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没养好,计划倒不少。”里德尔一面奚落她,一面抬脚踢开客卧的门,复杂交织的药味扑面而来。 他正打算将阿芙拉放到床上,但被她不肯松开的手臂圈了回去,里德尔不得不压低上半身问她:“又怎么了?” “这间卧室太冷了,我想换一间。”她的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但他们都清楚,那不过是虚弱的表现罢了。 阿芙拉刚来时就观察过,整间宅子只有一楼的书房和里德尔的房间带大阳台,正好方便她去晒太阳。 他还没残忍到连这个要求都拒绝:“三楼有带阳台的房间,我让人收拾出来。” “我不去。只有你的卧室阳台最大。”她执意道。 “你看上我的卧室多久了?”里德尔半开玩笑地问了一句,拍拍她的背安抚道,“我的房间最近在改装。” 她突然的病倒应该让他有些措手不及,阿芙拉没想明白他怎么会挑这个时候改装房间,总不能是短短几天内就打算找下一个了吧——或许是由于病中,阿芙拉脑子里冒出个黑色幽默的想法。 这个猜测似乎不算离谱,事实上这样的八卦她已经听了太多。但不知怎的,一旦把主人公换成里德尔,这事就听上去挺滑稽的。 阿芙拉不好意思说出口,就质疑地盯着里德尔看,直到他眼里笑意渐浓:“你在想什么?” 她别开眼神:“在想这一天一夜要去哪里取暖。” ——总不能去睡书房吧。 “那你让我去楼下待一会嘛,总之我不想再躺在这张床上了。”她几乎是恳求地说道。 “看来我们的壁炉总能在特殊时间派上用场。”半晌,里德尔故作遗憾地叹气,“我以前好像没发现你这么会撒娇。” “那你可要珍惜我病还没好的时候。”阿芙拉强打精神下床,“我自己能走。” “你要是不想因为在楼梯上头晕而给我多添新的麻烦,最好还是按我说的来。”里德尔在这件事上没给她商量的余地,重新把人抱起来往外走。 她的鼻尖就贴在里德尔颈间,能嗅到他身上的魔药味也很重。青色的胡茬也从他下巴上冒了头,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药剂室里耗了多久。阿芙拉觉得夸张——虽说她这阵子确实没有精力探究他的行为,但他也不至于如此卖力地加班加点吧。 里德尔把她放在沙发上,令炉膛中燃起火焰,大堂中的温度开始缓慢升高。阿芙拉抓过毯子裹在身上,刚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听见里德尔问起考夫特的去向。 “在那间小药剂室里。”阿芙拉回答,“他说要配药,我就让他过去了。” 他低低地应了声,将毯子一角往她肩膀下掖了掖:“困的话就先睡一会,午饭好了我会叫你。” 里德尔径直走到长廊尽头,不知打算和考夫特谈什么。 阿芙拉当然是再困也要起身跟过去,在他关上门后就将耳朵贴上去。对话内容大多有关她的病情,里德尔还和考夫特讨论了几种药方。 中间有着一段时间的停顿,那之后,考夫特谨慎而为难地提醒道:“您或许应该尽量保证她情绪的平稳。” “比如?” “比如……有些事或许暂时不应该再进行了,至少不能太过激烈。”他尽量将话说得委婉,“以及,如果她提出什么要求,也许比起第一时间拒绝,您可以适当地考虑一下,是否能够在不妨害您计划的前提下应允她。” 里德尔冷声笑道:“你这是要我对她求无不应。” “如果这果真不会对您造成任何妨碍的话。”她能想象到考夫特此刻满头冷汗的样子,“毕竟您也知道,比起过于意气的争执,您现在更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尽可能延长她的寿命,以及……满足她的愿望。” 这次,里德尔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阿芙拉静静地在外面等待着,一直等到她几乎都快昏睡过去,才又听见考夫特开口:“里德尔先生,您是非常理智的人,相信不会像我遇到的另外一些人一样,一面喊着‘她往后还有大把时间可以消磨’,一面却不付出任何行动去满足病患的心愿,而只是将他们关在医院里或是家中——尽管我自己是一名医生,但我十分不赞同这一点,或许是由于我太太去世过早,所以我对此能有点体会——您和我其实都清楚,那种自欺欺人的做法没有任何意义。” “看来您太太在人生的最后阶段,曾拥有相对安适的结尾。”里德尔的语气没有透露出任何情绪,就仿佛那只是一句程式化的客套。 相比之下,考夫特的声音就显得他不够冷静了,如果仔细听,那其中甚至混着哽咽:“很遗憾,我没有那样做,我当初也像其他人一样,认为她不应该拖着病体到处去。所以我……追悔莫及。” 【作者有话说】
