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势愈发猛烈了。 “是雪下得太大了吧。”莉莉安向外看了一眼,建议道.“如果您觉得害怕,我可以在旁边陪您。或者,我去请托马斯给里德尔先生带句话,让他回来吧。” 但阿芙拉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只是神情木然地盯着落在床单上的鸢尾花冠。那是她下午做手编花环时散落在床上的,床尾也到处都是花瓣和花冠,她还没来得及收拾。 她提不起劲:“你先出去吧,我再睡一会。” 莉莉安看了眼时间:“才不到八点,考夫特医生上次说让您规律作息的……” 阿芙拉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看上去心情好像很低落,神情也有些木然。莉莉安见状只好收起话头,无声地退了出去。 她又闭上眼躺了一会,听到里德尔一面上楼一面询问的声音。莉莉安一一照实回答,随后他推开卧室门,放轻脚步踱过来。 短短时间内,莉莉安来不及让托马斯去传话,应该是里德尔恰好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他进门时带进一股凛冽的气息,阿芙拉没有睁眼,听见他摘下手表放在了床头柜子上,然后很久都没有动作。 她忍不住半掀着眼皮看了一眼,发现他正神情不悦地扫视着眼前的一切——也不知道是不是洁癖发作,正想着如何将床上那些可怜的花朵销毁。 “我不知道你今天要回来,马上就收拾。”阿芙拉嘟哝着坐起来。 里德尔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解开袖口的纽扣,意图在她收拾期间打消刚才不悦的念头。 刚才他走进来时,看见阿芙拉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大床中间,而黑色的床品上铺满了各色漂亮的花朵,看上去实在不像什么喜庆场面。 阿芙拉并不知道他生气的原因,生怕精心编到一半的花环被毁,赶紧从床下拉出一个竹篮,然后动作迅速地将所有材料拢到一起,一股脑堆到篮子里。 她把篮子塞回去,抬头时正好对上里德尔无言的表情:“你就是这样收拾家里的?” 阿芙拉永远有理:“你要是肯把魔杖还我,家里就不会这么狼狈了。” 里德尔并不吃她这一套:“省省吧,阿芙拉,我不是没见过你以前是怎么收拾公寓和自己的宿舍的。至于你如今的药剂室——” 阿芙拉得承认,那里面的确不怎么整洁。她也没有刻意收拾过,反正里德尔一向不喜踏足物品杂乱的地方,那正中她的下怀。 她无可辩驳地耸耸肩,这个话题却提醒了他,让他想起前几天托马斯曾来请示过,是否要照着阿芙拉列出来的魔药清单去采购。那里面没有太出奇的物品,里德尔想了想,最后还是同意了。 此刻,他想起这件事,便意有所指道:“我的宽容基于你的好自为之,阿芙拉。让一切处于有序可控的范围内,否则你清楚后果。这不用我多说,是吗?” 她坐在那里,稍稍歪着脑袋打量他,看上去意见很大:“我觉得传言对你的描述实在很不准确,竟然也没有人出来指正吗?” 里德尔解下领带扔在一旁:“你指什么传言?” “都说——汤姆·里德尔擅长用俊美的外表和温柔的说辞蛊惑别人。要我说,这一句话里有一半都是错的。” “很显然就算是脾气最好的人也会在你面前生出反骨,也许这就是你的能力,阿芙拉。如果你听够了警告和威胁,很简单——安分一点。只要你表现足够好,那么或许细枝末节上的事我可以不追究。” 她总觉得他说这话不止是为了采购魔药一事,倒更像是在暗指她为了马尔福而研究龙痘——尽管她从未这样承认过。 不过阿芙拉是不会主动接这种话的,以免她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被他抓到把柄。 “听说卡米拉前两天找过你的麻烦?”里德尔冷不丁问道。 阿芙拉措辞道:“倒也不算。阿布受了伤,她情绪激动也是难免的,况且她怀孕了,我还没小气到要同她一般见识。” 里德尔听出她话里话外的维护意味,忍不住调侃:“当时艾略特惹到你,倒不见你这么包容。” 时至今日,阿芙拉提起他仍旧没有好气:“艾略特要是会怀孕,我也会一样包容他的。” “歪理。”里德尔虽然并不信她的瞎扯,但总归是没再继续追究。 阿芙拉暗自松了口气,想着这事应该能翻篇了,心里忍不住开始谋划应该如何说服他同意她回柏林祭奠汉娜。 她正在出神,里德尔忽然坐到床边,然后伸手过来试她的额头:“莉莉安说你吃过晚饭就在睡。你应该没有发烧?” “没有。”他刚从外面回来,手凉得像冰一样,阿芙拉条件反射地往后闪去,然后后悔地看见里德尔的神情变了一下。 外面的雪势是越来越大了,雪团就仿佛被打雪仗的孩子捏就一般,大片大片地糊在窗户上,将阳台玻璃从四面八方严严实实地包裹住。雪片砸落在玻璃上时,窗户会发出微微震动的响声,但阿芙拉觉得,这声音都不如她此刻心里打鼓的声音剧烈。 自从她病情起伏以来,里德尔很少再跟她发生冲突了,看得出来是他有意克制的结果。不过当所有的烦心事堆到一起时,可就很难说他还愿不愿意克制了。 “你的手太冰了。”阿芙拉一边解释,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 他依旧面色不善:“过来。” 