被密切监视的日子里,坚强如她也会有想要喘口气的时候。 至少,在和托马斯相处时,他不会将她的一举一动都巨细无比地汇报给里德尔。 “你还好吗?”托马斯问。 阿芙拉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将意识放空。 不想和别人交流,不想承受里德尔的猜疑和怒火,甚至不想面对她自己。想去一个连灵魂都不存在的地方,变成一种无知无觉、没有意识的存在,彻底和尘埃融为一体。 托马斯不再打扰她,在给地毯施完清洁咒语后就准备离开:“味道要过几天才能散,你可以去楼上待着。”他原本要走,略微犹豫后又扭头问,“或许你还没有去走廊尽头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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