第210章 酸涩 ◎她仰起头,嘴唇贴上他的。◎ 阿芙拉没敢在小药剂室外面偷听太久,她怕被里德尔发现,适得其反。 回到沙发上后,她很快就觉得眼皮发沉,然后睡了过去。暖和的温度让她睡得很舒适,沙发的皮质也很柔软——她以前也不是没在这里过过夜。 或许是因为高热退了下去,脚底的伤口也总算愈合了,阿芙拉这几天的状态有变好的趋势,至少没有再出现昏睡不醒的状况。 她还是不怎么有胃口,但好歹能硬撑着硬吃几口饭,这比单纯摄入营养剂要好过不少。 当天吃过晚饭后,里德尔腾出空来,将到处散乱着的魔药都归类收纳好,并破天荒地没有迁怒莉莉安。 沙发旁的窗子开着很小的缝隙,是阿芙拉强烈要求才争取来的。她则仍旧将自己裹在毯子中,看上去就如同已经身处寒冬。 饭后无所事事,她就靠在沙发上涂涂画画,发现画技居然真的日复一日地提升上来,同时也说明她真的在这里虚耗了太久太久。 她画到一半,突然挪到沙发尾部,将画纸举得很高,仰起头来打量那上面的图案时显得费力不解。 里德尔理完魔药,一边收起魔杖一边走过来:“在看什么?” “明暗处理好像不太对。”阿芙拉说道,“这里也太暗了。” 她想添置新家具已经很久了。 里德尔的视线一一掠过茶几上的药剂瓶,提醒道:“你该吃药了。” 阿芙拉好像没听见,将画纸盖在脸上,不为所动。 “阿芙拉——”他的声调低了一度,叫她名字时微微拖着长音,显示出施压的意味。 她将画纸往下拉,只把眼睛露出来:“我想去对角巷转转。”见他只是沉默地盯着她,阿芙拉又心虚地补充道,“麻瓜市场也行。” 里德尔继续一言不发。 于是她不断附加限定条件:“你陪我去嘛,我保证不乱跑。” 里德尔初心不变:“吃药。” “你是复读机吗?”阿芙拉不满地皱眉,“以防你不知道——复读机是一种帮助语言学习的机器,它在九十年代时被一个中国人发明出来并推广到全世界。” 里德尔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话外之音:“你在影射什么?” “即便拥有九十年代的记忆,但当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项科技。”阿芙拉耸耸肩,“你知道,人上了年纪后接受新生事物速度会变慢。” 他的身形压过来,眼睛随之危险地眯了眯:“说话要小心,小姐。” 里德尔吃过晚饭后刚洗了澡,大概是用了她上次放在他浴室里的橙花味洗发水,清爽的香气中掺杂着一丝苦,萦绕在他身上居然并不违和。 “别说这么多没用的。”阿芙拉眨眨眼看着他,“你就说你知不知道这个物品?” “……”里德尔开始替她开药瓶,“你有这个精力,不如数数自己今晚要服几瓶药,以免漏下其中一样,让我在你睡着后帮你灌进去。” “这些药好难吃——”她哀嚎着向后仰去,毕竟面前摆着的药瓶让人看上去就头疼。她每顿饭后都得吃六七种药物,有的味道和性状都格外奇怪,更别说其中一瓶尝上去简直像是黑湖底部混合着贝类碎片的湖泥。 ——很不幸,里德尔一下手就挑中了那瓶。 “如果你老老实实把药都喝完,或许结果还能好一点。”他说道。 阿芙拉联想到他刚才进出药剂室时的动作,眼睛转了转,似乎发现了什么,盯着他抿唇微笑。 里德尔无情地告知她:“笑和哭都是无用之举,希望你的脑子依旧清楚。” 她一边喝药,一边打算看看他要装到什么时候。直到她连着服用完七种药剂,那一瞬间阿芙拉是真的差点吐出来。 她抚着胸口缓了好一会,伸伸手道:“拿出来吧。” 里德尔作不知情状:“什么?” “你这样好没意思,我刚才都看到了。”阿芙拉跪在沙发上,探身拉到他的手,以免他逃跑。 他刚才进出药剂室时往裤子口袋里塞了一把东西,如果她没看错,那应该是—— 阿芙拉从他口袋里抓出一颗糖果,嗅到淡淡的青梅味。 她拆开包装含到嘴里,口中诡异而苦涩的药味才慢慢减淡了些。 里德尔回握她冰冷的手:“我有说这是给你的?” “吃药的人有优先吃糖权。”阿芙拉一本正经地说道,满意地靠回沙发上。 没等她将滑落的毯子拉回去,里德尔忽然俯身过来,一面扣住她的腰一面吻下去。 苦橙花的气味包裹着她,青梅的味道却倏然间淡去——他的舌尖抵开她的嘴唇和牙齿,一如往日般灵巧地轻扫过她的口腔,将那枚糖果卷走了。 “这药……味道确实一言难尽。”里德尔抬起手指,拭去下唇的水泽,回味地评价道。 “你也挺一言难尽的。”阿芙拉抱着膝盖凝视着他,那表情就好像他刚刚在犯罪。 “有那么不爽?”里德尔挑着眉看她,神情颇为挑衅。 “你最好等自己吃药的时候再来说一样的话。” “但愿我真有这个机会。不过显然……”他的话没说完,就因被阿芙拉扯住领口拉过去而中断了。 她仰起头,嘴唇贴上他的。 青梅味的糖果同多年前一样酸涩,但在缓慢融化的过程中,似乎又增添了不一样的味道。 里德尔的手起初捏在她下巴上,手指几乎被那种仿佛一夜间消瘦的骨感硌痛。他的指尖随着糖果的消融而游移,贴着她愈发清晰的下颌线移到鬓角,然后是耳垂。 她的耳垂柔软冰凉,就像她刚贴上来的双唇。 她的头发还是很厚,但相较从前变得愈发粗糙。留在这里的几个月间,头发也如她渴望自由的心一般飞速生长,现在变得很长,一直垂到腰际。 他总喜欢摩挲她卷曲的发尾。发丝绕在他手指间时,会显得缠乱而亲昵,某种程度上像极了他们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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