阿芙拉依言往他那里挪了一下。 “再近一点。” 于是她说一下动一下。 里德尔没有再用手试温度,而是一手按在她脑后,然后将自己的额头贴到她额上。 他的气息忽然靠近,紫衫的木香混在冰雪的寒意中,将她裹入其内。阿芙拉偷偷抬眼看向看里德尔,见他低垂着眼帘,一丝不苟地感受着她的额温。 “我没事,就是有点困……”阿芙拉解释道。 “人看上去没什么精神,体温倒是正常的。”他放了心,打算去洗澡,松开手起身时不忘安排她,“时间还早,我建议你等等再睡。” “既然是建议,我可以不采纳吗?”随即,阿芙拉在他幽幽瞥过来的眼神中噤声。 里德尔从浴室出来时,苦橙花的气息也随之而来。他似乎用她的洗护用品用得很上瘾,但阿芙拉只是腹诽,也不敢在这种事上指摘他。 她倚在床头上,拿着纸笔涂涂画画,看似是在练习排线,实际上看一眼就知道排得一团糟。 他过来后,拿着一本旧笔记本靠在床头,里头密密麻麻都是希伯来文,看上去比鬼画符还难懂。 阿芙拉一直在拿余光观察他。她不知道里德尔有没有察觉到,但总之他非常沉得住气,一如既往地安静推进着自己的日程,丝毫不因她的蠢蠢欲动而受干扰。 见里德尔没有要理她的意思,阿芙拉只好先抛出话头,尽管这话生硬得让她自己都想发笑:“你好像瘦了。” 他对着其中一页笔记思索了很久,分出神来回应她的话:“我记得不久前还有人叫我减肥。” “……我是说这几天看起来又瘦了。”她往他身边靠了靠,“你最近是不是很忙?” “还可以。”里德尔头也不抬地说道。 “我在家呆着还挺闲的。” “我知道。” “或许我可以帮你的忙。” 里德尔不得不将笔记本合起来,叹息着看向她:“我但愿你不是在酝酿什么图谋不轨之事。” 她感到震撼:“你居然会用这个词来形容我。” 他挑挑眉,不置可否,并准备到楼下去躲避她的纠缠。 “我听说了霍华德的事!”阿芙拉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埃丽卡——他女儿是叫这个名字吗?” 里德尔面带不悦地转过身:“我是不是应该让这几天在庄园值守的人去领罚?” “与他们无关。你知道的,如果我想打听一件事,有的是办法问到手。何况我只是听说了一些麻瓜界的动向,霍华德手中的项目饱受瞩目,报纸上也到处都是和他有关的版面,走到哪都能看到。至于埃丽卡的事,是我自己猜到的。” 阿芙拉一向很能猜,且在挖掘消息方面也称得上是不择手段了,里德尔比谁都清楚。当初要放宽对她的限制时,他就做好了这个准备,他甚至惊异于她安分的时间比他想象中要久——久到她再不闹点动静出来,他就要怀疑她是在酝酿什么惊天大阴谋了。 此刻,他抱臂靠在墙边,视线落在她身上:“所以呢?” “埃丽卡在你手里吗?” 他耸耸肩,没有答话。 阿芙拉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劝说道:“你需要人质,但你也不知道药物研发什么时候能有突破。埃丽卡很脆弱,你要找人看住她,但如果这中间出了任何差错让她丧命,对于霍华德来说都是不可逆的打击,到时候他受到刺激,很难说会做出什么举动,你是不会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的。请问你手下的人有几个能把握好轻重?” 他听出了她的意思:“你这是在向我自荐?” 说实话,阿芙拉算是一针见血。这事容不得差错,他只能让足够信任的人去看守埃丽卡,但那几个恰好都是亡命徒,一个比一个嗜血如命。维尔塔宁或许比其他人合适些,但出于某些考虑,他暂时不打算把这份任务交到她手里。 让埃丽卡住到庄园里来,未尝不是一个选项,可潜在的风险也会增加——先不说安全性问题,阿芙拉本身就是那个最大的不确定因素。 在里德尔沉默期间,阿芙拉心里大概有了底。他没有立即回绝,这就意味着他在考虑她的话,她仍然有机会争取。 他直截了当地问:“你想要什么?” “我们一起去趟柏林吧。”阿芙拉字斟句酌。 不是她在谋划什么行动,也不是她想甩开他单独出行,而是一个建议、一份邀约。阿芙拉指望这样的说辞能让里德尔松动几分。 可他仍旧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你想回柏林。” 此话一出,阿芙拉认为这件事希望不大了。 不想里德尔话锋一转,问道:“理由是什么?说说看。” ——他居然会维持着这份耐心同她商量,简直如同天方夜谭。尽管她知道说完以后还是可能被拒绝,但起码这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 “我母亲的忌日快到了,我想回去祭奠她。我保证不会乱跑,我们可以快去快回。” 祭奠。一种他从未参与过的仪式。他既认为那没有必要,也认为没有意义。 但里德尔知道,阿芙拉很需要这种仪式,在有一年圣诞节他们为此吵架时,他就已经知道了。汉娜·格林德沃不是她灵魂真正的母亲,但她是她的祖先。以这种方式回到故乡并进行祭奠,是她对自己前世的母亲进行怀念和寄托哀思的唯一通路。里德尔大概能理解,但他不会因为这个就立刻答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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